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恐怖的先师

　　一张虎皮，价值十贯。

　　在没有人员伤亡，只有一点人工费，几乎是纯利润的情况下，无论怎么看，都是大赚特赚的。但在杜衡看来，这笔生意，确是少赚了。

　　李家不成器的后辈从外地买了张豹皮回来，还都是皮子上有箭孔的那种，足足花费了近二十贯钱，虽然被家中大人责骂，但谁让孩子一片拳拳孝心呢，也就过去了。可天杀的，李家管家真是胆大包天了，一口价，十贯钱，不带还价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老虎的皮子，而且皮子上一个箭孔都没有，一看就是好货色，难得的好东西，竟然只要十贯钱？真是瞎了眼了。

　　但杜衡知道，这就是规矩。这时代，买卖东西都需要看地位的，若不是看他是读书人，不好过分招惹，别说十贯钱了，能给个五六贯钱已经不错了。若是碰到了心黑的，能不能走出幽州城都是一回事。

　　好在，李家管家虽没有给他坐地起价的机会，但胜在说话算数，说是十贯钱就是十贯钱，没有作假。当然，若是缺斤少两的，那他可就要细细叨扰一番了。

　　“杜先生，然后呢？”

　　“然后你们都看到了啊。货通货，钱生钱。钱留在手里，永远都是死的，只有从你手中流通了，那才能变成活的。”

　　王大眉毛一阵纠结，杜衡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只有弱智才听不懂，但是...他还是听不懂。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看来钱并不难赚，前提是你找对方法。重要的是，他们有先生在，钱还能跑了？

　　杜衡关注的不是这些，他在意的是这帮熊孩子。身为老师，传道授业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但有些东西，从自己嘴里知道，远比他们自身体悟出来的要好。生活，永远都是最好的老师。

　　那么，赚了钱，就该花钱了。

　　花钱，这是一门学问。接触一段时间下来，杜衡发现，古人所谓的会过日子，无非就是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这样不好，以后他是要带领村子发家致富的人，这么个生活法，岂不是太low了？不能被所谓的常识所束缚，他们的生活，规矩得由他们自己来定。

　　这是一次大采购，钱花的跟流水一样，哗哗的，看的王大直心疼。要不是不能晕过去眼不见为净，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干晕，现在他只能老老实实做好自己护卫的工作，将一些试图凑上来，或者试图打秋风的家伙给挡回去。

　　“先生，您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掏钱购买生活必需品，王大表示完全没问题，可看到杜衡将硝石、硫磺、木炭这些东西加入必须购买的选项当中时，他就无法理解了。不行啊，心疼的不行啊。这种东西农家多了去了，哪儿不能找到一些去，干嘛要花钱买，不值当。

　　“有用。”杜衡也吃不准，但愿自己想错了才对。

　　“必须买吗？”王大皱了皱眉。

　　“必须买。”杜衡认真点头。

　　“买了。”不能买又能怎样？王大问自己。忽然咧嘴一笑。无非就是几文钱，又不是赚不回来了。有先生在，还怕没钱赚？

　　当牛车载满了货物时，杜衡便赶着牛车出城了，途径城门口，难免要碰到守门的士兵。那个入城时盘问自己的大汉也在，看到自己时，他笑了，却有些尴尬。杜衡回之一笑，招了招手，便让一帮熊孩子送了些小吃和酒水。有了这些东西，他们不会难为你的。但想要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下，那纯粹就是找死。

　　他是找麻烦的，他想要自己死，他是故意的。果然，这就是读书人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刘进宝心惊，他认为这是杜衡故意的，故意给他找茬，想要让他们不好过，就是为了报复在入城时遭遇的不快。

　　可当杜衡走下牛车，对着城门口的一干士兵躬身一拜，道出，“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各位为国守城，劳苦功高辛苦”一句话时。在场唐人，无不愕然。随即肃然起敬，不约而同，有样学样，对着守门士兵就是躬身一拜。

　　没人阻止，也没人敢阻止。武人，这是大唐社稷的保证，也是大唐威压诸国的根本。私底下，你可以随意说武人的不是，说他们是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混蛋都可以。但在公开场合，尤其是现在，你要是敢说武人的不是，绝对会被这群头脑发热的家伙撕的粉碎。纵使这官司打到了皇帝那里，也没有人敢说这是武人的错。

