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唐你好

　　“不急不急。”杜衡不慌不忙，他要先弄清楚这个时代为何，万一他背诵《三字经》，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岂不是要糟糕，“山中不知岁月，敢问今夕是何年？还请告知！”

　　“调露二年。”

　　“调露....二年！”杜衡嘴里喃喃自语，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被扔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部分人口中最向往的那个时代，而这一年，李贤因谋逆罪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李治又立了三子李显为太子。

　　“你不喜欢吗？”裴氏皱眉，“或是，在你想来，她不该如此，她太疯狂了。但她就是这么做了，敢做天下女子之不敢做，不敢想，不敢为。其英才远略，非是常人所能及。”

　　“不，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裴氏有点崇拜武氏，这是杜衡万万没想到的，看来武氏当空的时代，她的崇拜者是不在少数的。但他不想在这上面纠缠，润了润嗓子，略一思考，便开口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杜衡在背诵《三字经》的时候，殊不知裴氏心中惊涛翻腾不已。此人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她的出身决定了很多东西，她的眼界就是其中之一。像《三字经》这样的启蒙读物，根本不是寻常的教书先生所能完成的，读起来朗朗上口，很押韵，明显是用心整理过的，不似她记忆中的启蒙书籍，晦涩难懂，根本不能激发孩童的读书兴趣。这份工作，根本就不是一两代人的积累就能完成的。一个人想要撒谎，不可能拿这些东西来撒谎，这可是读书人的无价之宝。

　　杜衡脑子没有病，正常的很。在得知今夕为天授元年时，他就主动去掉了《三字经》中关于隋朝之后的人和事，上演了一场大唐版本的《三字经》，一口气背诵这么多，他也感慨不已。看来最后能陪伴自己到老到死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一生都不会磨灭。

　　裴氏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言：“以先生之能，封侯拜相，只怕是早晚的事情。还请先生勿介，允许我儿拜在先生门下，不求他将来登堂出仕，只求他将来能安稳一生。”

　　听了这话，杜衡愣住了，他是头一回感受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原来人没知识是会被欺负的，这是真的。

　　和裴氏告别，杜衡就去见了老族长。

　　“你是读书人？”在得到确切的肯定后，老族长咧嘴哈哈大笑，拖着杜衡就上了自家的二楼。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子曰.....”

　　这要千年后的时代，《论语》这种大路货，随意一个人都能念叨个几句出来，杜衡就是有点纳闷，老族长明明听不懂，干嘛要装出一副如饮佳酿的表情出来呢，还晃头晃脑的。

　　“族长，族长....”杜衡轻声低唤着，想要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族长，哪想对方一拍桌子，乍然起身，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开心且凝重，“以后，你就是小连子村的人了，职责很简单，负责教年轻的后生读书就好，至于你的那点吃食，村子里每家每户少上一口就够你吃的了，你是读书人，不需要考虑其它。如果能让年轻一辈的后生考上功名，全村子都跟着沾光。放眼这幽州群山，前后大小三十余座村庄，咱小连子村为何备受尊重，就因为咱们村有裴氏在，她是个读书人。可惜，她是一介妇人，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再加上咱们村的后生，都是打猎的好手，可要让他们读书认字，一个个的全都成了棒槌。这可都是入了深山，一人敢和野狼搏杀，三两人碰了敢和老虎搏上一搏的猎手啊，可在读书认字面前，竟然全都折了腰，半天连个圆都画不出来，一群没出息的东西，真是气死老夫了。”

　　杜衡的肩膀被老族长拍的啪啪作响，腰都快挺不起来了。他不明白老族长都一大把年纪了，力气怎么还这么大，难道是他太废了？靠，好歹他也是练过几天的人，可和老族长一比，好吧，他收回这句话。

