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三章、幸存者偏差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站出来想让孙有福帮忙斧正的了，之前也有几个故意这样刁难孙有福的，而且基本上都是青州城本地的医师，甚至还有那些堂中老医师的弟子，其中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孙有福倒是不以为意，拱拱手说道：“愿闻其详，也谈不上斧正，就是互相探讨，徐医师实在是过谦了。”

　　徐浩可不这样觉得，之前的几个小辈提出的问题都没有难住这个孙有福，可见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个医考魁首也不全是浑水摸鱼得来的，至少比一般的医师要强上不少，不过也就如此了，一个外乡人想在青州城扎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徐浩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看着孙有福说道：“老夫这个方子是有关疡症的，方子有些年头了，孙医师既然能够在医考中夺魁，定然对疡症有些见地，还望不吝赐教。”

　　徐浩侃侃而谈，众人皆是不由得望了过来，身为医师都知道疡症可是一件麻烦事，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极难应付，听这徐医师竟然拿出一个有关疡症的方子，便都放下瞧热闹的心态，认真端详起来。

　　见大伙都望着这里，徐浩不由得有些得意，自己算是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可见自己的方子也是十分珍贵的，于是又笑了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书简，递给对面的孙有福。

　　孙有福接过书简，缓缓展开来，鼻间还有一些墨味，显然是刚刚记录在上面不久，墨迹还是崭新如初，这方子定然是摘抄上来的，这也不难理解，大多数医师对于这样的方子都很是珍视，自然不愿将原方带在身上。

　　大家看不到方子上的内容，都有些着急，只能伸着脖子翘首以盼，许多双眼睛都盯着孙有福手上的书简，恨不得能见这些竹片看穿了，孙有福慢慢的将书简上的内容瞧了个遍，不由得皱起眉头。

　　“徐医师，你是说夜明砂可以治疗疡症？”

　　孙有福看着书简上的几味药，沉思片刻，这个方子果然有些难办，一时间让他也想不明白，夜明砂是治疗眼疾的，能治疗疡症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他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既然是古方，定然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只能反问了徐浩一句。

　　徐浩有些得意，自己的方子果然难住了孙有福，看来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这个方子还是很有用处的，看着孙有福皱眉的样子，徐浩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大仇得报，为青州城的医师争了一口气。

　　听到孙有福这样说，大家便更加好奇了，愈发想知道这个方子上面到底是写了些什么，让孙有福这样为难，不过听到夜明砂能够治愈疡症的事情，几位医师皆是怔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也是未有所闻。

　　徐浩也不急着说明，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夜明砂的另一种用法果然知之甚少，许多人都不清楚，他相信若是张神医在场，定然也会大吃一惊，于是徐徐说道：“孙医师，正如你所见，那夜明砂还有这样的用法，孙医师博古通今，不知能否告诉在下是否确有其事？”

　　孙有福沉吟不语，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徐浩拿出的方子一定是一个古方，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夜明砂的另一种妙用，便拿过来故意向孙有福请教，好让孙有福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堂堂一个医考的魁首，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也就名不副实了。

　　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即便他还有魁首的名号，也无法在青州城立足了，不得不说徐浩也是下了血本，竟然将这样的秘方也拿了出来，势必要将孙有福赶出青州城。

　　程野叹了口气，事情果然还是向自己料想的一般发展了，孙有福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打破如今故步自封的局面哪有那么容易，那些老学究们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这徐浩医师竟然连轻易不视人的古方都拿出来了。

　　夜明砂其实就是蝙蝠屎，许多医馆都是用来治疗眼疾的，有明目的效果，不过程野并不这样认为，蝙蝠屎明目大抵是古人瞧见蝙蝠在夜间也能自由飞行，不受障碍物的影响，故而很容易便能联想到一定是蝙蝠的视力极好，用来治疗眼疾也就顺势自然了。

　　不过身为后人都知道，蝙蝠根本不是用眼睛视物的，单凭眼睛就是一个瞎子，明目更是无稽之谈了，至于治疗疡症，更是毫无道理。

　　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些东西都是金科玉律，孙有福沉思片刻，摇摇头，将书简还给徐浩，叹了口气说道：“徐医师，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子，不知徐医师是从哪里得来这个方子的？”

　　孙有福倒是坦然，直接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子，夜明砂的另一种用法自然是一无所知，便主动请教起来。

　　徐浩颇为得意，自己方子竟然难住了这次医考的魁首，眼中夹杂着兴奋和鄙夷的情绪，他的态度实际上也是在场许多医师的态度，对于这个忽然冒出的外地医师皆是有些抵触的情绪，在他们看来，此人能赢得医考的魁首，无非是大家都没有用力罢了，让这个外人捡了便宜。

　　为了应征这个方子的有效性，徐浩扬声说道：“在下有一个同乡，他的一个侄儿与人争斗的时候将手臂上划伤了，找了许多医师，却久久不见好转，还生了疡症，后来也是不知从哪里听来了这个方子，便试着用了用，果然渐渐恢复了。”

　　“这其实是一个土方子，不过老夫看来，应该是某个古方中遗传下来的，流落民间，这才得以保存，在下花了些钱，将这个方子讨要了回来，也算是为老祖宗做些事情吧。”

　　听了徐浩的说法，众人不由得点点头，对徐浩大加赞扬，当然，一方面是因为徐浩确实做了一件好事，将这样的方子保存下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将孙有福难为住了，便是于公望得知这样的方子，也颇为好奇，在他看来，这样的方子定然是古方，看来稍后要与徐医师说一说，将完整的方子借过来瞧瞧。

　　程野却是叹了口气，他倒不是因为孙有福的事情，而是仅仅因为这件事本身，在他看来，此事还是有颇多漏洞，便这样轻易下结论实在是不该，这可不是一个学者该有的求证精神。

　　徐浩的话在程野看来实在是太过耳熟了，我家的一个某某某……在后世的论坛中充斥着这样的言论，实在是没有说服力，这样的例证岂能轻易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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