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这人也太过无趣，看上一个人还有原因吗？看上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才怪。”贺荀怪她榆木脑袋不开窍。
“你这么头头是道，想必是看上过许多人了。”纪明月有意逗他。
“差不多吧。”贺荀也不遮掩“不过小爷看上的没有看上小爷的人多。”
“……”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小爷我？”
“不喜欢。”纪明月回答的干脆利落。
“奇了怪了。以往都是姑娘求着喊着喜欢我，像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贺荀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你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贺荀追根究底。
“总之不是你这样的。”纪明月懒得理他。
“不能啊…像你这种整日冷冰冰的女人按理说就应该喜欢小爷这种风流倜傥潇洒英俊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才对。”贺荀一脸你不懂欣赏的表情。
“行了，说正经的。”纪明月试图把话题扳回正轨。
“这就是最正经的”贺荀坚持要谈这个“我再问一遍，你真不喜欢我？”
“不喜欢。”
“伤心了。”贺荀做捂心口状。“得得得，还是同你说你的正事”
“我亲你那天，我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
“哪天？”纪明月脱口而出，说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贺荀笑得一脸暧昧。
“我还以为皇上不记得了呢，没想到次次都记得这么清楚啊。”贺荀起身绕到对面挨着她坐下，手臂伸到后面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
又是他独属的香气，纪明月浑身不舒服。
“你离远点。”她说道，底气却不是十分足。
贺荀没有动。
“你继续说。”纪明月实在拿他没办法。
“我继续说啊，”贺荀来了精神“你在院中神经兮兮的淋雨那天。”
“我后来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嘛，其实是奉了老头子的命回贺府一趟。”
“你回家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跟我说！万一让你家人察觉了你——”纪明月一下子火了。
“你急什么，我都说了，是奉了老头子的命回去的。”
“老头子说我爹在到处派人找我回去呢。所以他说不妨让我偶尔露一露面。这都怪你。”贺荀埋首在她脖颈吸了吸气。
纪明月身子抖了一下，赶紧转移注意力“怎么就怪我了？”
“你是不是说了过几天去看我嫂子？我爹说皇上亲自驾临，一定要我全家都出来迎接。这不，心急火燎的要找我回去。”贺荀说道。
纪明月没了话。想了一想，她好像的确这么说过。
自延靖怀孕，她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连去看她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她自觉这个姐姐当得不够格，对这个亲妹妹总怀着一丝愧疚。
“你哪天来看我嫂子？”贺荀问道“我得跟老头子说一声，好歹给我点准备时间，我爹那人可不好糊弄，上次我回去骂了我一通，差点要动家法——”贺荀打住，不说了。
纪明月又好气又好笑。“朕过几日便去。”
***
过了两日，纪明月果真如约来到了贺府探望延靖公主。
天朗气清，春已到。
贺府的园子里，花满压枝低。黄莺啼叫，流水小桥，留连戏蝶。
人行园内，恍若画中。
纪明月扶着怀有身孕的纪星月在桥上散步。
“皇姐，你听说了吗？文绍的弟弟今日也会回来。”纪星月说道。
“哦？是吗？”
“嗯，公公说皇姐今日要来，一定要让他也赶回来。说起来我这个小叔子真是和文绍没有一处相似的。”纪星月说道。
纪明月想起贺荀每次那个不正经的样子，颇有同感。
“小叔子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闲云野鹤一般，连谋个一官半职的想法都没有。”
纪明月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是说，这次贺丞相这么急着把他叫回来是想给他在朕这谋个一官半职？”纪明月说道。
“话倒不能这么说。”纪星月赶紧解释道“不过公公应该是有这个心思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皇姐，听说你有个特别喜欢的公子，能让我皇姐这么喜欢的，想必样貌才华都十分不凡了。”纪星月笑着打趣她。
“臭丫头，胡说什么。”纪明月佯怒道。
一时间，二人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宫中的快活时光。
两人正笑作一团，一抬头，发现贺渭正站在湖边不远处。
贺渭也看见了她们。
二人不做声了。
“皇姐。”纪星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还怨我吗？”
纪明月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了，皇姐，你从来没真正放下过他。”纪星月语气有些悲伤。
“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纪明月不愿多说。
“可是，皇姐，既然你不愿意，你为什么还和父皇提议让我嫁给他。”纪星月却自顾自地说下去。
“因为你喜欢他。”纪明月说道。
“我是喜欢他没错，可我不喜欢别人施舍给我的东西。”纪星月的嘴唇微微颤抖。
“你今天怕不是疯了。”纪明月大惊“怎么竟说些糊涂话。”她不想与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见识。
