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今日不复前几日一般燥热，早早地下起了小雨。
用过午饭再回房间的路上，慕耽就一直牵着陆卿卿的手，一路走过檐角滴着雨水的长廊，天青色的裙角被陆卿卿拽住一角，却还是没能幸免。
浸湿的裙摆暗下了颜色，到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陆卿卿被慕耽紧紧牵着手，两人间不大的空隙，两只握着的手，荡了一路。
陆卿卿没好气地嗔了慕耽一眼，一瞥脸，却见他剑眉弯弯，笑容间，竟是藏不住的甜蜜。陆卿卿只觉着被他笑得心慌……脸上一阵热，忙转过头，不再看他，任由他无所忌惮地拉了一路。
之前在前厅，莫说慕耽惊讶，就连陆卿卿也未曾想到慕叔叔会有那样的反应……
陆卿卿自幼就是受着放养式的教育，她这十几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包括读书、打理书院，都是凭着她自己意愿，陆甫深几乎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当年陆甫深和许璞也是自己就定了终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用，故而陆甫深自然也不会要求她，更不会帮她做决定。
虽说两人的想法总是自由独立的，可是能得到长辈的支持，终究是让两个初坠爱河的人儿，更加的欢喜。
慕耽一只手牵着陆卿卿，另一只手还受伤着，到了门口便由陆卿卿去开门。
由于这几日慕耽一直是按着早中晚三餐的标准喝着药。良药苦口，连着屋子里也是一股甘草药特有的苦味。
陆卿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合窗，木窗打开的一瞬，清新的空气漫入。陆卿卿轻吸了一口，窗角木楔由于时间久了，便有些不灵活。
陆卿卿一开始掰没有掰动。
稍微勾着身子，再用力，终于将木楔很好的卡住了。
刚往后直了身子，便撞上了一睹肉墙，接着，腰上就环上了一只手。
后面的力量将陆卿卿往怀里按，陆卿卿第一反应不是恼骂着推开他，而先担心他的伤。
“你小心你的手……”
慕耽之前还是用着巧劲将陆卿卿窟在怀里，现下听着她的关心，直接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陆卿卿身上。
做足了一副虚弱的样子。
陆卿卿感觉到慕耽将头靠在自己肩上，一开始好像没靠好，他又蹭啊蹭地换了一个位置。
陆卿卿：……
陆卿卿刚想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
“你知道我此刻想到了什么词？”
陆卿卿没有回话，示意他继续。
只听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盈盈一握”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耽说完这句话，手还应景地做了一个“一握”的动作。
四字落下，陆卿卿先是一愣，然后便觉着腰上的手像是在发烫一般，想要避开，哪知陆卿卿一缩，那手也紧跟着，纠缠不休似的。
陆卿卿只觉着脸越来越烧，连带着那只躲不开的手……
“慕耽……”
陆卿卿伸手去掰慕耽的手，却被他握在手里。
反抗不成，陆卿卿恼得去推他，慕耽顺势拉开了与陆卿卿的距离，手还是握着的，看着佳人的眼里满是柔光。
“你放开——”
慕耽笑着摇头，身子微微前倾，将眼前人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咱们交易。”
陆卿卿还是有些恼，“怎么交易？”
“你告诉我昨日陆伯父来信说了什么，只告诉我关于咱俩的内容就成……”
陆卿卿瞥他，转移道，“谁是你陆伯父……”避而不谈，就是不想告知他信地内容。
“哦哦，我说错了，不是伯父，该是……岳父……”
慕耽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望着陆卿卿，嘴上虽然调侃，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确定，想看陆卿卿的反应。
“你休要胡说……”
果然……
陆卿卿羞得脸红，只觉着这人真是没皮没脸。
“好好，我不说……”暂时不说。
“那你与我说成不成？”慕耽说得信誓旦旦，“你说了我便放开，不闹你了。”
陆卿卿垂下眼眉，语气轻缓，“没说什么，就是叫我，叫我照顾好自己，计算着日子启程回姑苏。”
慕耽听罢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慌。
“这是什么意思，他对我俩的事……”慕耽有些急，“二叔写信过去定是与陆伯父说了，可他却回信叫你计划着日子回姑苏……”
慕耽越想越觉着不安，“什么叫‘计划着日子’？催你回去吗？”
慕耽脸色凝重，“陆伯父是不是不同意我俩的事啊……”
陆卿卿见他越说越远，及时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
——“不是催我……就是叫我计划着日子回去，顺便……带你去家里吃个饭……”
听罢，慕耽凝重的脸色顿时散开了，“哈，吃饭？”
慕耽重新展开笑颜，“这么说，陆伯父是认可我，答应我俩的事了？”
陆卿卿不明所以，“什么事？”
“终身大事啊。”慕耽说得理所应当。
陆卿卿忍不住动手打他，“谁跟你……终身大事了……”别过头不去看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少……胡说。”
慕耽硬是要凑到陆卿卿面前，“陆伯父肯定是那个意思……难不成，你不想……”
“不想什么？”
慕耽神色认真，一眼似乎要望到陆卿卿心里去，“与我成亲啊。”
慕耽的一句话问得陆卿卿心乱，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他。
成亲？
会不会太快？
如果说定情是两人之间的事，那么成亲呢？真的只需要两个人两心相悦就可以了吗？
陆卿卿又想起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是两情相悦的啊……可是，只有这样的“两情相悦”却最终还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啊。
