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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里又初逢


  “泠――” 

  是脚尖轻点水面的声音。

  圈圈涟漪于似浅非浅的幽暗水面荡漾开来,一双赤足白皙如莲踮脚而立,脚踝上缠绕着精致的红玉扶桑链。

  “泠――”

  声音缓缓响起,她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水面悄无声息地浮出大片血红扶桑花,似吸食了无数人血般妖冶诡异暗动红光。

  “你来了。”

  这声音平淡低沉又不容置疑。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不远处斜坐在玄红相绕的尊座上一身玄底绸缎绣着暗红扶桑的沈羡。

  须臾,垂了秋波眼眸。

  “你,很怕我?”沈羡把玩着手中扶桑,平淡的开口。

  “不怕。”她答,声音波澜不惊。

  沈羡轻挑眉头,望着她裹着丝绸红裙的瘦弱身子,抬手轻扬,栖于水面的朵朵扶桑不带一滴水珠的浮到半空聚合一起,轻托起红衣的人儿与他平视。

  “我为何会到这里?”

  “这红扶桑乃以冥界彼岸花所供养,汇聚灵气皆成双生长,必要时会吸食人血,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沈羡不答,淡淡道。

  “红扶桑生命极其顽强,即便被无情碾碎也会聚灵重生繁衍生生不息,似死神烈火般的象征燃烧于此。”

  南皖不知沈羡为何要同她说此。

  “与红扶桑生灵相背的是白扶桑,就如名字那般白若冰霜,生活在云端之彼,以吸食仙界圣泉之水为生。”

  “红扶桑与白扶桑相生相克,水火不容。”

  沈羡问:“不知你喜欢眼前这红扶桑,还是天上那白扶桑。”

  “世间万物,皆无厌恶。”

  “若非要你选一个不可呢?”

  南皖伸手试探性地轻抚将她托起的红扶桑,花瓣柔软细腻舒展于她的手下。

  “善恶双向,难辨是非。”

  沈羡轻笑出声。

  “你果真是不同于往日了。”

  天光乍破,晨曦初露。

  南皖扶着隐隐作痛的头从床上坐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这几日早晨起来都会头疼,好烦。”南晥不爽的撇撇嘴,紧接着就打了个哈欠。

  自打过了十八生辰,每每晚上入睡都会梦到开满大片血红扶桑的水面,水面之上半空中有一玄衣红纹男子坐于座,那人总是把玩着手中的扶桑花,她记不得他的模样,只记得他声音低沉妖冶。

  “这究竟是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真是的。”南晥边嘟囔着边来到梳妆台前梳头。

  今天可是十五,是每个月里很重要的一天,要同师父去杏花庙里烧香,自己可不敢怠慢了几分。

  庭院两侧种着几株杏花树,长势极好,近日开得正旺,特别是那株朝南杏花树,花开的那真叫一个熠熠生辉。

  入了前厅,师父一袭素白衣衫,正专心致志地研磨着如雪杏花。

  “师父。”南晥毕恭毕敬道。

  师父抬眸,消瘦的脸颊有几分疲惫,想必是昨夜里又哭过了吧。

  南晥觉得师父的名字很好听,萝忱。

  “起来了。”萝忱将垂落的的发丝撩到耳后,随手把一旁装满杏花的碗推到南晥面前,“研磨好了我们就去庙里。”

  南晥觉得师父很可怜,毕竟自己曾经亲眼见证了她的离合悲欢,想安慰几句却是又不能说些什么的,只好自己乖乖的研磨杏花。

  萝忱酿的一手好杏花酒,因而开了这杏魂馆,名扬杏花乡方圆千里。

  众多王侯将相门下的贵族子弟闻名而来重金购买,但她脾气怪的很,三天两头不开店。

  嗅着杏花酒醇厚的酒香和杏花淡雅的花香,南晥不知怎地想起来梦中那片红扶桑。

  “师父,你可知红扶桑?”

  萝忱顿了顿手,随口回答:“不过是一种花罢了,就如这杏花般毫不稀罕的花罢了。”

  研磨完杏花,师徒二人准备去杏花庙。

  “师父,外面下雨了。”南晥推开馆门,垂眸看了眼淅沥滴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水,又抬头望着青灰色的天空,冷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拿伞来。”萝忱头将一件浅青色的披风扔给她。

  南晥入了放置闲物的厅,随手拿了两把放在门口的油纸伞,正想离开,却瞧见了放在茶几上雕刻着无数精致杏花的长形木盒。

  那里面藏着什么,南晥心知肚明。

  一把足以令萝忱念及一生的蛇皮伞罢了。

  乌青的云密布整片天空,惹得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小雨淅沥地滴落,在油纸伞与青石板上轻声作响。

  萝忱裹着素白披风打着油纸伞走在前面。

  南晥紧随其后。

  每到这个季节总是阴雨连绵,南晥很不喜欢,当然她更不喜欢夏季的梅雨时段。

  像这样的天气太令人难受了,只适合裹着被子在榻上睡他个整天或者躲在馆里慵懒的喝杏花酒听林衣说书。

  话说也有几天没见到林衣了,也不知这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再不回来就让师父把他这个说书的给炒了换个新的。

  南晥想着这些繁琐的生活小事,杏花庙便在眼前了。

  虽说今儿个是十五,但是这鬼天气实在是不讨喜,很难有像萝忱这般初一十五执着送香火的,真是可怜了住在这庙的土地神。

  南晥记不得这是第几个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陪萝忱来庙里烧香的年头了,应是打谢诉战死沙场那年开始的吧。

  谢诉是个玉树临风的潇洒将军,说他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真不为过,但他却也是真的不风流,只钟情萝忱一人。

  只因谢诉,萝忱才得以酿的一手如此甚好的杏花酒。

  只可惜早已过了明月天涯下两人抱着酒坛在屋檐上谈天说地的少年时代。

  谢诉再也尝不到他心心念念的杏花酒,而萝忱再也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萝忱跪在蒲上举着香火慎重严肃的三拜土地神,罢了将香火插入器皿,又双手合十闭眸祈祷。

  南晥在一旁的蒲上跪着,默默地看着她娴熟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已五年有余,每月初一十五南晥都会陪同萝忱来此。

  年复一年,萝忱的眸底已由热泪盈眶变得犹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村里的人们都以为她已忘却情伤,可是只有南晥知道,那短暂的几年时光深深烙印在萝忱心底,是永远也好不了的结痂。

  幽巷草木深,细雨阴绵绵。

  萝忱抬头望天,倏然合了油纸伞,裹着素白披风行走于微风细雨中。

  南晥赶忙快步上前与她并肩撑伞。

  萝忱用力握住伞骨,右手骨节分明泛青。

  师徒二人入了通往杏魂馆的那条路,远远的便望见微风细雨中一身着雅白为底水蓝以饰的侠袍的少年立于馆前。

  在他的身边有着一匹通体雪白四蹄黑毛配饰高贵奢华的马。

  见她们二人执伞走近,少年拱手作揖。

  只听他话语清冷,“在下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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