　　好不容易才压下内心的激昂，离开城门口后，杜衡便带队急急往村里走，天气有些不好，可能要下雨。

　　小连子村一下走太多人，肯定会有些冷清。可是，当老族长迎回杜衡一帮人的时候，村子里立马就热闹了。叹息赞赏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杜衡没有阻止这种无所谓的举动，接受的理所当然。这是村里的规矩，没有人会问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只要能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你就是好汉子，就是村里尊敬的对象，这是村里的共识。

　　老族长今儿很高兴，拿出了自家酿造的葡萄酒，热水里一烫，往大陶盆里一倒，仰起脖子就喝了一大口，跟着就递给了身边的老汉，有样学样的喝了一大口后，就又传递给了下一位。看的杜衡眼皮直跳。乡下人喝酒果然没那些讲究，都已经间接性接吻了啊，就不怕有个病什么的吗？轮了一圈，到自己了，没办法，只能装模作样一下，这么多嘴巴碰过的陶盆，他没办法下嘴。

　　这点小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老族长？但他没怎么在意，而是享受着自家孙子给自己递过来的猪肉。不错不错，懂礼数，知道自己牙口不好了，特意拿了炖烂熟透的猪肉。就是有些可惜，人老了，当年可是一口能咬碎猪骨的人物。

　　酒足饭饱了，众人也都星散了，老族长看着汤汁都不剩下的锅底，苦笑一声说：“年轻的时候，跟随太宗南征北战，我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了，吃了一辈子，也没吃过这般美食。估摸就是长安城皇宫里的厨子也不过如此了。”他想起了刚刚吃的那个猪蹄自，绵软酥烂，香气扑鼻，咬一口下去，从心底感到满足。

　　“这算什么，只是一些粗陋的家常菜而已，等我把缺少的几味调料弄出来，您在好好尝尝。”这倒不是杜衡自吹自擂。千年后的美食大爆炸时代，怕是只能一辈子在梦里回味了。作为一名自诩不亚于星级厨师的杜衡，他心中早已将调味料放上了日程表上。

　　“好，我等着那一天。”老族长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忽然，他沉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拍你肩膀一下，都能腿软半天。可过了几天，你就能拉五石强弓了。我不问前后变化为什么那么大，男人家哪能没有几个秘密，这是不传的秘密，我知道，但我就想知道，村里的后生们读了书，能否考进入国子学？”说起读书的时候，老族长整个人都变了，精气神空前集中，凌厉无比。在他看来，赚钱固然是件重要的事情，但比起读书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国子学？”细细琢磨了一下，杜衡摇了摇头。

　　老族长见状，怅然一叹：“唉，是我要求太高了，数万人赴考，只为争取那几十名额的位置，不亚于蜀道路之难。我要求不高，只盼村里出几个读书人，能免去村里后生们的劳役。近些年，突厥人犯边，时不时的要抽取壮丁，再来几次，恐怕村不将村了。”

　　杜衡听着点头，开口说道：“国子学，不是终点，也不是起点，我的学生，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人物。”看到老族长表情愕然，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才细细说道，“家师学究天人，一身所学惊天动地，在碰到小子之前，他就快要死了，可为了不让一身所学遗失，硬是吊着一口气二十多年，只为了照顾小子长大，传授一身所学。”

　　既然是要塑造虚拟人物，那肯定是由着自己来了。他的老师，一定要是一个完美的人物。武功盖世，医学吓死人不偿命，知识渊博如无垠星空，仅仅只是一瞥，便能不寒而栗，如坠深渊。

　　老族长一听，当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吊着一口气活了二十多年，这是怎样的一种奇迹。他忽然想起了早些年坊间的流传，太宗欲寻长生不死药。只怕这位的老师已经寻到了蛛丝马迹。他打定主意，要将这事烂死在肚子里，带到自己的坟墓当中去。现在，先生是自家人，他好就是大家好。后才感叹道：“先师前辈高人，不能见面，真是让人痛悔三生。就是不知道，先师之能，小先生学了几成？”

　　“您是长辈，无需如此。”对于老族长，杜衡只有尊敬。他不希望老族长像王大他们那样，否则他会感觉自己很失败，将来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好好好！”老族长内心激昂，想要再喝酒。可不敢，吃的已经够多了，喝的也够多了，再喝下去，对身体不好。劝下老族长后，他才说道：“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家师的本事，小子只学了三成，倒是将他吃饭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老族长又是一口凉气入腹，这才三成，就敢说要封侯拜相了。这要是十成下来，岂不是要翻天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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