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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留别


  酒席将散之时,宁沉心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推到了星启面前,一脸贱笑着,“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哎?”星启疑惑地打开了盖子,里面只是颗乌黑的药丸子,雨清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放心啦不是□□,吞下去有奇效哟,对了,还有这个。”宁沉心又从座下拿出了一个包裹,“你服下去后,我想会需要这个。”

  正当星启满头疑惑要拆开时又被拦下,宁沉心的笑意味深长,酒席上的星启还不知道那个笑的涵义,可是当他半信半疑又按耐不住好奇心服下药过了一夜后,就知道来着不善啊。

  宁氏兄弟,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人!

  “星启你真的不回雨花庭睡吗?这里打地铺睡不仅不舒服,地板上湿气重还对身体不好哦。”

  “不回,我在隔壁的房间陪着师父。”

  星启回想起来,真想痛扁当时的自己,要问为什么?因为他现在完全没办法接受镜子前这个和自己极为相似却又陌生至极的大人。

  没错,大人,从变得深邃的五官到紧实的肌肉,曾经要仰视的书柜已经可以平视相对,衣服还被撑破了,星启急急忙忙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想起了宁沉心的包裹,打开一看,是成人的衣物。

  这个家伙!星启在克制自己不把手上的衣裳撕成碎片,抬眼又瞧了了下镜子里的“男人”也跟自己露出一样烦躁的表情,被现实无情击倒的他垂下头。

  这可怎么是好?师父.......师父.....

  无助的星启从地上爬起来,刚要推开门时意识到自己还□□,停顿的空隙间已经涨红了脸,抱怨地闷哼着把宁沉心准备的衣服穿好,尺寸合身地让人火大,包裹里还有一张字条:药效一天,请好好享受身为大人的十二个时辰吧。

  “宁沉心。”星启恶狠狠地嚼着这个名字,很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抓出来挫骨扬灰。

  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师父要紧,一边是徒弟风急火燎地跑到了师父的房间,可宿醉的师父还毫不知情地跟周公下着棋,怎么晃也晃不醒。

  星启泄气地跪坐在廖雨清的床前,一头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时,廖雨清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又继续睡,翻身的顷刻弄乱了身上的寝衣,露出了一抹香肩,星启登时像被咒术夺去了神志,此刻长大的他这样俯视着雨清,竟觉得师父比想象地还要小......

  “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魍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在心底最深处,汹涌着自己都无法阐述的情绪,化成了眼眸中的一道光,星启的鬓角边落下了一滴冷汗。

  幻境里的魍魉死了,可心里的魍魉还活着。心结在幻境里种下了,并没有因为幻境而消失。

  星启意识到现在他的身体可以承载着更大的能量,比那个幼小的他而言,现在他能做的选择会更多。

  “徒弟你以后也会长大,个子会变得更高,剑法会更厉害,想的也会更多,说不定比师父还要厉害呢!”

  他不禁想到了之前廖雨清曾经对他说的话,摊开了手掌,现在,这双手,可以握住更多的东西。

  星启恍惚地移开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人身上,她宛如一块还未点燃但香味已依稀飘出的香料,引得星启控制不住地靠了过去,想要嗅得一寸芬芳。

  “师父。”

  他轻唤了一声,雨清发出了轻轻梦呓,可双眼还紧闭着,似在梦里回应了。

  星启伸出了手,抚上雨清的脖颈,他无数次抱住雨清时,都会忍不住蹭着她的脖颈,好像颈间的香味会挥发开来化成虚空中的蝴蝶,不时也会偷亲几下,但每一次廖雨清都会刮着他的鼻子说:“要是别的男的对我这么做,早就被我打飞了。”

  “为什么?”

  “亲吻脖颈,是占有的意思。哎呀,小孩子不要问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她总是红着脸,然后搪塞过去。

  占有。

  迄今为止,星启想的都是想与师父并肩而行,再过分地一点不过就是想让师父留在他身边之类的。

  星启的手停在了颈边,情不自禁弯腰吻了上去,蜻蜓点过了水面,涟漪潋滟在星启的心湖中央。

  果然之前的他想得太过天真。

  “唔…好痒。”廖雨清微微别过了头,心虚的星启像只受惊的猫弹坐起来,脸像是灶上的水壶般越来越烫,感觉有热气从头上冒了出来,星启懊悔地搓了搓脸,“真是的,我在想什么。”

  一时懊悔不已的星启索性一把拿起干将,去找宁沉心算账。

  花楼的姑娘的嘴里都念着宁沉心的名字,可是红罗帐里却不见此人身影,好不容易从女人堆里挣扎出来的星启环顾四周,都不过一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街口有老先生在说书,案前却寥寥几人,他声色并茂让星启不由得想凑过去听听。

  “使臣苏武被匈奴迁到北海后,匈奴便说:等这公羊生子之时便是你归去之日。公羊怎么生子?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回去,北海渺渺,极目望去,就是个冰雪做成的牢笼,想到远在他方的妻儿,苏武不禁长吟着《留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说书先生的声音有些枯涩,宛如幽谷之中的老木,见证了数十年的岁月,却已是枯槁之年。

  “老先生,结发是什么?”

  虽然现在身形是个大人,可提问的方式却还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老先生像是被逗笑般提起嘴角解释道:“结发,即是眷侣成婚之时,将彼此的一根头发用缨绳绾在一起,合而作一结,象征夫妻永结同好,恩爱白头。”

  老先生耐声解释,看他一脸困惑又笑侃道:“小兄弟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心仪之人…我…”

  星启刚出声又戛然而止,喉间好似卡住了许多东西,老先生灰褐的眼像是看穿了他口中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静视着星启,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若是心之所悦,莫要管她是谁,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爱不能跨越的东西,只是寄情容易待情难,苏武盼了十九年回到国土,而妻子已另嫁他人,所以莫要叫你心上之人等久了。”

  说书先生手持折扇走得越来越远,而他末了悠悠一句,却深入星启内心。

  安得与君相决绝,莫教生死作相思啊。

  正当星启在偏僻的长街踟蹰不定,不知该去向何方时,风声送来了一阵轻唤,拽住了他的步伐。

  “星启,星启?”

  廖雨清在柳林中步伐匆忙慌乱,额上已覆了一层汗,此时的星启看去,足足比雨清高了一个头,而雨清的衣裳碧色如洗,朝他迎面走来宛如柳色里窜出的精灵。

  勒不住心猿意马,星启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而雨清侧头与他相望,只见眼前白衣翩翩,眼里装着簌簌星河,只是往那望去一眼,神思都会被吸附了过去,记忆里竟有无数章节与眼前的男子重合,好像在哪见过他一般,且不止一次,雨清也不由得放缓了焦急的语气。

  “公子可有看到我的徒儿星启,大概到我腰这儿那么高,长得很是俊美,对了对了,他的剑鞘上有只黑色蛟龙。”

  星启心中无法言喻的情绪荡着秋千,忽高忽低。

  他们中间好像横着一道洛水,谁往前一步谁就会沦陷进去。

  “师父,是我。”

  没有孩童的奶气,声色温润却又认真地让人觉得他没有在开玩笑,雨清定定地看着他,放低了眼眸,落到了那雕了黑色盘龙的剑上。

  还来不及廖雨清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已伸手抱住了她。

  这道盈盈洛水,他先迈过去了。

  “星...星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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