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后生长期
日子如指尖沙，偷偷溜走，不着痕迹。
为了即将到来的婚姻，艾利斯早早停下了工作，日日伴在雄子身边。
这样停下来，才发觉家中里里外外许多没规整的杂事。
忙进忙出，清扫整理，艾利斯过得比当年在部队的卫生检查还要忙碌。
席天自认为没有洁癖，也不懂为何艾利斯能把一个明明还不错的客厅一角说成“太乱了”。然后就看着他挽起袖子，忙得热火朝天。
艾利斯整理完这个角落，刚歇一会，扭头看到右手边的横七竖八，对比一下崭新整洁的左边，一鼓气又上来，喃喃道：“太乱了，太乱了。”
然后又去大干一场。
席天只好在旁边偷懒。
他真不觉得有多么乱。
看着雌性忙碌的样子，席天开始盘算要买一个扫地机器人和家务机了。
席天做事喜欢列计划表，无论是结婚这种大事，或是每天的日常小事。
把扫地机，家务机添加到购买备忘中，查看待办事项，列居首位的“联系梁安”迟迟未曾划去。
大学时，梁安和席天是班级里唯二的雄性，大学校园鼓励雄性多交际，他们理所当然的做了三年同居舍友。
梁安是席天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们的友谊能持续到现在，还多亏梁安喜欢聊天的性格。
梁安是现任梁家家主，梁城的雄子，据传会是梁家下一届家主。但梁安和人相处时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说话时使人如沐春风。
他们之间的友谊始于梁安的主动搭话，交谈起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由此维持到现在。
毕业后，梁安并未回归家族参与梁家产业，反而令人大跌眼镜地跑去生物科研院做起研究来。
与席天不同的是，梁安热爱旅游，远近星球著名的景点没少去过。梁安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而席天则认为，没有做好准备如何能上路。
锋芒之处，两人避而不谈。旅游时，梁安会通过终端投屏视频询问当地历史特色，席天一一解答，配合倒也默契。
他们的联系完全是随性，赶上哪一方忙碌，一方发了信息，另一方隔上几小时才回，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如同现在一般，整一个月音讯全无，确实没有过。
他拨通通讯号，果不其然，仍是机器人服务声：“尊敬的用户，您好，您呼叫的通讯号不在虫星服务区。如需语音留言，请在听到‘嘟’一声后开始留言……”
席天挂断通讯。他猜想过梁安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但若有意外，以梁安雄父对其的宠爱与重视又怎会不着急。
大概是去什么新的偏僻地方探险了吧。
席天摇摇头，开始考虑中午吃什么外卖。
搬到新地方，每天都探险一样尝试新的外卖口味。
昨天中午点的海鲜味道很好，就是有点咸。附近超市里那家汤也很好喝，清新不油腻。
看起来人气低的那家糕点也很棒。
好纠结！
“艾利斯，你中午想吃什么？”
终端投屏上，列出这些日吃过的味道不错的外卖。
下午他还要去做体检，为了有一个好心情，席天还是决定不要探险了。
走进客厅，每一处地板亮得仿佛在发光，整洁得像是样板房。
惊叹声溜出席天的口。
“很能干啊！”
席天郑重拍了拍艾利斯的肩膀，作势要给他一个爱的拥抱，却被艾利斯躲了过去。
艾利斯脸上露出几分受到鼓励的开心，又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这没什么的。”
艾利斯扯扯上衣，衣上被汗迹打湿。
“太脏了，我去洗个澡。”
艾利斯躲闪之前，被席天拉过来，轻吻他的颊。
“做得很棒，我的艾利斯。嗯，你带了一点咸味。”席天轻笑。
艾利斯赶紧窜了出去。
“中午吃什么？”
这句话说出时，盥洗室已经响起水声。
“流了那么多汗，就不要点太咸，太干的。”席天自语。
与雌子同床后，开荤的雄子少不得与其日日亲密，此时感情正浓，身体上的契合，举止间的亲昵，席天对他的雌君愈加迷恋。
近来入夜，少梦的席天频繁做梦，梦里常是从高处坠落，会被腿上抽搐的疼痛惊醒。
接连几日，雌子被他扰得夜起，帮他按摩。等席天迷迷糊糊睡去，轮到雌子睡不着，在天将亮时才稍有困意，爬上床睡。
席天自觉敏感，睡眠质量却是雷打不动得好。看起来身强体健的军雌艾利斯，睡觉反而轻，睡前有响动就无法安稳入睡，起夜后更不易入睡，这些天下来，眼底青黑。
沉迷情爱的人，似乎都会陷入粉红色的梦幻中，他的恋爱对象如幻想中一样美好，他爱他所爱，痛他所痛，对彼此的探索仿佛永无止境，想合为一体，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即使席天不太在乎，看到自己雌君的疲态，还是预约了医生。
