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大婚之日（一）
关恒一路随着自家王爷回府，四月的夜不再寒意深重，黑夜中的街巷也因夜市熙熙攘攘浮灯摇曳，关恒随在不远处看着王爷冷冷清清的背影，被隔断在这一切之外。
王爷不提，他自是不敢多语。
绕过角巷离了夜市，走往庆王府的路更是宽了，只是往来之间多了许多巡视的侍卫，毕竟庆王大婚之日将至京城守卫自当马虎不得。
入了府，王爷走向书房脚步未停，关恒微微思索后悄声提醒：“王爷，今夜是要压床的。二皇子今日申时下了御学堂便来府中，此时要在培风苑中候着了。”
不知王爷哪里得来的婚嫁习俗，说是要娶妻前一晚择一位新郎官亲眷中未婚且未曾有过婚约的兄弟叔侄，前来压床，以纯阳之气压制邪祟祈愿姻缘顺遂。这前所未闻，倒是勾起几位皇子世子的兴趣，一个个萝卜头争着在庆王面前表现，谁让王爷的弟辈中未有婚约的只剩下一个秦王，而秦王形影无踪呢。小萝卜头们原本有些伤心见不到这位八百年前就不见踪影的皇叔，这一次却万分庆幸，极度庆幸秦王叔未在。
当然最后得冠的便是二皇子殿下，开心得这个小萝卜头上御学堂时得瑟了好几日，羡慕得大太子和其他几位世子亲王眼睛都红了，最后硬是逼着这孩子担了三日的抄书才堪堪罢免。结果这小萝卜头还不满足，又跑去自己小皇妹面前狠狠吹嘘一番，以表明哥哥的威严。结果小公主当场就气哭了，跑着去给自己母后添油加醋一番的告状还撒娇说皇叔都不疼她了，她也想睡皇婶的床床。
面对自家的小心肝，皇后一时没把持住应了小公主，待皇婶大婚之后便下懿旨让其与她的亲亲皇叔来皇宫小住几日。这下小明珠开心，小嘴甜甜地哄得皇后都快上天。
可这小公主开心了，但皇后冷静下来从天上回到凡世时却为难了，可谓哄宝一时爽，操作火葬场。这蜜月期间小两口蜜里调油哪有不识相的塞个孩子给他们呢？
最后皇后将这不识相的角色郑重授予了皇上，皇上面对皇后自是无条件妥协了，但罪魁祸首的二皇子却得到他父皇一阵清脆的脑瓜嘣，还喜曰是请他提前吃他皇叔的喜核桃。
这个趣闻倒是让皇家喜上又添了许多趣闻，他家王爷也是乐于见得这些日与人谈起大婚时都不免说几句，说完自然是吩咐府上的人都做好准备。
关恒提了之后，看着王爷脚步一顿，脚步一转朝着后院走去。“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是。”关恒抱拳行礼告别了王爷，看着王爷渐远的身影还是有些不放心。踌躇了一会转身，结果看见自己四弟抱臂蹲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有些黑线：“你不去休息，还在这蹲着如何，要不明日开始你全天当值？”
话一出，得到了四弟格外的鄙夷：“嘁，”话头一转，格外凝重地叹口气：“我只是在想明日嫁来的是不是安二小姐。”
若不是，以他多年救命的直觉可以断定，他们这些暗探可能就是最先遭殃的。
关恒漠然，若真的这样，唇亡齿寒下一批遭殃的可不是他们这些亲卫嘛。
兄弟俩一对视，在这月夜下，均是沉重一叹。
青石砖也因夜深有些湿润，去往培风苑的小径两旁都栽了不少桃树，此时花已落尽只剩下点点红缨残瓣零零落在小径旁的草坪，李倬想起今日她出内城的背影心下酸涩，踩着这点点残红走近落英潭。
前世她爱水爱到至极，除了杯中的水则是逢水必摸，她说喜欢指尖划过水的感觉、喜欢下雨天踏进水坑前不知深浅的刺激、喜欢雨后树下不经意间掉落水滴激起身体一瞬间的战栗。
莫名来到这个朝代，那些未完的梦只能戛然而止，失了目标的李倬唯一得到安慰的便是看水，透过这水光看着那个自己早已不能触碰到的人。
冷宫的水井、后花园的晏殷湖、和这搬至王府后他亲手画图修缮的落英潭，他都在凝望每片水镜后面的回忆，得到一丝慰藉。
她，今日会不会有一瞬间是想逃离的呢？
李倬都觉得有可能，可多想却憋屈，暗恨着明明嫁给他是当下最好的选择，难不成嫁他比丧命还难受。
想至此，李倬心中更加酸涩，捡起一颗小石子：“若真的想逃，何必偏偏与我相逢在这个时间。”
