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南风月,王微

　　朱由校这些诗词，明显不是一个风格，第一首细腻多情，第二首大气张扬，第三首婉约哀怨，却都是难得佳作。实在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朱由校想了想说出第四首“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因为这妹子很是向往军旅生活，朱由校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果然，听到里面“小姐”的声音说道：“难道公子曾至辽东军中？请公子至船内一见。”

　　朱由校并没有去过辽东，但是他辽东战报看了数遍，所以一点也不心虚。直接进了花船内室。方正化则跟着进入，其他侍卫站于周边。

　　王微本是看朱由校侍卫众多，怕是权贵中人，万一要对他用强，熟识的文人官员又都不在身边，所以很是犹豫。不过见他倒也算守礼，并没强闯，倒也放下心来。这位妹子虽然也喜欢读文弄词，但是却也偏好武事，身居江南，却总想去北方见见行伍之风。

　　前些日子董其昌前来，说朝廷在辽东大胜，这妹子兴奋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可惜董其昌对辽东战事也是只闻大概。只说沈阳坚城，建奴损伤惨重，方得入，其后熊廷弼领援军与建奴交锋，大胜之。熊廷弼厉害，这点几乎整个明朝识字的人都知道，因为在李如松父子离开辽东之后，辽东明军就一直被建奴欺负，直到熊廷弼上任，才把建奴打跑了一次，这已经是熊廷弼第二次痛揍建奴了，简直是明朝当世战神一般的存在，几如开国初的张辅一般。

　　这次竟然来了一个“随军去过辽东”的文士。可以知道辽东详情，让她怎能错过？

　　“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王微施了一礼，起身问道

　　“杨子宁”朱由校毫不犹豫的报了这位“锦衣卫密探”的名字。不过朱由校显然是小看了这位王微姑娘对朝政的关心程度。

　　“可是积功官至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杨佥事杨子宁？”王微一惊。

　　“咦？小姐远在江南，竟也知道本官？”这妹子也太关心国事了吧？

　　小丫鬟在旁边骄傲的说道：“我们家小姐和多位朝廷大员有所往来，知道一些朝廷事务当然不足为奇。”

　　怪不得古代都说青楼是打探消息最快捷的地方之一，这些官儿喝了几斤黄汤，碰到心仪的妹子，就把朝廷的消息当成了吹牛B的资本了。越是新鲜的消息当然越能获得妹子的青睐，于是消息就这么泄露了。

　　杨子宁这个名字，朱由校自认为还是保护的不错的，结果这江南花船上的妹子都听说过！

　　朱由校显然不想谈关于他的事情，王微阅人多矣，当然看得出来，于是转移话题。“公子诗作华美，风格却又多变，可谓当世一奇，特别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几可传世。”

　　朱由校轻轻一笑，“相比这些闺阁之词，我更喜欢这一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当今朝政多艰，若无此松之精神，我大明朝寿不过五十，或奖沦落入敌夷之手，衣冠不再也！”

　　王微觉得很是奇怪：“如今陛下英瑞，朝中可谓众正盈朝，只有方从哲一个小人（方从哲在哭泣），朝政清明，都说大明中兴在即，怎可能寿不过五十呢？”

　　朱由校并不奇怪江南人是这种思想：“你们没见过建奴的凶残，当然不能理解。当年萨尔许之战，建奴兵不过三万，我大明数路兵马二十余万，竟被几近全歼。是我大明兵士孱弱吗？那可大多都是当年李如松仗之横行的精锐辽兵！实为建奴军士之精锐，不下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勇士！就说此次辽东之战，确实是我大明胜了。然则我大明损兵折将近十万人！建奴则损伤不足三万。若要维持辽东十八万大军，每年辽饷需得五百余万两！而今全国税赋亦不足四百万两，小民劳作一年何其艰苦，一年所得不过温饱而已，税赋翻倍，则很多人家为了过活，只得卖儿卖女。如此大明，岂能长久！”

