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难
看到萊娅和马卡斯归来时，村民们开始时是很兴奋的。
但当他们看到，在萊娅和马卡斯身后，出现一大票穿着破烂兽皮衣，有老有少的生面孔时，笑容顿时凝滞了。
议论声从村民中不断响起。
“他们是谁？”
“是来交易的人吗？为什么神女会把他们带到村子里来？”
哈格罗夫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他带着其他四名骑士，匆匆走到萊娅和马卡斯的面前，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萊娅不敢看哈格罗夫的面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不太喜欢说话的马卡斯，却主动解释了起来。
“这些人被魔兽袭击了，年轻人死伤惨重，只剩这些老弱病残，我们遇见了，就把他们带了回来。”
“你们……”哈格罗夫脸色有些崩溃，“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现在大家都在庆祝狩猎成果，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人，要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哈格罗夫用的是约贝尔通用语，遇难者们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依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激动和埋怨。
萊娅感觉到了身后遇难者的不安，咽下了口水，鼓起勇气对哈格罗夫开口。
“让我来交代吧。”
说完后，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心也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一步一步，迈向了篝火旁的村民。
走得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剧烈。她不敢看向这些村民，但已经没有退路。
“对不起，大家，我有话要说。”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还有些虚，就像喘不过气一样。
但当她开口的时候，议论声戛然而止，使她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每一位村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这些村民，看到他们惊疑和担忧的目光。
广场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了远处的虫鸣鸟叫，和篝火里树枝的炸裂声。
萊娅微微张嘴，哽咽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因为我的缘故，一个流浪族群，遭到了魔兽的袭击。”
听到这句话时，一个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的老婆婆，突然从椅子上支起身子，在双腿微微的颤抖中，以沙哑的声音打断道。
“我们可以补偿，衣物、药品，以及少量食物。”
其他族人听了这话，脸上变得不再紧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微笑着赞同道：
“对，这是应该的，我们同意。”
“若是村里的储备不够，我们还可以从各家匀一些出来。”
看到这些村民的笑容，萊娅的心里感到深深的寒意。
她宁愿他们大怒，向她破口大骂，也不想看到他们这样装傻。
不，他们不是在装傻，是在哀求。
他们很害怕她说出那句话。
为此，他们不惜直接给出底线，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们仍然会像以前一样，感激她，拥戴她。今天的事，他们可以当做从未发生。
但，一旦她说了出来，
他们这些光明神的仆人，与这些村民间，在这三年中建立的深厚情谊，
便要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大家，我要说的是……”
萊娅本以为，自己说不出口了。
但不知为何，她里面，似乎有力量在催动她开口。
不像她自己在说，就像有另一个人，在她的身体里说话。
“我希望，大家能接受他们留下，和我们一起生活。”
“……”
前一刻，村民们脸上还挂着的笑容，如雪花坠入火炉，顿时消散。
失望，恼怒，忧愁，恐惧，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们看向彼此，似乎在寻找某个人，但却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说话。
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忘了如何说话。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苦着脸做什么？”
打破这沉默的，是先前最活跃的向导比风。
吸引了所有村民的目光后，他用不悦的语气说道：“若是没有神使和神女收留，我们谁能活到现在？这么久以来，神女第一次向我们开口，哪能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比风的支持，让萊娅感动得快要哭了出来，她正想开口说谢谢，却发现比风的话还没说完。
“村子外面，那么大片的空地。我们哪能那么小气，不给他们让片地方？他们缺用的，我们就分点，缺人干活，我们就搭把手。好不好？”
比风这一插话，原本死寂的气氛，立即便活了过来。
“好好好！比风说得好！”
“作为邻居，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的。”
萊娅听到一半，便领会了比风的言外之意。
分开居住，意味着不分享食物储备。
他们同意有限进行援助，但到了过冬挨饿的时候，不愿和这些新来者一同患难。
这也意味着，萊娅和神殿骑士们，要优先照顾他们这些老村民，将新村民放在后面。
萊娅快要哭出来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凶手，咄咄逼人，让这些村民节节让步，还不罢休，一定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为止。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身边。
但是没有。
三团的骑士，在十几步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三十余名遇难者，此时已经很疲惫，但他们依然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等待她的交涉结果，没有坐下。
是她招惹了巨蛾王，害了这群人，她必须扛起这个责任。
一个人，扛起这个责任。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
“我说的是，让他们在我们中间生活。”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她感觉心里的大山挪开了，呼吸轻松了不少。
但这话就像刀子一样，落入了每个村民的心里。
他们面沉如水，不知如何回应。
沉寂了一会后，一个五岁男孩，松开了牵着妈妈的手，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忧虑地看向萊娅。
“没有食物的时候，可以先吃他们吗？”
她的母亲闻言，赶紧将他扯回身边，向他摇了摇头。男孩有些懵懂地看向母亲，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
萊娅惊恐地发现，村民们竟然都望向了她，以期待的目光，等待着她的答案。
可是她的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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