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破壳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既饿，又累，拳头还很疼。

　　他无意识地把手放在嘴里嘬着。歪着脑袋思考。

　　刚刚已经试探过，这是个全封闭的空间，顶部也是封死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之前刚刚完成了一个上线的成功项目，全工作室在年会上兴高采烈地商量去哪儿旅游，明明三个月来第一次不用熬夜，可以倒头睡到自然醒，明明刚向签证中心递交了旅游签证申请，也收到了出签的短信……

　　明明……

　　他忽然发现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脑中的画面也很清晰，对数字职业性敏感的他甚至能背出出签短信显示的单号。但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似乎睡了一觉之后大脑的磁盘产生了坏道，有些信息无法读取出来了。

　　为什么身为一个即将享受海岸假期的劳模程序员，一觉睡醒，会被关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还变成了婴儿呢？

　　如果是梦的话，拳头也太疼了。

　　除了感到饥肠辘辘，他还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似乎从刚才开始，他觉得有点热。现在这种热度已经越来越明显，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急促。

　　难道是封闭环境下他呼出了太多二氧化碳，导致温度上升了么？混乱的大脑糊里糊涂地思考着。本能让他站起来继续敲墙壁。

　　要从这里出去。脑海中的先天经验在警告他。

　　不出去的话会闷死在壳里。

　　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他的手完全没有办法对墙壁造成任何伤害。

　　很急。很热。

　　他整个小小的身体用力向一侧的墙撞去。

　　这次墙动了。整个世界都动了。糟糕了。

　　他感觉自己推倒了自己所在的容器，身体也随之倾斜着向一侧翻倒了下去。

　　失重感，自由落体。很快便触到了底。

　　关着他的容器似乎掉到了一层柔软的平面上，有些起伏摇晃。

　　他试探着爬了几步，自己身处的那个椭圆形随着他的动作滚了起来。

　　—

　　从监控画面上来看，金色的蛋做出了一系列诡异的举动。

　　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后，金色的蛋自己从支架上翻倒了下来，掉在了加热中的水箱上。

　　接着仿佛玩耍似的，整颗蛋在水上横着滚了起来。

　　水箱虽然很大，但蛋滚动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撞到了边界。

　　被弹开了一段的蛋有一阵没有动静，似乎是在分析碰到的情况。

　　随后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蛋朝后退了一些，开始频频撞击水箱壁。

　　五位黑鹰驾驶员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画面。虽然他们任务繁忙，加上年龄尚轻，没有参加过几次孵化仪式。但他们仅有的几次经验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这样特殊的情况！这颗蛋比起他们见过的各种孵化过程，显得尤其的活泼！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颗蛋不是在玩耍或者单纯的探索世界，相反，它一次次锲而不舍地撞击水箱，有着自己的目的。

　　蛋壳上随着强力的撞击，慢慢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细缝。

　　——这个蛋，是在借助撞击的力量，为自己破壳！

　　红发飞行员的嘴长成了O形，显得蠢透了，但没有人关心他，因为他们自己的表情也不遑多让。

　　他最初以为是致幻剂的作用让自己产生了奇怪的幻觉，毕竟被注射药剂后，身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呈现出了乱七八糟的色彩。

　　但是很快他知道自己不是幻觉，耳畔响起了五道抽气声。

　　随着又一次撞击，那颗蛋的外壁裂开了。

　　撞击停止了一会儿。

　　那颗蛋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把裂缝的一面朝上水上，从内而外开始敲击起来。

　　有了第一条裂缝以后，蛋壁牢固的结构出现了松动。随着敲击，更多的裂缝出现了。

　　怪、怪胎！

　　已经遗忘了自己怎么出壳，但有过一些旁观经验的五个黑鹰星成年人都抽搐着嘴角，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

　　那条裂缝越来越大。

　　他用拳头朝裂缝集中的位置捶了十几下，捶出一个孔洞。

　　强光透过六边形的孔洞照亮了蛋内的空间。

　　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小婴儿在环境光的刺激下流下了生理眼泪，受不了地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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