“我是疯了没错，可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纪星月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再这样发疯下去，朕要生气了。”纪明月见她不是在闹着玩，心里已很不大舒服。
“你生气呀，”纪星月发笑“来人啊，皇上生气了，快杀了我啊。”
“延靖！”纪明月呵斥道。
“你知道吗？你在他心中简直就是天上的白月光，他容不得别人说你一句不好，我对他说谁都比不得你有心计，他竟一个月不曾理我，就连这个孩子——”纪星月闭上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最不愿想起的事情。
这个孩子就是个意外，她想。自成亲后，他根本就不曾同她圆房，还是在陇西时，她特意将他灌醉，然后才有了这个孩子。
那一夜，他与她缠绵，嘴里喊的却是纪明月的名字！
想起这些，她怎么能不恨，不怨。
“皇姐，你说，若我跳下去，他会更心疼谁一些？”纪星月红着眼睛说道。
纪明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成想纪星月真的纵身一跃，纪明月大骇，连声叫道“来人啊！”
可身边跟着的丫鬟婢女早就被纪星月支使开，纪明月一时疏忽，她早该察觉出不对。
贺渭远远的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眼见的一幕便是纪星月在水中苦苦挣扎。
他毫不犹豫的跃入水中，将纪星月救起。
纪星月呛了水，奄奄一息。
声响惊动了屋里的贺丞相和贺夫人，还有刚刚回府的贺荀。
“怎么回事。”贺丞相看到贺渭怀中的公主吓了一跳。转头赶紧吩咐下人“还不快去请大夫！”
“速速宣太医到贺府！”纪明月声音嘶哑。
贺渭俯身帮纪星月把呛入的水吸出，纪星月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只哼声道“孩子……”就又晕了过去。
“孩子不会有事的。”贺渭将她抱起，不理旁人，快步进屋将她放到榻上。
很快，太医便到了。
太医给纪星月把脉后，沉声道“公主太过惊惧外加染了湿气，恐怕对胎儿不利。”
“太医直言便是。”纪明月头疼万分。
“最坏的结果就是公主有可能小产。”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的亲妹妹和她腹中胎儿你都得给朕保住。”
“是，是，”太医吓的连忙跪下。
“起来！快去开药。”纪明月低斥道。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待太医走后，贺渭问纪明月。
“一个意外罢了。”纪明月不愿多说。不管怎样她总要顾全皇家的面子。
“意外？”贺渭明显不相信。“那桥上只有你二人。”
“所以你是在怀疑朕？”纪明月看着面前一向淡定的男人少有的心急的样子。
贺渭没承认也没否认。
纪明月只道“罢了，待星儿醒来再说吧。”
纪明月留贺渭一个人在屋里守着，自己出来吹风，却见贺荀站在那，显然已恭候她多时。
“你们两姐妹也是热闹。”他说道。
“文绍怀疑是朕将她推落水的。”纪明月神色黯然。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好一个口不择言，难道朕在外人心里真就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这话纪明月像是说给贺荀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外人不了解，我了解不就行了嘛。”贺荀大咧咧的说道。
“你难道不是外人吗？”纪明月反问道。
“我当然不是外人，我是内人。”
纪明月压根没有心思同他取笑，贺荀知道她心绪烦乱。便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
许是太医开的药起了作用，纪星月傍晚时分便悠悠转醒，
众人围在榻前，纪星月环顾一圈，在见到纪明月的时候避开了双眼。
纪明月从人群中退开。
“孩子怎么样？”纪星月开口问道。
“孩子没事。”贺夫人说道。她拉着纪星月的手，疼惜道“怎的就落水了，你这孩子，可心疼死我们了。”
纪星月眼眶也微微湿润“娘…”
“好了好了。”贺夫人也抹着眼睛，“这段时间你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她又转向贺渭，责怪道“你是怎么照顾星儿的？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贺夫人起身走到纪明月身边，作势要跪下，纪明月赶紧将她拦下
“臣妾求皇上恕罪——贺家未照顾好公主。”
“这说的是什么话。”纪明月只得苦笑“星儿是跟朕逛园子时落水的，若论未照顾好，也是朕未照顾好她啊。”
“皇上恕罪，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贺夫人暗骂自己不会说话。
“皇姐。”纪星月唤道。“我想单独跟皇姐说说话。”纪星月替贺夫人解围。
众人刚退下，纪星月便故态复萌。一双眼带着恨意，直勾勾的看向纪明月。
“你今天未免太过分了。”纪明月亦是气不打一处来，却是怪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过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纪星月尖利的说道。
“你若不是朕的亲妹妹——”
“你早就留不得我了。不对，你若杀了我，谁去当你和你老情人的挡箭牌呢。”纪星月冷笑。
“放肆！”
不想这时贺渭推门而入，纪星月赶紧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皇姐，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和文绍在一起，可是我腹中怀的毕竟是文绍的亲骨肉，你的亲外甥——”
纪明月目瞪口呆。
只见贺渭冷着一张脸，对她说道“皇上若不介意，臣想和臣的妻子单独待一会。”
“贺渭？”纪明月知道，他信了。
“你不要怪姐姐，文绍，皇姐她也不是故意的。”纪星月在一旁说道。
纪明月只觉得心头堵得慌“朕先回宫了。”
贺荀望着远去的御辇，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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