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挖坑
“这有一包碎银子！”
随着喊声，一个捕快从钱二娘的房间里跑出来，把搜检到的赃物放在众人面前。
宝梅率先一声惊呼：“哎呀，这不正是我们娘子的荷包吗？！”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果然是个荷包，用碧色缎面打底，上面金线绣着万福纹样，看那款式，明显就是年轻女子所用之物，断不可能是钱二娘的东西，更何况，钱二娘的身份，她也用不起这样上好的荷包。
钱二娘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怎么回事……我没，我没有，我绝对没有……”
宝梅却在哪里厉声喝道：“好啊，真没有想到，原来是你！”
又向捕快道：
“捕快大哥，我们娘子的银子，都是分散地装在荷包里的，每个荷包十两银子，要用的时候就直接拿来用，结果今早一看，忽然少了一个荷包，以为是谁拿走了，但是我和雁秋手里的银两都还没用完，没想到，竟在她这里！”
雁秋也出来作证，证明罗小思的银钱确实是这样安排的。
“那么，这些荷包是放在哪里的呢？”
“是放在娘子卧房里的。”
宝梅说着，奔回屋子里，很快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给众人看。
众人一瞧，里面果然还是有几个样式差不多的荷包，打开来，里面分别都装着十两银子，与宝梅所说分毫不差。
捕快皱眉：“这个箱子，平常就不锁着吗？”
“不锁着。”
“那你家娘子也是心大……”
罗小思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接口道：
“我平日出门的时候，家里一直是有人留守的，谁想到这留守的人，竟会出问题呢？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外面的人没偷进来，却让自己家里的人给偷出去了……”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罗思娘出门的时候都会把钱二娘留在家里，然后这个钱二娘就监守自盗，偷偷溜进主家的屋子里，把银子偷出来了？
人家一个孤身小娘子，又是残废，就这般欺负人家，这也太可恶了！
罗小思摇头做失望状，转头看向钱二娘，钱二娘“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没有啊娘子，我真的没有啊！”
罗小思声音似是颇为疲惫：“你没有，那这荷包又怎么会出现在你屋里？我应该没让你从屋里拿银子吧。”
“何止没让她拿过银子，她不过是个厨娘而已，以她的身份，本就是从不该进娘子的屋子的！”宝梅接口道，“且她平日买菜的钱，都是从我这里拿的，报账也是给我这里报，根本不需经过娘子那里。”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原来这钱二娘还管采买啊？”
“手脚不干净的人，采买能放心吗？”
仿佛是为了这几句话似的，下一秒，钱二娘的屋子里，另外一个捕快又爆发出了喊声：
“又找到了！”
说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点的青布包，跑过来的时候还“哗啦哗啦”响，众人都是做买卖的，自然一听就知道这响声是什么
铜钱。
捕快把青布包放在众人目光之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些铜板，而且数量十分多，小捕快利索一数，竟然足足有七八百文。
这青布包看起来倒是挺符合钱二娘的身份的，只是这铜板，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钱二娘立刻瞪了眼睛，脸色煞白，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晕过去。
宝梅皱眉道：“这又是从哪里来的？钱二娘，你每月的月钱不都是拿回家去，只留些一点点钱傍身么？这些铜板又是怎么回事？“
雁秋也道：“对啊，你不是说这个月的钱已经花完了，前天还找我借了点铜板么？怎么你竟还有这些钱？”
事情看起来，似乎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有忍不住窃窃私语的：
“这真的只是个小案子？”
“案里有案吧？
“这钱二娘，是管采买的？”
“啊哟，查查，她这的采买的账目是不是有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人好似都化身福尔摩斯，纷纷发现了此案中的猫腻。
对啊，一向省吃俭用把月钱寄回家的厨娘，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包铜钱呢？
这些铜钱，难道真的跟采买有关系？
众人都不说话了，每个人都带着怀疑，目光落向坐在地上的钱二娘。
最后，还是罗小思开了口：
“这些铜板，你倒是解释解释？”
“我……这些，这些都是我的月钱……”钱二娘喃喃道。
“月钱？好，那就查一查吧。”罗小思转向捕快们，“她的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三平巷，家里还有一子一女，都未成家，且儿子还小，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捕快大哥去她家跑一趟，就能查出每个月的月钱的去向了。还有，最好顺便查一查她平日去采买的地方，有没有的，有个说法总是好的。”
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实际却差不多等于是坐实了罪名了，钱二娘一时更加喊起冤枉来。
但是罗小思态度坚决，捕快们已经查到这里了，也不可能不急继续查，只好迅速出门去了。
很快，两个派出去的捕快就回来了。
“钱二娘果然每个月都把银钱放回家去了。”其中一个捕快说道。
另外一个是去查采买的：“每天买东西的人太多，菜贩子记不清了，只记得昨天和今天的。昨天钱二娘买了四样菜，花了十八文钱，今天买了五斤鸡蛋三十文，一只活鸡四十文。”
宝梅立刻叫起来：“四十文？你不是告诉我这鸡涨价了，一只要五十文钱吗？！”
钱二娘别过脸去不看她。
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明显就是钱二娘克扣了采买的钱，攒了许多天，最后攒到这青布包里的这么多。
罗小思幽幽开口：“钱二娘，你还不承认么？”
钱二娘本来还坐直了身子，此刻终于萎靡了下去：“我，我……”
接着忽然掩面“呜呜呜”地哭起来：“娘子我对不起你……”
罗小思没答话，只瞧着她哭，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人群中忽然又有人道：“那这包银子呢？也就是这钱二娘偷的了吧？”
毕竟有小偷小摸前科的人，是很容易被联想到的。
“不是！”钱二娘尖叫起来，“这不是我偷的！”
说着爬到罗小思轮椅旁，一把扯住罗小思的裙角：“娘子你相信我，我只拿了那些铜板，我真的没进屋里去偷银子！”
