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安国地处西南，世上的奇术秘法大多出自这里。也正因为传得厉害，所以若说真的有一种方法让人可以千里凭香追踪，隋珩是相信的。
在沈曦提到六皇子身上的熏香味后，隋珩快步走到闻祁身侧，这种香味隐蔽却十分特别，当经由人提醒后，隋珩马上识别到了。
如果不是沈曦的鼻子刚好对这股味道过敏，或许他们这群人抵死顽抗最终也仍不明白。
隋珩心中一阵感慨。
闻祁嗡的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在旁人看来，他虽勉强镇定，但细节处诸如颤抖的两手和死死紧抿的双唇依然可以窥视出他内心的巨大惶恐。闻祁几度张口，才完整地说出来一句话：“这……不可能，那只是我平日里衣服上的熏香味。”
这一带各个避世部族混杂扎根，有蛊有巫，但哪一种在中原地区都为之骇然，哪一种都随随便便能要了人的命。闻祁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闻祁哆嗦着唇，他以为他在安国只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没有想到安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他活着。
如果只是普通的香薰，怎么会几天仍在身上萦绕不散。又或者，它除了以熏在衣服的方式外，是不是还从其他途径让他的身体沾上这个味道，永远也没有办法消除。只要安国有心想知道，他的行踪对于他们来说永远就是个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消息。
隋珩也想到这点，面结寒霜，一身让人不敢喘气的气势。
他与闻祁就算素来不亲，但他们好歹也为血脉相连。帝王不作为，却不代表大昭的脸面真该被旁人落了去，闻祁是大昭的六皇子，而安国着实太过猖狂！
“别怕。回到南京，若是皇宫里的医官治不好你，舅舅替你找能解它的人。”
闻祁神色动然：“……舅舅。”
大昭的将士们皆愤慨不已，只有沈曦不明白巫蛊，不明白安国的残忍手段，像个局外人一样茫然又些许尴尬地站在一旁。
这才是她与这整个时代最大的隔阂，无论付出多少辛苦做多少功课，都没有用。
身在局中，身受，却无法感同。
沈曦发觉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以为能找到关键所在之后就能顺利得过五关斩六将，但实际上是即便发现了，对当下也一点用都没有。大家也不会因为她的话便开心。受眼前大家表现出的心情的影响，沈曦也由一开始得欣喜变为吶吶无声。
是她做得还不够多吗？
所以还没有办法很好地融入这里？
沈曦想不明白。
也没有人能为她解惑。
内心掺杂着茫然无措，沈曦却很好得掩饰起来。她沮丧地发现原先想要为隋珩做些惊天动地能够改变他一生的壮举，到后来实际上只一事无成。未来与命中注定都不是那样好改变的。最起码，现在的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既如此，沈曦不希望到最后什么都帮不上，却还要让隋珩为她分心担忧。
没了雪中送炭，反而还变成雪上加霜。
隋珩一点也不知道沈曦此时心中替他着想的心思，他当下的对安国深恶痛绝，也更清楚地明白，对方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大昭。他们往后每靠近大昭的边境更近一些，对他们的围剿则愈严峻。
隋珩一生至目前为止打过很多次险象环生的战役，他没有输，他也不允许自己输。有时候输的代价，实在太大了，那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承受和付诸的。
现在，他也不允许自己输。
“走！”隋珩当机立断。
既然安国的人把他们当成负伤逃不了多远的困兽，他就要让那些人知道，轻敌自满的代价有多么惨重。
路上隋珩只匆匆和沈曦说了一句话：“多亏你。”
其实隋将军还有很多话想和小姑娘说，夸夸小姑娘灵敏的鼻子，等回南京找大夫给她看看，再带她去吃她素来喜欢的那些吃食点心。
接下来的一天，隋珩不再往大昭边境的方向前行，反而在山野中不停穿梭绕路，看似是迷失方向后的慌不择路。闻祁身上的追踪香是他们无法遮掩的，隋珩索性将计就计。
众人都很疲乏，有的甚至负伤累累忍痛前行，沈曦也很累，但她每天还有一半休息的机会。回到家中回到学校，身体上放松却携带着双倍甚至更多心里上的压力，沈曦害怕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隋珩他们会不会遭遇上敌人，会不会发生意外。
特别是在沈曦隐约能感觉到隋珩打算和敌人正面对上后，这种不安便格外强烈。之前废寝忘食地查找资料是因为隋珩说的话点醒了她，让沈曦明白自己不应该被动地看待这个千年前的朝代，可这一次，沈曦怕自己知道得还不够多，怕眼睁睁看到生命在她面前逝去。
一天的时间能看多少？