小石子被扔出去打了水漂，一点一点漾起涟漪，最后隐在荷叶中，碧叶划痕扰乱水中月，水中鳞光越荡越远。
“真的想逃，都没机会了。”他黯然。“都让我遇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抓牢，没把你关起来锁在我身边都算好的了。”
所以，谁能告诉他这盘棋局何解？
可怜的二皇子在得瑟完发现，压床并不是一件好差事，比如现在他净身后只能抱着自己的枕头坐在荷榻上，谁让他庆王皇叔警告自己待他未回来前不许跑到床上去。
可现在都这么晚了，他的亲亲皇叔怎么还没回来，二皇子已经困到两眼通红泛着隐隐泪光。
二皇子的奶嬷嬷看不下去了：“皇子要不要睡一会，待王爷回来了，嬷嬷立马叫醒你。”
二皇子一时间有些犹豫，但转念又坚定了，义正言辞：“不行，今日赵先生留了课业，我一定要在睡前给皇叔背一遍，这才是好孩子该做的。”
其实背诵课业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想与王叔慎重探讨一下，这个他能被王叔选来压床的缘由，二皇子坚定内心的想法默默握紧拳，对的，他不是想听王叔夸他只是明确职责而已。
熬成小白兔的二皇子终是等来了皇叔，连礼也不行了，可怜兮兮地扑进自己皇叔怀中：“皇叔，舆儿还以为今夜等不到皇叔了呢。”
李倬遣退了房内小厮嬷嬷，抱起抱住自己大腿的大胖小子，“嗬，贼沉，你小子这些天怎么又吃胖了。”
李倬不有余力地戳小侄子的小心脏，好在二皇子也习惯了，嘟嘴哼着：“皇叔你这样，皇婶是不会喜欢你的。”
啧，这话可真狠，尤其是在李倬好不容易造好心里建设迎接新生活的时候，则更狠。李倬听了忍着将这熊孩子提溜起来的念头，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好：“你怎么不觉得你皇婶就喜欢皇叔这个范呢？”
二皇子被皇叔的自恋打败了。
“啧，夫子今日教了什么，这会背着复习一会。”李倬说完转身去净室了。
听着声情并茂的熊孩子3D环绕背诵，李倬不禁又想起那个前世自问自答很多遍的问题，安宁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待换上干净的中衣，李倬散了发准备睡觉。
二皇子看着这粉色中衣，在心里悄咪咪地想难道想成为皇叔这样的人都是穿粉色这么粉嫩的中衣吗？不行，他明天开始也要这样穿。
“皇叔，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呢？”
“问吧。”
“为什么那么多兄弟中间，您毅然决然地选中了我呢？”二皇子终是问出这个令人自豪的问题。
“呵，我当是什么呢。”李倬不由嗤笑着：“男女七岁不同床，十岁不同席，我怎么能让那些小崽子们跑到你皇婶的床上呢，至于你就是一个小屁孩，不选你选谁？”
这个令人自豪的事实此时让二皇子不自豪了，难道他最小就是他的错吗？不过想想比自己大一岁半已是八岁的皇兄，他还是很满意的。
“好了，睡觉。”李倬用内力灭了灯，嘟囔着：“你皇叔明天可是要娶媳妇呢！”
“不行。”皇叔还没夸他呢，二皇子不放过一丝一毫机会。“我还没背完书呢。”
“那你背吧，”李倬翻个身背对这自己的小侄子。“我要睡了。”
二皇子叹息一声，继续背着书，背着同时不由想起自己夫子说过的话，君子万万不能沉溺于美色之中，对于这句话二皇子此刻有了深刻的理解想以此句寄予皇叔，告诉他成亲哪比得上听他背书呢？还不快夸他，快夸他！
李倬此刻已经悠悠进入梦想，若让他听到自己二傻子侄子说出此番话，一定会嗤笑着，小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对美色的力量一无所知，你皇叔想沉溺也得要你皇婶给机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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