　　王微从来都是从文人口中听到明朝的消息，还是第一次从“锦衣卫”角度了解大明。感觉很是新奇。

　　朱由校端起茶喝了一口，王微想拦，见他已经喝进口中，只能作罢，脸色微红。

　　朱由校润了润口继续说道：“那些乡绅富户自己不纳税，却总是让朝廷加税于民，于是税赋之重全落到小农之身。不止如此，他们垄断草原之商贸，盐铁粮丝绸瓷器茶叶甚至铜钱，所得巨利却连区区三十税一的商税尚且多有瞒报！他们垄断海外通商，日本银贱，早年日本与大明通商一次，近得十倍之利，如今亦有数倍之多！却阻止朝廷开海，以此谋得暴利，却一分不交往国库，甚至假扮海盗劫掠州县，攻击州府！简直丧心病狂。此间罪恶之事直到隆庆开海方得好转。国朝二百多年，皇亲国戚多如牛毛，都要国朝供养，卫所，京营逃兵十之七八，却仍在讨要全额军饷。都不交税，却都在吸大明的血！这就是如今的大明盛世！如此国朝，焉得长久。迟早逼得百姓皆反，最终让建奴得了天下！”

　　朱由校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气说完。然后又去找茶杯，但是茶杯里已经没了茶水，王微只能给他倒了一杯，朱由校也不顾烫，一饮而尽。

　　又再说到：“那群文臣最不要脸！皇帝想要征商税，矿税，他们就劝阻。打着主意，天下是朱家的，就该朱家出钱，可是皇帝也得有钱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觉着换个主子，他们一样当官！也就张居正算干了点儿人事儿，万历年间若是变法能持续到今日，我大明倒是真的中兴在望。可惜...”

　　他没再继续说了，就算他是皇帝，毁谤万历，他爷爷，也要落个不孝的名头。

　　朱由校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头，也就敢说些真话了，而且现在他也小有底蕴，也不怎么怕那些文臣翻出多大浪花来。就算知道了朱由校本人说的了，他们又能如何。咱现在手里有兵权，还是整个大明最精锐，武器拉这个时代好几百年的士兵！撕破脸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王微听得这个杨子宁把几句话把天下文官，士绅，武官，勋贵，商人，都骂了个干净，觉得此人有些偏激，难道天下就没有好人了吗？

　　王微又给朱由校续上茶水，然后劝道：“天下诸公岂能尽数如此，毕竟还有如同佥事这般尽心国士之人，不然辽东之战岂能得胜？西南叛逆岂能速灭？”

　　朱由校叹气道：“此等忠臣，十难得一啊！朝中多是沽名钓誉，蝇营狗苟之辈，不提也罢。姑娘不是想知道辽东之战的详情吗，我来告知于你。此战之后，我大明忠良又少数万矣，尤可钦佩者，尤世功，贺世贤，赵率教，毛文龙此四人，他们............”

　　朱由校用说书的方式，把辽东之战详细的说给王微听，连站在门外的方正化都听的津津有味。他虽亲身参与了，毕竟不得知道整个战争全貌。特别是听到赵率教的事迹，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以身代之。不过他没机会了，等大明商船可以来往中日之间获得足够银钱，朱由校就将宣布杀奴令。等明年年初，西厂就将持续不断的暗杀建奴高层，破坏建奴生产，让建奴永堕黑暗之中！

　　待他说完，王微已经泪光盈盈，她叹气道：“很不得生逢这些大英雄，大豪杰。”朱由校心说，你倒是遇到了其中一个，就在外边站着呢。

　　朱由校嘲讽道“江南文人，只知谈风弄月，真当建奴，哒虏事不关己？建奴者野人也！若其南下，江南必将血流漂杵！尝闻小姐素有须眉之志，不若随本官上京看看京师雄壮，边军煞气！”朱由校的狐狸尾巴终于漏了出来。这妹子本来就喜欢旅游，用旅游+军事勾引她，应该很能让她动心。

　　果然，这位很有后世女权主义者的妹子很是心动。她们这些名妓，不用卖身，也不缺钱，给自己赎身的钱甚至占不到她们总财产的三分之一。有的为了报答妈妈桑的养育之恩，甚至给出数倍的赎身银子。当然，这些老鸨也不像后世影视剧中的那么毫无人性，反而都真心对待这些女子，直如亲生。

　　王微思度多时，终于一咬牙：“如此劳烦公子相护，小女子先谢过了。”王微妹子多次和男子共游，到现在还没被吃干抹净，说明了她看人之准，可惜这次碰到了肉食性动物，而且还是饿了多时的肉食性动物，估计要骨头都留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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