但上天或许是眷顾沈曦的，沈曦顺着六皇子闻祁这头的资料查，发现后世对他的资料少之又少，只言及他在幼年就成为两国政治下的牺牲品，安国送了一位皇子来大昭，闻祁则成为被送去安国的那个质子。
沈曦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如果历史资料里对闻祁的描述仅限于他成为质子被扣留在安国，那是不是说明……闻祁在这场潜逃中最后也没有活着回到故乡，史料里几个月后大昭与安国之间的小规模冲突，或许也正是因为六皇子闻祁的死。
但隋珩这次本就是秘密奉命要接回闻祁，事败后，大昭更不可能主动将此事载入史料。
一想到闻祁可能会死，沈曦的脑袋阵阵发疼，她该怎么做，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让闻祁活下来。
闻祁如果活下来，如果最后当上皇帝的是他，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吧。那么作为把他救回来人，隋珩以后的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是不是隋将军也不用死？
沈曦从未好好系统地学过时空理论，哪怕在她有了穿越这样奇妙的遭遇后。
但她知道，当一只南美热带雨林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就会为美国德州带来一场飓风。如果她还不能改变命运，一定是她所做的事还不足以影响命运的轨迹，但如果她可以做到呢？
隋珩耐心地带着闻祁在夜色里绕了一夜，始终把追兵不紧不慢地甩在后面，其他人却被他吩咐兵分两路，到了他们白天预先商议决定好的地方，准备两面夹击。
这下连闻祁也是灰头土脸，被隋珩带着奔波不停，汗水湿透衣裳被冷风一吹顿时冷到骨髓生寒，相对应，他身上追踪香的气味也随着愈发明显。闻祁察觉到了，脸色更加沉郁。
这时候他开始佩服他这位舅舅，抛开母妃与他那些陈年往事累下的恩怨，闻祁觉得他舅舅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孤勇无畏，一身单枪匹马迎敌的傲然与镇定。
到底是隋家的骨血里就有一份在战场上的热血，还是这仅仅是因为他是隋珩本人。
闻祁觉得哪怕他死了也没有关系，起码在他多年来心底始终隐蔽地抱着执念期盼着回家时，他的亲人真的来接他了。
有没有真的回家，都没有关系。
所以哪怕身后就跟着追兵，闻祁也一点都不害怕。相反，他还有心情问隋珩问题。
“舅舅，沈曦呢？”
闻祁有着敏感的性子，安国八年岁月让他养成了事事留心的习惯，自然看得出隋珩待沈曦的与众不同。就算隋珩总派沈曦在夜色里做事，但怎么也不会非要每个晚上。
只是隋珩态度那样坦然，一众人又碍于他的威严和身份，各个都不敢问他。
“她，”隋珩顿了一下，声音在夜风中断断续续，“等会就回来。此下并不需要她。”
如果可以，隋珩希望在危险的时候小姑娘都不要来。
可以好好地待在她的家里，或者其他什么舒服惬意的地方都好，写她那些功课，背那些隋珩听不懂的外邦话，总是忍不住偷吃零嘴，最好还是个温暖的地方，不要让她总红着个鼻子揉痒。
闻祁识趣地没有再问。
天亮了，双方均消耗了一夜的体力。
隋珩带着闻祁终于到了预计的地方，一片陡崖峭壁间，隋珩舍弃了马，对闻祁道：“往前跑！”
一部分先行的追兵赶至，隋珩抽出长刀，厉色相对。对方有骑有弓，隋珩一人迎敌，却有以一当百的气势。对面满弓而开，正当这时，两边山崖上石砾抖动，三两颗滚石竟从上头滚了下来，令安国士兵措手不及。
巨石约都千斤重，两三颗已是隋珩这边人的极限，砸得下面死伤无数，却也不能将其尽数消灭。除掉推石外的人，一个护好闻祁，其余则皆刀剑出鞘，前去支援隋珩。
沈曦便是在这个时刻来的。
现场一片混乱，飞石走沙呛得沈曦咳出眼泪。她已经顾不上不远处的那些刀剑嘶鸣，见到还活着的闻祁，沈曦连忙松了口气。
混乱之中，一支箭尖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闻祁的后背。
箭羽破风的撕裂声让沈曦下意识紧紧拽住闻祁，把他连同自己紧紧摔扑在地上。利箭穿透血肉，听得沈曦浑身冰凉，她赶紧去摸闻祁的后背，却碰到另一个温热的躯体。
沈曦呆住了。
被护卫紧紧在身下的闻祁双目失焦，他感受到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命为了他而死亡。
厮杀一瞬间里他们这里很远。沈曦颤抖着手，但还是把闻祁紧紧拽住：“快，走，快走！”
一阵脆笛声由远而近，带着串串银铃声响。
“怎么，怎么回事！”
“动不了了！”
“啊——！”
飞扬尘砾中，两个人影倏然加入此局。
往日总是温和笑着的顾统领今日却冷着一张脸，手上握着的剑刃锋锐无比。
“要带走六皇子，大可来试试我顾远舟的剑。”
(https://www.23hh.com/book/151/151845/7977036.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