陆卿卿觉着是自己想得少了，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陆卿卿眼神微闪，有些不敢看慕耽“你之前不是说交易，我都告诉你信的内容了，你还不快放开。”
陆卿卿只觉着现下自己还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便下意识地岔开了话题。
慕耽听罢，神情一滞，聪明如慕耽，怎么会看不出陆卿卿的逃避，是羞于开口还是其他，慕耽还是能分辨出的。
神情一滞只是片刻便恢复，，慕耽抬头又看了她一眼，到是笑了笑，意外地没有再深问。依言放开了陆卿卿，稍微往后退了一退。
两人之间留出了一定的距离，到让陆卿卿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陆卿卿莫名就感觉到了慕耽情绪的变化，刚想着说些什么，还没启唇，便只觉着眼前一黑。
嘴唇上传来一阵的湿润感。
刚才欲说话还来不及合上的嘴，正好给了眼前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陆卿卿感觉到慕耽的强势，刚放开的手，又绕道自己的背后，将自己往他怀里按。
依稀间都可听见对方吞咽的声音，陆卿卿的脸顿时烧的不能再烧……
不似之前唇与唇的碰触，慕耽这次没有那么着急，却显得来势汹汹。
“慕……”陆卿卿有了一个机会退开，出了声，只这一句，却又被封住。
慕耽抵着陆卿卿额头，“你想说什么？嗯？”语气暧昧。
“我……唔……”又被堵住。
慕耽像是起了坏心，勾着陆卿卿说话，却又一句也不让她说完。
……
一直到最后结束，陆卿卿只觉着自己昏昏沉沉，只能被迫地趴在胸膛弱弱的喘气……想开口骂他，一开口却发觉自己连舌根都是麻的……
“卿卿？”慕耽故意叫她，“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陆卿卿气得垂了他胸口一拳，避开受伤的那一边。
坏死了……
这样一闹，到是冲淡了之前凝固的气氛。
陆甫深那封信到是意外有些未卜先知的效果在，说着让陆卿卿计划着返程，果然在几日后，慕耽连着慕怀远便说起了返程的事情。
从杭州到姑苏与到长安并不是一条线路。
三人启程时，便分为两路乘船，慕耽和陆卿卿驶向的是姑苏的方向，而慕怀远却是直接分道回了长安。
回去的路程虽然更长，但是该是来的这一路颠簸得成了习惯，这一路陆卿卿到没有什么反应和不适，一路上无聊了与慕耽说说话，累了便靠着慕耽，行程连着几日便到了姑苏。
坐在船里不知行程远近，快要靠岸时，行船的速度慢慢减了下来，陆卿卿也慢慢从靠着的慕耽怀里清醒。
慕耽安抚着轻哄了一回儿刚醒，还不大打得起精神的陆卿卿，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接她下船。。
从平江河上岸，慕耽送着陆卿卿一直到了街口。
两人没有直接回陆府，而是先找了街口的茶馆小坐了一回儿。
陆卿卿有些不明白，去茶馆小坐是慕耽的主意，陆卿卿没有多问，默默地跟着慕耽走了。
这一路上，两人之前相处虽然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总觉着隔了一些什么，看不透彻。
“卿卿”慕耽给陆卿卿面子添了水，推到她面前。
陆卿卿抿了一小口，看向他，“我们怎么要到这里坐？”
“其实……我送你到这里便放心了，街口离陆府不远，你一个人回去我也放心。”
一个人？
陆卿卿不解，有些发愣，“什么意思？”
“我之前已经定好了船返回长安，一会儿就走。”
陆卿卿全然愣住，原来他之前先一步从船里出去那好一会儿是去订船。
陆卿卿看着慕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陆卿卿想问慕耽为什么不和自己回去，从杭州出发时，慕耽特意和自己坐船到姑苏，原以为他是会与自己回去。
哪知……
明明知道父亲信上叫他回去用饭时，他还是愿意、兴奋的……
怎么现在……
愣了一会儿，陆卿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缓，“哦。”
他改变了心思，是因为自己回答他时的迟疑吗？
确实，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想清楚，哪怕到了现在，自己还是没能想清楚。
陆卿卿可以肯定自己是喜欢慕耽的，哪怕说“爱”，陆卿卿也可以承认。
只是……
说到成亲，那是漫长一生，后半辈子的事情。
他们之前隔着的是侯门府苑，试想自己一个江南民家女子，是不是有资格，又能不能适应那样的生活……
而两人之间相差甚远的身份，虽然两人不介意、不在乎，可是……不代表并不存在。
一时间，大堆问题在这关口，就这么奇怪地一下子全冒出来，打得陆卿卿措手不及。
现下，并不只有想不清楚的事情了，更甚的是还有一丝惶恐……
“慕耽。”
陆卿卿只觉着心里慌乱，突然叫住慕耽，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你……”
慕耽抬眼看着陆卿卿，双眸清亮，在等她的话。
“一路小心……”
半晌，陆卿卿只说了这一句话。
陆卿卿看见，自己话语一落，慕耽眼里有东西暗下去，那一瞬，竟压得自己有些喘不下气。
“好”慕耽语气还是轻柔，“那我走了，你赶紧回去，代我向陆伯父问好……”
陆卿卿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慕耽看着陆卿卿还是有些不安心，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我会来姑苏找你的……我，尽快……”
陆卿卿抬眼双眸里竟有湿润，“嗯……”
“那，我走了……”
“好。”陆卿卿笑了一下。
或许是压抑太久，慕耽突然猛地按住陆卿卿，嘴唇印在陆卿卿的额头上。
像是在对待什么舍不得的珍宝。
慕耽转身，渐渐走远。
陆卿卿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慕耽给她斟的茶还有一大半。
墨色的茶杯我在陆卿卿泛白的手里，一口又一口，直到喝得一干二净，陆卿卿才放下杯子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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