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千盏不倒

　　大堂中，婢女们鱼贯而行，端着食盘，趁着众人吃酒的功夫，将一碟碟美味盛了上来。

　　这个时代虽然物资匮乏，很多庶民一辈子也就吃过几样东西，不过对于这些大户来说，吃并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很多时候也是一种享受。

　　肉羹、肉脯这样在平民眼中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东西，在这样的宴会很常见，带着芝麻的胡饼一直很受大户的喜欢，除此以外，味道独特的胡羹也很受欢迎。

　　胡人的食物传入中原的时日并不长，不过由于灵帝好胡，胡服、胡帐、胡坐、胡饭之类的皆有所涉猎，以至于很多贵戚也竞相模仿，渐渐的也就在上层社会流传开来。

　　青州临海，山阳县虽然靠近内陆，不过水产品依然少不了，鲫鱼、鲤鱼、鳜鱼等都是餐桌上的美味，当然，一般人家可是吃不起这些东西的，也只有这样的大户有精力琢磨也乐得琢磨如何能吃得更香。

　　堂内的许多人其实也并没有吃过案上的这些美食，不说别的，单单刚刚端上的那一小碟蟹胥，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吃不了几回。

　　蟹胥，取蟹藏之，使骨头解胥胥然也。

　　简单来说，就是将蟹肉做成酱，加以辅料，调配而食。

　　青州虽然是海蟹的产地，不过真正能吃得起蟹的人却不多，长久以来，蟹一直是一种很奢侈的食物，便是大户人家，也只有偶尔才能吃上几次。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那时候螃蟹也无法像牛羊一样大量养殖，也不会有人去养这种填不饱肚子的小东西，所以所有食用的蟹都是野生的，数量自然不多。更重要的，蟹的运输很是麻烦，没有人会劳心劳力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坐在程野身边的一个老者用筷箸小心翼翼的挑起一小块儿蟹胥，放在嘴里，闭着眼慢慢品尝着，说实话，若不是前来赴宴，他或许一辈子也吃不上这东西。

　　一口蟹胥，一口黄酒，端的是美味无比。

　　“程小兄弟，来，咱再敬你一盏，老头子在山阳县做药材生意，许多医馆的药材都是从我那里购买的，咱的药，价格公道，质量上乘，绝没有以次充好的烂药，程小兄弟既然也是医师，日后若是要购买药材，大可来老头子的铺子，绝无二价。”

　　老者端着酒盏，与程野一让，笑呵呵的饮了。

　　说实话，这买药的能做这般大，讲得就是个人际关系，药材这种东西，只要有人收，自然就有大把的药农上山去采摘，药的价格并不高，只有入了铺子，与成方搭配，价格才能水涨船高。

　　除了个别名贵的药材，大部分药材都是走量，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人为操作，关系的亲疏就在这里格外重要了。

　　当然，这里面其实也有一些勾当，算是药商与医师的合作，一些并非名贵的东西经过一番包装，也能变得价值连城。

　　就像是后世的燕窝鱼翅，其营养价值其实并不一定有多高，味道也一般，但是贴上养生保健的标签后，便是一飞冲天。

　　这样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其实也有，只不过是一些人间秘而不宣的东西。

　　老者给程野敬酒，便是有意拉拢程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都得到王老爷子赏识的后生，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凡，更重要的，老家主若是所言非虚，他真的瞧好了三公子的肺痹之症，单是那治病的方子就价值连城，与这样的人搭上关系，日后定有大用。

　　当然，像老者这样怀着这种心思的人大有人在，这前来给程野敬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你方敬罢我登场，就连坐在前席的几个大户也敬了一盏酒。

　　那些大户望族自然是不急，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程野即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医师，日后接触的机会有的是，也不在于这一时。

　　王丹倒是端着酒，主动敬了程野几盏，他是真心感谢程医师的救命之恩，并无二意。

　　只是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法，有人只是看戏，有人前来拉拢，还有人却是不怀好意。

　　想王勃这类人，就是等着程野醉酒后出丑的，而刘三却是等着程野酒后吐真言，说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秘密，比如白石的来源。

　　堂内的人各怀心思，程野的酒却是一盏都没有少。

　　暗自观察的刘三倒是有些惊讶，心道有些小瞧这小子了，本以为几杯黄汤下肚，这个小后生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都能套出来，没想到从开宴到现在，少说也被人敬了数十盏了，似乎一点事也没有，连脸色都不带变的。

　　周围已经有人放下酒盏，脸色微红，想来是酒意上来，知道要出丑，便不再喝了。

　　前世的程野其实并不怎么饮酒，他从来不认为这种苦涩的饮料有什么好喝的，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几乎半滴酒不沾，而且那时候的程野，逢酒必然脸红。

　　不过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高，主要是此时的酿酒工艺还是曲酿发酵，也就是由微生物自然发酵而成，程野知道，酵母菌在酒精浓度达到百分之二十的时候，就无法继续发酵，所以此时的就都是低度酒。

　　像是一些农户伙计常去的酒肆，那里的水酒便有很大的杂质，颜色浑浊，度数通常也只有三到五度，与后世的果啤相当。

　　也只有王家这样的大户才能喝的上这种有味道的酒，当然，即便如此，度数也不会超过二十度。

　　程野一边与人对饮，一边琢磨着一些事，瞧这些贵族好酒的架势，若是能生产一批蒸馏酒，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看来这次回去后，要将酿酒的新技术加入计划了，争取来年能正式提上日程。

　　刘三端着酒盏过来，试探性的问了几句，“程小兄弟，真是好酒量，古人言千盏不醉，小兄弟真乃性情中人。”

　　程野喝酒如饮水一般，一盏接着一盏，来者不拒，刘三见程野依旧毫无醉意，而旁边的人已经露出醉态，只好悻悻的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小兄弟，在下再敬你一盏。”

　　程野毫无醉意，不过却是生了一身的汗，隐隐连后背已经浸湿，脸上也是挂着汗珠。

　　说起来，即便是十来度的酒水，饮了这么多，多半也要露了醉意，程野却全然无事，让堂内的许多人都大为惊异。

　　其实这里面倒是有些学问。

　　一般来说，一盏酒下肚后，经过胃肠吸收，进入肝脏，这时体内的酒精开始代谢反应。

　　首先，酒精在乙醇脱氢酶的作用下，分解为乙醛，之后乙醛又在乙醛脱氢酶的作用下，分解为乙酸，最后，乙酸转化为二氧化碳和水，排出体外。

　　若是有人缺少第一种酶，那么在大量饮酒后，乙醇就会聚集在体内，刺激中枢神经，其表现便是脸色发白，闻酒便倒，这种人就是通常所说的酒量很差的人。

　　同样的，若是有人缺少第二种酶，分解后的乙醛就会滞留在体内，而乙醛是一种血管扩张剂，其表现便是脸红脖子赤，心跳加快，头晕呕吐。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那些饮酒后面不改色，却大量流汗的人，酒量往往都不差。

　　程野的身体经过系统加持，自然不会出现缺酶短酶的问题，饮酒便如饮水一般。

　　此时他有些无聊的支着脑袋，但凡有人过来敬酒，二话不说，一个字：“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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