虫星上，医院为看诊的雄子专有一整套设备，这些设备比起雌性所用更为精密复杂，造价高昂，流行于家用便携体检设备远不能及。重视身体健康的雄子也乐于小小折腾一番，专门来到大型医院看诊。
专门给雄子看诊的雌性医生，对着电子屏上的体检表看了几遍，又一次询问，得知席天确实已经进入成年期，喃喃：“这怎么可能呢。”
雌性医生的话搞得陪伴而来的艾利斯如临大敌，他看起来像是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雌性医生看到艾利斯的样子，不敢怠慢，去隔壁找来休息的专家医生。
专家医生进来，戴上眼睛对电子屏反复看了几遍，对年轻的雌性医生道：“你是什么眼神啊，不就是生长激素含量高了点儿吗？”转头对席天笑道：“你这是要长个儿了。”专家医生笑眯眯，儿化音标志着老斯明人特有的味道。
年轻雌性道：“雄性雌性生长期是三阶段，每阶段的成长呈爆发式，在生长期前半个月内，体内生长激素含量会激增五倍，完成生长所需的骤然变化。这在《雌雄性生理手册》可都写着啊。
只有亚雌，十八岁以前，体内会有缓慢释放生长激素，身体逐渐长大，不会呈现雌雄性特有的骤然改变。
他明明是个雄性，成长期都过去了，怎么可能会再长高？”
专家医生此时恨不得拿手边东西敲这个雌性的榆木脑袋，“你读书读傻了？书上总结的是一般规律，具体到个人身上要因人而异。”
转头对席天笑，“见笑了，刚来的小孩儿，没见过世面，整天就抱着书认死理儿。
我看你这是雄子特有的后生长期，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雄子成年期过去以后，有5%-10%的概率会持续缓慢生长。
看你的体检表上，身体各方面都挺健康，后生长期会持续三个月到半年不等，没经历过的可能会有点难熬，腿抽筋就是在长个儿，我给你开点儿钙片。
回去以后，别光吃蔬菜水果，也要多吃点荤食，早睡早起，多多运动。”
专家医生询问：“喜欢什么味儿的钙片，水果味，混合味，还有新进的五谷杂粮口味的，钙片这东西，主要都是亚雌在吃……”
乱七八糟的在说什么东西？
席天耳边响起尖锐精细的电流声，只看见专家医生嘴型开开合合，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有一点点声音掩盖在电流声下，席天努力辨别，那一点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有商业首府之称的东南漫道最大网站，由十万雄性联名请愿废除双雌婚姻制度，被当地法院驳回。
今日上午10:37，殖民星系H612发来报道，塔塔尔星对我方部队率先发动偷袭，虫星政府对此卑劣行径表示强烈不满，外交部发言人表示，必要时我方将以武力维护己方形象。
以上是午间快报全部内容。”
“……快报。”席天低语。
“你说什么？”专家医生询问。
“雄主说‘快抱’，有这个口味的钙片吗？” 艾利斯疑惑。
“没听说过这个口味，这是什么新出的牌子吗？” 专家医生疑问。
“你的新闻快报没有关。”
嘈杂声音终于退去，一片寂静。
艾利斯：“？”
专家医生：“！”
专家医生：“我的新闻开始了！！”
专家医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雌性医生与席天夫夫面面相觑，无奈坐下：“你耳朵好灵，这医院隔音可不是一般好，我在这都听不见隔壁声音。” 视线回到电子屏上，回归正题：“钙片你要什么口味的？”
最后，席天拿了三瓶混合水果味钙片，走了。
艾利斯给他转述刚才专家医生的话，他莫名陷入耳鸣状态时，正好错过了专家医生的解释。
又要长高了啊。
席天感慨，他的个头在雄子中算高了，但比起他的雌君，还是矮上一头。
虫族的每个生长期，维持同一形态，持续一段时间，在特定几天里，骤然增长。
骤然增长需要每个虫族付出巨大代价，会极大消耗体力精力。
而且这种增长模式只发生在雌性、雄性身上，亚雌的增长模式与姊妹星上的人类一样，缓慢持续。
青春期吃过一次苦头的席天，在成年期到来时，干脆利落背着呼吸装置，浸泡在营养液中，直接吃定量安眠药陷入沉睡，一觉醒来完成了生长。
席天现在清晰记得醒来以后，身体是多么虚弱乏力，尽管有营养液，没有脱水，醒来后也痛饮几升淡盐水，用来补充身体流失水分。
实在感谢现代科技！
如今说，他又要长高了，还是像亚雌一样缓慢生长，这样想来竟然有点嫉妒亚雌的得天独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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