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而世有不循者，其罪当诛
晚上10点之后，生活舱全部熄灯，只留下一盏耗电量极小的夜灯，用来给人们起夜提供方便。
史蒂夫仍然未睡，作为飞船护卫队的大队长，他只需要做好领导工作，平常并没有什么繁杂的任务需要他来亲自处理，故而并不怎么忙碌。
受到副舰长库伯的情绪影响，今晚的史蒂夫格外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之后，他不得不起身，穿上便服，一个人来到了图书收藏区。
这里也是公共区域，提供咖啡和茶饮，供人消遣娱乐，面积还算大，不显拥挤的情况下，大概可以容纳三千余人同时进入，各自阅读。
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飞船上的这些书籍，弥足珍贵，故而这里也被划分为重要区域，每日都安排了两名士兵轮番值守，任务倒是不繁重。
可是当穿着常服的史蒂夫来到这里后，却发现应该在门口值守的两名士兵，全都不见了。
史蒂夫皱了一下眉头，兀自走进图书收藏区，随便拿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坐在书桌前，开始翻阅起来。
只是他的心绪，随着纸张的翻动，也开始泛起波澜，而且，越来越心神不宁。
强迫自己看了几分钟，史蒂夫再也忍不住，忽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脚步轻缓，充满谨慎。
与此同时，飞船上有一个人，也跟史蒂夫一样心神不宁。
古小川刚刚躺下，身旁的小苏菲早就入睡多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气息宁和。但是古小川却不知为何，心底突兀地产生了慌张的感觉。
曾经在满是虫蛇野兽的山林里迷失了数天，都没有怕过的古小川，自认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觉得害怕，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感到莫名的恐慌。
坐起身后，古小川盯着房间角落里的小夜灯，开始发呆。
就在这时，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张金色纸张，忽然亮了起来，一层蒙蒙青光，覆盖了整片纸张。
古小川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拎起金色纸张，青光立时将古小川的手指也给覆盖。
古小川看着这薄薄的一层青色光芒，内心忽然安定下来。他不清楚这张本就奇异的纸张，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可当眼神触及青光之后，他便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眼睛无比的清明，困意霎时全无。
心血来潮一般，古小川坐在桌子前，谨慎而又仔细地将金色纸张铺好，接着他拿起墨玉毛笔，沾了点清水，收拢心神，像白天一样，开始默写起存在脑海中的无名文章。
表情极为认真，下笔如有神！
……
b区1034号房间，微弱的灯光中，映衬出来两个人影，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立在床前。
正是伪装成村下秋树的东亚议长加藤友三郎，以及他费尽心机带上飞船的风雪庙传承人石神仓雄。
笼罩在长袍中的石神仓雄依然紧紧地握着石制权杖，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只听他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议长阁下，其实您不必一定要等那些士兵入睡后才行动的，幽冥神灵一出，我相信这飞船上，无人能挡。”
加藤友三郎的声音传来：“事关重大，小心一些总没错！石神大师，您确定那八百多名士兵都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杀死？”
石神仓雄听到这话，略有不满，但也未表现出来，直接回道：“幽冥神灵直接攻击人的灵魂，根本不用费力，触之即死，而且每杀一人，幽冥神灵就会增强一分。说实话，让我耗费如此大的心血，请出幽冥神灵，却用来杀死这些普通士兵，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加藤友三郎说道：“华夏人虽然可恶，但他们有句话说的不错，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我们所有的付出，都有必要，一切，只为了大和的复兴大任！”
石神仓雄听到最后一句，这才微微躬身，低声道：“为了国家！为了民族！”
“那么，大师，这就开始吧！”加藤友三郎的语气中透露着期待和兴奋，“宏图伟业，就在你的手中！”
石神仓雄头颅低垂，双手举起早就变得通红一片的石制权杖，低沉吟唱起来。
房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就看到权杖顶部的空心玻璃球中，大量的黑雾飘散而出，浓如狼烟，顷刻间就在空中凝聚成了一道两米高的黑色身影。
石神仓雄用右手拇指长而尖锐的指甲，在食指上面轻轻一划，一股鲜血便顺着细小的伤口涌出。紧接着，他食指轻弹，将几滴血珠送入黑色浓雾幻化而成的影子当中。
影子一阵扭曲，仿佛在无声咆哮。
石神仓雄一挥权杖，沉声道：“去吧！”
然后便看那道黑影随着命令转身，冲着墙壁飘去，贴覆在墙壁上之后，不到三秒的时间，它便穿墙而过，消失在房间中。
下一刻，黑影便随着石神仓雄的精神控制，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屋，朝着d区急速前进。
生活舱d区域，共计3000个房间，分为五排，各有600个房间，飞船护卫队便住在靠前的第一排和第二排，而古小川，因为侯龙的关系，最开始就被安排在了原本属于侯龙的房间，在第一排的最末端。