一旁有人窃窃私语道：“这钱二娘倒是不傻，知道克扣采买的钱跟进主人屋里偷钱那是两回事，罪名轻重也不一样……”
“是啊，可是有了这个铜板的事，这银子的事情，要想让人相信她也难。”
事情一时便僵持在这里，只能听到钱二娘的哭泣声和辩解声。
罗小思瞧了她一眼：“你松开手。”
钱二娘一愣。
“若不是我的腿不能动，我早就把你踹到一边去了。”罗小思冷然道。
宝梅立刻上来拉扯：“你没听到吗，娘子让你上一边去！”
宝梅自来力气大，拉扯之下，一把将钱二娘推翻在地，钱二娘登时发髻散乱，十分难堪。
“我真没偷银子啊！”钱二娘最后声嘶力竭喊道。
罗小思却再不看她了，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元云承：
“元二老爷，对此事如何看呢？”
众人皆是一愣这怎么不问捕快，却问起元二老爷了？
角落里，戴着黑色帷帽的人微微扬起嘴角元云承千算万算，应该也没有想到罗小思还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吧？
元云承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他也不算笨，这会儿还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别在这越城府混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罗思娘，居然还能在这个当口给他玩这手不，这显然是早有准备，难道她，真的早就知道他要来上门找茬？难道她早就算出来了？
那么那些事……她难道也都很清楚？
元云承的心沉了下去。
然而，这会儿不是后悔的时候，一来没时间后悔，二来还要尽全力应付眼前事。
此时此刻，这罗思娘看似在漫不经心地询问他，其实正是把一个烫手的大山芋扔在他手里了。
至于为什么，别人不知道，元云承自己却是知道的。
元云承没有立刻答话，旁边的人疑惑不解，罗小思干脆就给他们解释起来：
“大家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元二老爷？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个钱二娘，正是元二老爷送给我的人。”
罗小思便把当日如何从严大儒那里接了个宅子，自己如何没有身边没有人手，如何去商行寻伙计，然后如何被人塞了人进来的事情一一讲了。
围观的人里面倒是有一两个当时参与了这件事，立刻就恍然了。当时那场竞赛最后自然是元家赢了的，而这个钱二娘，就是元云承塞给罗小思的人？
“钱二娘的手艺是非常好的，我当时在元家吃了一种点心，十分喜欢，做的人就是钱二娘，所以元二老爷就把钱二娘送过来了，我本来也很喜欢，对她也很好……可是谁想到，她的手脚竟然这么不干净的……元二老爷也是没想到的，是吧？”
罗小思说着，盯住元云承。
元云承的心微微一颤。
这个罗思娘，她真的是十几岁的小娘子吗？怎么揣测人心，利用不同的人的立场互相压制，玩的这么得心应手？
而此时此刻，他也根本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什么呢？
说钱二娘此人确实手脚不干净，该罚？
那就是打自己的脸啊，毕竟人是自己送到罗小思身边的，本来是好心，结果居然送了这么个人，到底是该说他心里有鬼，还是他的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如果替钱二娘辩解，说那银子不一定是钱二娘偷的，好像也有问题……
然而，就在元云承还没想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罗小思却已继续逼问道：
“怎么了，元二老爷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觉得我说的话有问题，还是这些证据有假？”
“还是觉得，我冤枉了钱二娘？”
“元二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被罗小思这么一番缠问，加上想着自己的计划是否是败露的事，元云承顿时心神不宁起来，这么一分心，就没来得及琢磨罗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立刻回应了一句与自己最有利的话：
“我看这件事还不能定论，最好是再查查……”
罗小思立刻接口：“元二老爷什么意思？意思是说，这银子，不一定是钱二娘偷了咯？”
元云承定定神：“不错，她既然能承认那铜钱的事，如果银子也是她偷的，她何苦不一块承认了呢，也少受些罪……”
罗小思淡淡一笑：“元二老爷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还有呢？”
还有？
好像没有还有了吧？
但罗小思却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还有，其实，出现在她房里银子，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元二老爷你说对吧？”
众人皆是一愣。
等会儿，这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罗思娘，为什么突然又站在钱二娘的这边说话了？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不光元云承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围观群众也不明白，捕快们就更不明白了。
这罗小娘子，莫不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一阵一阵的糊涂？
“哎，罗小娘子，你……”
捕快忍不住开口发问，却被罗小思怒瞪一眼：“没看见我跟元二老爷说话吗？有你什么事！”
捕快登时被吓的噤了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罗小娘子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又不是自己顶头上司，怕她做什么？
“元二老爷，你怎么不说话？”罗小思再次盯住元云承的眼睛。
元云承嘴角紧抿，呼吸粗重。
他已经知道，罗小思今天搭的这场戏到底是要干什么了，只可惜，此时此刻，想要跳出圈套已经来不及，他必须得做一个选择。
“说什么？”
“嗯？元二老爷果然是贵人健忘，这么快就忘了？”罗小思眯起眼睛，一字字，慢慢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想问一问元二老爷，是否，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东西，不一定是她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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