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滑腻，阴冷

　　流苏轻晃，晃乱了李倬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境，轿中的人缓慢抬起头。红绸朦胧了光暖了安宁冷清的目光、也遮住她眼底掩住的担忧，亦是挡住安宁探究李倬眼底神色的意图。

　　安宁不动声色挪了挪后腰，方才那人一踹可真是很厉，毫无预料的变数打得她猝不及防，便将后腰冷不防磕上轿柱。挪动腰微微的刺痛带着酸麻，安宁已经猜到那块怕早已青紫了，安宁忍住刺痛带来的烦躁冷眼看着对面那人神色变化不停。

　　看清的变换却猜不出其思绪，压抑住烦躁的安宁很想冷笑，但此刻撇撇嘴角的欲望都没有了，就静静看着，看是谁先要迈出一步。

　　最后众人压抑的议论声渐响，妥协的人也是安宁，她朝向喜娘薇抬素手索要牵红。

　　喜娘也反应过来，方才的差错让她忍不住慌了，这毕竟是皇室大婚，要是平常的人家婆家早已经将天象不和、人时不吉将喜妇打发回娘家了，更有甚者世家婚丧遇此变数少不了结仇的先例，不论怎样，这婚也算是成不了。

　　但现在看王爷没有动静，喜娘一时没了主意，念头一转想这婚事可是御赐，那这王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眸光便向万岁爷衣角探去。

　　皇上哪有不懂，当下这么多人可是看他的主意，清咳一声装作方才无事，拍拍皇弟肩膀：“你快些，我去里面等受你们的礼。”

　　这明摆的态度也让许多人转了神色，方才弱了些的锣鼓声这时简直是要赶着上天，路旁的平民百姓与那赶出来凑热闹的宾客喜气洋洋的表现比起刚才可是更胜一筹。

　　说完，皇上转身离开还不忘摆摆手让身边又要行礼的人们止住，任自己带出来的贴身服侍的太监跟随自己左右说着喜庆的话缓和着气氛，不时还和身旁奉承之人谈笑几句惊得那人差点感恩戴德要跪下。

　　这武宁侯带着零星几个儿女站得老远，琢磨着圣上的龙意，是对这庆王有了提防之意还是对他们这些有了打压之谋呢？不过看着庆王在轿前的黑脸，武宁侯咂吧着嘴捻捻腰间的檀珠心中暗叹一句“有情人”便进去了，一行人走开唯留下这周婧玥嫡亲的胞妹笑看着接亲后续。

　　喜娘哪有不懂，眉色一转面上满是谄媚的喜意，执起身边丫鬟呈盘中的红绸拿起就要将一头递给那只素手。

　　可一人的动作比她快多了，径直绕开她递来的红绸，稳稳牵住那指尖青葱的纤手。

　　安宁心中的烦躁在指尖相触时变得更甚，皱眉，这人是怎么回事，想也不想小手便要逃，但那人这时不再冷眼旁观早她一步与她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心底隐藏的抵触更浓，烈性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轻轻试探却被愈加禁锢。安宁无可奈何顺从那人牵引，提起华衣叠服下了轿等着随那人一步一步迈进庆王府。

　　一步一步更加谨慎连呼吸都在喊着节拍，不能在出错了，李倬方才还在慌乱时连周遭人对他的眼神提醒都忘记反应，陷入那个安宁会不会生气的泥潭，恐惧使他深陷其中。好在王兄拍了他肩膀后让他快速反应过来，看安宁已经伸出小手等待他的样子，心中按耐不住径直去握住，抓牢。

　　失而复得，叫人怎能放弃。喜悦让他忽略安宁那一瞬的逃脱，看宁宁一身喜服静立在他身旁，心中空了许久的风口终于被遮住。满满的喜意渐上眉梢，手心里的温婉这一次不再搁置在记忆深处，李倬牵着她转身时看着呆愣的喜娘拿着牵红手足无措。

　　呃，好像又出错了，李倬眉峰微翘，他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傻了，是因为她不。李倬再看向庆王府高门红绸绕，门口的铁盆炭火早已烧得火旺，嗯，那不如就这样一错再错下去。