这也是古小川为什么日日攀爬通风通道，却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的原因——那些警惕性比较强的士兵，白天几乎全都会外出执行各种任务，谁能注意到“地老鼠”古小川呢？
第一排的第一个房间，本属于大队长史蒂夫，然而今天，已经入夜，他却不在床上。
所以当那道浓雾黑影穿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飘逸的身形明显迟钝下来，在原地呆立片刻，它才继续前行，飘往下一个房间。
士兵德里克早在熄灯前就已经入睡，作为一名军人，他的生活早就变得非常规律。平常执行的各种任务，虽然没有危险，但一天下来，也会变得相对疲惫，因此他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鼾声如雷。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站在了德里克的床前。
下一秒，就见那道黑影伸出一只手臂，黑色雾气幻化的手掌上，一根细长的指头前移，静悄悄，慢悠悠地点在德里克的额头上，随后穿过头皮，穿过骨头，直入脑髓。
德里克还在睡梦中，一无所知，身子却是忽然绷直，然后痉挛起来，双眼大睁，眼球上翻，露出可怖的眼白。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当黑影收回手指，德里克已经变成了一具直挺挺的干尸。
而黑色的身影，似乎变得浓郁了一分，也凝实了一分。
不见黑影有任何迟疑，收手之后，立刻便继续飘往下一个房间。
d区第一排，599名士兵，或在睡觉，或在洗澡，无一例外，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内，全部被一道恐怖的黑影吸成干尸。而那道黑色身影，此刻几乎已经凝聚成了实体，若不近距离观察的话，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覆盖着黑色盔甲的钢铁武士。
杀人，从未如此简单过。
远在b区的石神仓雄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举着权杖远程控制着幽冥神灵，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它对自己的反哺效用。
于是神念一动，黑色身影随着石神仓雄的想法，进入到了第一排的最后一个房间。
“果然是这两个孩子！”石神仓雄通过幽冥神灵感受到古小川和苏菲的气息，内心一阵激动，“杀死大的，留下小的！”
黑色身影一步迈到古小川的身前，伸出食指，轻轻地朝着古小川的额头点去。
古小川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书写着什么，并未注意到房间内的变化，他的心脏却是猛地收缩了一下，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冷意，逼近自己的眉心。
就在这时，在古小川的笔下安静躺着的金色纸张，忽然往上悬浮了一寸高，接着纸面青光盛放，瞬间将整个房间都给照亮。
古小川的余光这才注意到，身前站着一道极为高大的黑色身影，其身如墨如铁，一根手指抵在自己额头前方五寸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当青光绽放的时候，那根手指忽然寸寸碎裂，然后呲地一声，化为一股白烟，消散于空中。
幽冥神灵猛地退后半步，身上气雾翻腾，似乎暴怒异常。
古小川不知道出现在房间中的这个怪物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何而来，但古小川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冲动，一股面对无尽罪恶，只想将其镇压的冲动。
于是古小川重新握紧了墨玉毛笔，沾上清水，于悬浮着的金纸之上，从头开始书写起来。
青光之下，原先那些滞涩难写的字，此刻每一笔每一划，都变得无比顺畅，而在古小川的脑海中，终于开始清晰地浮现起一段话——是他日日书写，却怎么也记不住完整词句的一段话。
金色纸张上面，青光耀眼，而沾着清水的毛笔，此刻每写下一个字，那个字便会化为金色，跃然于纸上，清晰无比。
[夫天地者，浩然之元源也]
[光阴者，生死之顺逆也]
[万物者，宇宙之漫埃也]
[故万物之存，循光阴；光阴之存，循天地；天地之存，是谓循分守恒]
[而世有不循者，其必暴虐天地，逆乱光阴，侵伐万物，是以天地乃立裁决之法]
[凡世有不循者，当引裁决，巡察万界，从而佂之，平者去之]
[以表裁决之名，以立裁决之义]
暴怒的幽冥神灵雾气狂滚，倏地化为一大团黑雾，霎时将整个房间包裹在内。
可是古小川不疾不徐，无比镇定地书写着，每出现一个金色字体，黑雾便会消散一部分，当写到“从而征之，平者去之”的时候，浓郁的黑雾无声爆裂。
当最后一句写完之后，房间内所有黑雾，尽皆化为白烟，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古小川的身上，猛然散发出一股气势。
浩然，威严，深沉，恢宏。
可古小川没注意到的是，空中还未完全散去的白烟当中，忽然钻出来一根细若发丝的黑雾，一闪而逝，穿越墙壁，直朝着b区逃去。
桌子上依然悬浮着的金色纸张，以及上面跃动不止的金色字体，此时微微一晃，两个金字升空，朝着黑雾逃去的方向，电闪而去。
裁决！
……
加藤友三郎的房间内，一切按照计划，已经进行了十几分钟。
可石神仓雄却在几秒钟前，忽然一声闷哼，吐出一道血箭。紧接着，一道细若游丝的黑雾忽然出现，钻入石神仓雄的眉心。
随后，两个指肚大小的金色文字，突兀地出现在幽暗的房间中，出现在石神仓雄的双肩之上，仿佛烙铁一般，狠狠地砸入其肩膀的皮肤之中，化为两个黑色印记。
石神仓雄此时，感觉自己背负了两座大山，身子不受控制地轰然倒下。
那股力量极具威严和厚重，几乎要将自己碾碎。
石神仓雄吐血不止，死死撑住身体，然而不过一秒，终究还是被那股莫可名状的力量，镇压在地面之上。
五体投地。
不得翻身。
好似一个大逆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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