第二十五章、被鄙视的程野
张角离开后，程野打了些水来烧，然后坐在一旁的木桩上思考起将来的打算。他知道，以目前的处境来说，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今天下大乱，灵帝东征西讨，群雄割据四方，到处都是逃难的，不过好在战火还没有烧到青州地界，山阳县还算得上太平。
程野添了几下柴火，视线渐渐向远方看去，他对出将入相不感兴趣，将来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打算，说起来，他只想在这片乱世中寻得一方净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首先是能活下去。
水烧得差不多了，程野照例装了满满一罐子，端到茅屋，为阿姊做清洗。
每次进来，程野都会发现小姑娘乖巧的坐在那里，清秀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他特意在茅屋的高处开了一个小窗，用来通风，夜里时透过小窗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做这一切时，小姑娘就歪着头瞧上两眼，程野抿嘴一笑，小姑娘又别过头去，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知怎的，程野在阿姊身上总能看到一些让人悲切的东西，尤其是是帮她擦洗时对方眼中的木纳，那不该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儿该有的表情。
程野照例讲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小姑娘往往听得很认真。
或许是天热的缘故，阿姊有时候会下意识的去抓身上的疱疹，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大概她记起程野的嘱咐。
当然，水痘的痒是很难受的，挠不是办法，不挠也不是办法，程野知道有种药专门针对这样的情况，不过此时却无能为力。
程野看得出来，小姑娘一直在忍着，也不吭声，他轻轻拍打水痘比较密集的地方，至少能缓解一些不适。
“我是不详的。”小姑娘低着头，忽然说了声，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然而程野听见了，他摇摇头，柔声道：“你只是生病了。”
“我是无盐女。”小姑娘怔怔的说道，这个身份将伴随她一生，或许她本就不应该待在这里。
程野按住阿姊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神，很是严肃的道：“阿姊姑娘，你相信自己就是无盐女么？”他听得出来，这个女孩儿的语气中带着委屈、不甘与迷茫，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灾难的化身，更何况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儿，只是口口相传的指责又由不得她不信。
“我说过的，最多半个月，你就能痊愈。”
小姑娘没有说话，程野在她头上拍了拍，“不要把别人的无知当成自己的错误，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不出几年，我会让这世上再没有无盐女。”
阿姊抬头看着他，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了屋，程野搭了个简易凉棚，靠着一块儿木桩上小憩，躺下还没半刻钟，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仙师，仙师……”
那直爽的嗓门一听就是张宝的，程野坐起身子，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张宝兴冲冲的走在前面，张梁则挥着手不住的打招呼。
走近了，程野发现张宝背上背着一个小孩子，孩子脑袋搭在他的肩头，正昏昏欲睡，身后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走了这么长的山路，他有些体力不支，不时地停下弯腰喘上几下，然后又不迭的跟在后面。
“慢点儿，慢点儿，小老儿跟不住了。”
老头生怕走丢了，脚上加了几步，嘴里却是抱怨着。
张梁跑了两步又退回去，一把拉起老头的胳膊，笑呵呵的往前跑，“到了，就到了，老大爷，你加把劲儿啊。”
程野迎上去的时候几人也走到近前，老头一把甩开张梁的手，气喘吁吁的哼着声，“要了命了，真是要了命了。”
张梁嘟着嘴，“呐，这不是到了。”
张宝挺了挺腰身，避免背上的孩子滑下去，看着程野道：“仙师，这孩子病了。”
程野点点头，风寒而已，几颗药的事。
“放下吧，你们去取些水。”
“唉”张宝应了声，将小孩子交到张梁手上，自己跑到篝火边取水，自从程野叮嘱过，他就记得一定要用烧开后的水，所以火上时刻煮着水备用。
老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他走到张梁身边，低头看看还在呓语的孩子，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着程野，对着张梁说道：“他就是你们说的仙师？”
张梁点点头，“仙师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
这话说的太夸张了，程野心中无语，这偶像崇拜的力量果然强大，张梁已经口无遮拦了，看来自己以后想低调都难。
老头却是狐疑的看着程野，皱眉道：“你真会看病？”
“会一点儿。”程野实话实说。
老头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打量着这个年岁刚及弱冠的后生，除非是自幼学医的世家子弟，否者最多在医馆做个药童，三年采药，三年识药，再三年记方子，才有资格跟在师父身边巡诊，可眼前这人怎么瞧着也不像名门世家，真若是世家子弟，哪有落草为乞的。
“敢问小兄弟跟着哪位医师学手艺？”老头打算问个明白。
程野知道，如今的医道，成名者不过寥寥几人，写书著典的更是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典籍归太医令收藏，民间医师众多，但介于门户之见，医术药理均是口口相传，非本门者无法窥其全貌，即便是误人子弟的偏方也是一村一个样。
这种敝帚自珍的垄断也就成了医术发展缓慢的根本。
程野淡然道：“无师承。”
老头一听这话便知道后生深浅，他虽不懂医术，却也和太医监攀得上关系，早些年自己做泥瓦匠的时候，太医监的厢房就是自己带着一干兄弟盖起来的，说起来，没有自己就没有如今的太医监。
老头一把从张梁怀里抢过孩子，脸色已经不大好，他头也不回的转身，一边走一边骂咧咧的嘟囔着：“真是挨千刀的，天下怎会平白有这种好事，老头子真是老眼昏花，贪恋几个药钱，唉，可怜了我家孙儿了，阿翁这就下山给你买药。”
程野无奈的耸耸肩，他已经习惯这种被人误会的状况，也懒得解释，任由老头一脸埋怨的带着孙儿下山。
只是他的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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