　　“你要拒绝我吗？”老族长问题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敢。”总之，杜衡无话可说了，老族长已经把话说开了，他还能说个什么？而且，他也想要快一点融入到这个时代。一个与当下时代人表现的格格不入的人，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谅你也不敢。”老族长很满意这个结果，“虽说是读书人，但身子骨还是弱了，要多吃一点。过几天我就去里长那里，先把你的户籍办下来，这样一来，你就是咱们小连子村的人了。我也不要求你一辈子呆在村子里，只要能把你的籍贯写成小连子村，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村里的后生真的考上了功名，即便我死了，那也能含笑九泉了，就算见了死去的祖宗，我也有话可说。”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不允许有人忤逆丝毫，“以后，你就是小连子村的人，对谁都要这么说。”

　　这一刻，杜衡感受到了封建大家长的威严所在。

　　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询问自己的来历，像他这样的外来人，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现在好了，老族长直接拍板决定，估计村里没有一个人敢违背的。大唐的确是人人向往的时代，但终究还是封建时代，是宗族社会。而族长，在族内有着绝对性的最高权利。说是他的一言堂都不为过。他的一句话，有时比刑法都要管用。只要他开口了，说自己是村里的人，那么他带骨带血带髓的就是。任何敢提出质疑的人，只怕会被老族长毫不犹豫的干掉。

　　这就是封建社会，赤裸裸的时代，一言堂的时代。这种大家长的权利直至封建时代结束也没能彻底消失。

　　既然是各取所需，那杜衡就没理由没必要反对，而且老族长那情深意切的关怀让他无法拒绝。

　　于是，生活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大唐的人民是很淳朴的，淳朴的让杜衡不知道什么好。村里有一座无人居住的房子，他就在这里安了家，乡亲们他家给一瓢米，他家给一瓢豆子，他家给你一串腊肉，他家送你一套被褥，拆洗的极为干净的那种，老族长更是亲自上门，送了杜衡一口铁锅，一小袋盐巴，还有一把弓，配备一定数量的箭矢，这已经算的上是厚赐了。在大唐这样的时代，盐可比人命要贵。

　　以裴氏为首的妇人们，则是帮杜衡将房间内外整个清扫了一遍，又用艾草狠狠熏了一下，在杜衡嘴唇抽搐的表情中，一堆蛇鼠虫蚁从房屋的缝隙里仓皇而逃。

　　老族长哈哈大笑：“莫怕，这很正常，小连子村地处深山，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那我估计以后这些小家伙会一直光顾我家的。”

　　“为什么？”

　　“因为您一家全都是猎户，那些小家伙见了您巴不得赶紧逃呢。”杜衡语气悠悠，不动声色的开了个小玩笑。

　　果然，老族长听了哈哈大笑，拍了拍杜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杜衡以为老族长当他有得寸进尺的心思，刚想开口，就被老族长抬手打断了：“你的安全比谁重要，因为你是小连子村的希望。没错，我人是老了，眼睛不中用了，但心却不瞎。”

　　这一下，心中的担忧全都消失了，杜衡笑的非常开怀，他简直爱死这个人心淳朴的大唐了。

　　于是，他家庭的全部就这样组成了。

　　站在空荡荡的米缸前，杜衡下定决心，米缸以后永远都是满的，他就不吃，就用来看。别说他浪费粮食，他就是喜欢。

　　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大唐的第一个晚上，杜衡模模糊糊的入眠了。

　　在模糊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周围的的环境似乎恍惚了一下，就像是乘坐火车一下子从隧道里出来的那样，温度也有些变化，身上似乎变得暖和起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空气不一样了，比他在大唐时代呼吸的空气还要清新。

　　这样的变化，杜衡不可能不注意到，但他太困了，不想睁开。他告诉自己，该睡觉了，不要睁开眼睛。不断的催眠自己后，他本打算沉沉睡去。但没由来的，内心恍若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睁开一定会后悔的。所以，他费力而不舍的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开，他的嘴巴惊愕的老半天都没能合拢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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