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大哥

　　廖文武比弟弟大三岁，因为小时候感冒发烧弄坏了眼睛，所以远一点的东西都看不清。最后成绩也不好就没再上学，找了份干计件的装卸工的工作。前文提到过，在东北干着这个活的人都是流氓地痞，就算不是流氓地痞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瞧得起的工作。


　　廖文武是眼睛不好使却不是心眼不好使，所以有天写货计件的文案没来老板娘就抓瞎了。廖文武便自告奋勇，毕竟家里老爹还当过会计，算数记个件有啥不行的。老板娘看着廖文武这人也算端正，就让他写货了自己去货车旁看着。毕竟那时候东北什么都丢，难保这些干活的苦力手不干净。


　　这一下子廖文武算是出头了，凭着从小在家跟弟弟俩没事儿就拿个木头刻麻将刻出一手好字，那些苦力都能看出好来，何况是老板娘。老板娘没想到自己跟前还有蒙尘宝珠，赶紧把原来那个脸上顶着两片放大镜的半大小子给打发走了。再说了，廖文武就凭卖相也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


　　自那往后廖文武就开始写货计件了，挣得不比苦力少多些但是轻快不少。毕竟老百姓都懂得一个道理，年轻的时候你从你的身上出力赚了多少钱，等老了浑身是病都得还回去。廖文武也乐得轻松，唯有他那个弟弟廖文宇他不放心。


　　廖文武自从自己媳妇儿跑回娘家之后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他和几个工友都在隔壁的一家小吃店一起吃饭。东北人的感情就是在酒桌上发展起来的，就这么他就交下了几个朋友。


　　“武哥，来了！”开小吃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看见廖文武来了便眉开眼笑的打招呼。


　　这小子比廖文武还小两岁，跟他弟弟差不多岁数所以他看着这个精瘦的小子就没来由的特别亲切。


　　“哎，小黑。今天生意怎么样？”廖文武打头后面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大个子，都是廖文武一起的工友。廖文武说道：“老三样儿加二斤猪头肉。”


　　廖文武说的老三样就是鸡蛋柿子汤、猪肉钝粉条、酸菜猪血。那时候猪肉比现在便宜相反菜倒是贵点，但是七八个出大力的爷们分摊一下倒也没有多少钱。


　　“武哥，猪头肉我得晚上才能呼出来。”小黑写了个小票就往厨房走，回头说道：“武哥现在怕是吃不上啊！”


　　“哦，那拉倒吧。”疤瘌眼肉痛的说道：“这肉那肉的得多少钱。”


　　这人叫疤瘌眼，乡下来的。本来家里有几亩地，扛不住这败家子赌钱都输光了，二十八九了还没说上媳妇儿。他爹娘没办法就把他赶出家，说挣不了钱就不要回来。这个疤瘌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爹，所以就自己跑到市里来了。


　　“去你妈的，你这比痒的耍钱的时候怎么没整这出。”猪血晃着一脸的肥肉说道：“你妈了呗的，不是耍就是嫖，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存下钱！”


　　猪血这人个子不高能有168的样子，但是体重却有一百多公斤，谁也不知道这人的肉是怎么长的，但廖文武知道猪血那一层脂肪下面全是充满力量的肌肉，毕竟能干装卸工这活的没力气可玩不转。至于为什么叫猪血，因为他顶着一张肥脸每天的酸菜猪血能给他干掉半盘子。


　　“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疤瘌眼歪过脖子看着一旁不搭理猪血了。


　　这一桌七八个人就疤瘌眼年纪最大，但是大家都不大看得起疤瘌眼。


　　“唉？武哥，我二哥回来没？”黑子端着鸡蛋柿子汤一边走一边说道：“等回来了，领上我这吃个饭，你别嫌弃我。”


　　“是啊，武哥，还是武哥的弟弟牛逼。”豁牙子稀稀拉拉的笑着说道：“我阁你弟弟那么大岁数时候还让人欺负呢，唉，人比人不如人啊。”


　　豁牙子是个贼，却是个技术贼。这人会开保险箱，前几年犯了个案子被抓了。出来之后发现同案的几个人都跑没影了，结果蹲了几年，钱是一分都没捞着。家里父母先后犯了几场大病，这小子开了窍踏踏实实的开始干正当活了。


　　“快特么的啦，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廖文武拍了拍豁牙子的肩膀笑道：“你可是老江湖了，我弟弟能跟你比？”


　　“行，小黑这话我记下了，等他回来我领他过来。”廖文武转而笑道：“我啥时候嫌弃你这地方小了？”


　　“江湖多大倒不好说，我听说咱们j市最近起来了一帮十八九的小子打出了名气。”哑巴哼声道：“现在这帮小孩子也真能敢玩啊！”


　　哑巴是今年二十二，和廖文武同岁。这家伙出道的年纪和廖文宇差不多，只不过运气就差多了。二十郎当的时候出去跟人家火拼结果一刀让人家砍在脖子上，捡了条命却伤了声带，有时候说话都听不清他说什么，发音出了问题，罩着他的老大也没说给花钱治病，结果自己家看病拉了一屁股饥荒，结果哑巴现在就干装卸给家里还钱。


　　他说的那件事儿是朱强他们搞出来的，他们在宋燕的场子里放货结果没弄好纯货和二手弄混了，后来就死了两个小姑娘。这事儿后来弄的江湖上都知道了，平头老百姓如廖文武等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像哑巴这种半个江湖人是有自己消息渠道的，所以他就插了一句。


　　总而言之，廖文武这一桌人除了他以外，黄赌毒黑全都占全了，都是江湖更新换代下来的残废。都是江湖真实的一面，无数人的声色犬马是由更多人的生活压力甚至是家破人亡来构筑的。


　　或许他们都曾向往过那些，但是最后那些向往都变成了现实中的生活压力。不知道哑巴和豁牙子有没有后悔过，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生活只给你行动的机会，没有给你后悔的机会。


　　菜上齐了众人开始大快朵颐，推杯换盏，因为一般都是上午货多所以下午就算多喝点也不要紧，何况众人都是海量。吃完饭，这一伙七八个人就往货站走，进了货站就躺在货堆上了，那是一打打大白纸。猪血和豁牙子被疤瘌眼拽起来非要打扑克，廖文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上去趴在柜台开始眯眼。


　　正当廖文武竖着耳朵听着耳边的座机有没有响的时候，货站的外面突然间来了几辆夏利。‘磅’‘磅’几声关门声响起货站大院前后的两个个大门都被拉上了，廖文武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八九个提着砍刀握着钢管的身影越走越近，稀疏的冷风荡起他们嘴边的烟云让他们看来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但是廖文武却觉得这小子挺傻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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