　　在众人压抑的惊呼声，李倬索性拦腰公主抱抱起自己的小公主，朝那高堂走去。礼节习俗算什么，他本不是今世人。

　　怀中的人也像是被吓到了，僵硬着身子任由他纳入怀中，许久待他跨火盆时才惊觉将长至他小腿的华服拢了拢抱在怀中，看着这试探的小动作让他想起她养过的小狸花，第一次见它时也是这般试探，既想赖在怀中又想拨弄一旁她诱哄时递来的毛球。李倬弯了眼眸，径直穿过神色各异的众人以及那衣冠优孟的女子来到正堂。管他世俗目光如何，他本是当初要隐匿之人。

　　一闪而过的冷意夹杂在各色目光试探中，被一抱搅得大脑僵直的安宁却极其准确地抓住了它，滑腻、阴冷说不出的嘲讽，恶心的如水中游蛇。惊觉的她越过李倬的肩头，安宁朦胧中却看见那人的影子，红绸渲染下的粉衣艳色带着血色，周婧玥？！

　　安宁忘记了烦躁还想再看清一些，李倬却不给她片刻机会去探清，将她放在台阶下牵着她踏过一阶一阶高台。一步一步走近，高堂中火红的一切在安宁眼里都像浸透了血色透过盖头更显艳丽，身旁宾客簇动周身的空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踏入那门槛一刻，安宁忽然觉得这庆王府压抑极了，迟疑后退一步想逃走但回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却觉得低了几千丈。

　　感受到身边可人的迟疑、抵触、想要逃脱的欲望，李倬毫不迟疑地揽着安宁肩头，低声在其耳边倾诉忍不住的缠绵：“到了我的地盘，就没有退路可以选喽。”

　　简单几句，在安宁耳边硬生生变成寒冰百丈，冰封了她所有的希望。

　　“皇兄，”李倬揽着怀中不再作乱的人，笑眼看着高堂上座端坐着的皇上皇后。“主婚吧。”

　　一拜，两拜，三拜，没机会了。

　　司仪高唱着赞声喜词，一声“送入洞房”后安宁闭着眼任由着谁的手牵着她，前路已经不需要看清了，一滴泪水沾染了胭脂滑落安宁脸侧落在红袍上，但是泪水什么的，一滴便足够了。

　　弯廊洞门、水榭假山、小路旁园林景中花繁叶茂，精巧与宏伟在此处结合得婉约而融洽，李倬早在出主堂时一个冷眸制止住那些不懂适宜要赶来闹洞房的傻小子们，有意遣退了大多数仆从唯想留下一片静谧时光与他们两人之间。不自觉放慢脚步，他想让安宁看看这些年他生活的地方。

　　红色的，安宁透过盖头看到这所有都是笼罩在一片红色中，脑海中又浮现那人身影，不知道那道影子是她看岔了还是真的有鬼神之说让她死后留恋于此。想到这里一切都有周婧玥生活过的痕迹，安宁就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再想想要在这里生活不知到何年心就有些沉。

　　散步般的行径宛如折磨，一点一点消磨着安宁的淡然，好不容易听到身旁的引路的丫鬟说到了主院，好不容易松口气的安宁却在看见培风苑的牌匾时，一口气噎着胸口不上不下，这名字可比方才庆王牵她手时还让她烦躁。

　　李倬看见安宁愣神看着牌匾，心下一喜，面却不露色：“王妃，你可觉得这名字如何。”

　　安宁忍下烦躁，想发声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便点点头。

　　李倬弯了嘴角甚至可以想到她勉为其难的神情，再想想三年时光心口都软掉了只差看她一眼化成一片痴情，也不再逼她牵她进院。

　　当看到那占主院一大半的池子安宁脸色一时间都变得惨败，成为了压垮安宁所有淡然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早已忘记的滑腻阴冷之感又复，从她脖颈处一直蔓延到脊柱想藤曼牢牢将她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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