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
文科班的生活的确更适合夏知，那些瞎读的闲书让如今的她有了几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底气，不管老师说什么，她都能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发下来的作业更是少了那些无止境的计算，文理分科后她觉得压力小了很多，看着一页页政史地习题，感觉比学习理化生轻松的不是一点点。老师们翻翻自己手里的成绩单，夏知的名字排在第二个，这也算个全能型小选手了，文综门门高分，上课表现也不错。数学英语强一些的，多数也不会在一中重理轻文的总基调上来到这里。
金小雨在一次政治模拟试卷后感慨：“在九班的时候我们还是成绩挨着走的小伙伴，来到这里你就变成了学霸，而我成了学渣。”夏知笑着说：“你拉倒吧，在九班我也在前二十呢。”两个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交流比原来要多，也比原来要好。一切像夏知寒假所想，欣欣向荣起来。
她的字不算好，但写字快得很，速度快错误率低，几页笔记下来，夏知没有一个错字。柏舟最近总是有意无意问她写了什么作业，她就回复做了一点笔记。随后柏舟竟然让她拍下给他看看，看着满页飘起来的字迹，夏知心里苦巴巴。她只好转移话题：柏舟你在做什么呢？
柏舟大哥回答了三个字，写作业，然后发来两张图片，摊开的试卷和整整齐齐的草稿纸。柏舟的草稿纸比她写的数学作业还要整齐规范。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她前后翻翻，只有几页笔记显得工整一点，她默默拍下其中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一段给柏舟发过去。金小雨咳咳了两声，声音太大，夏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嘈杂的班级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像天使路过了楼顶，那两声咳嗽在班里回响起来，夏知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了？”
金小雨的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多姿多彩，仿佛脸变成了一个奇异的调色盘，她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夏知心想，不会这么惨吧？然后她默默把头转回去。
班主任故作严肃的脸还是没有绷住，笑了出来。她手里还攥着她大键盘的诺基亚。这一刻幸好没有镜子，她感觉自己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这一刻竟然傻傻愣着，没有把手机藏起来。班主任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笑了两下走开了，也没有收她的手机。
要是在九班，她的手机早被扔下楼了，四楼下去，诺基亚也要开花。
班主任在班里溜哒了一圈就走了，夏知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班主任。班主任溜了一圈，又从她身边经过，低头的她看到班主任整个屁股都在课桌下面，这腿还真不长。她紧张的心情缓解开来，努力憋住笑，希望班主任能忽视她。
放学的路上，她拿起诺基亚疯狂给柏舟发信息，柏舟回她一串哈哈哈哈，让她悠着点。借着月光，她一步步往回走去，今夜的月光是温柔的，不是寒冷的。夏知觉得，有朵花开在了自己的心上，温柔地绽开一点点花苞，梦一样美好。
日子慢慢溜过去，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用夏知的描述就是复制粘贴，一百天过得仿佛是同一天。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这么度过：在学校里，永远出不去，每天看着桌上满得放不下的书，看着突然写满字的黑板，看着老师那张并不知道在说什么，然而一直在动的嘴巴。硬要说什么改变，想必只有柏舟了。
柏舟仿佛中了什么毒，每天都在问她写了什么作业，她说完柏舟还要求附带图片，以示证明。假如她直接回答没有，柏舟就开启说教模式，大道理讲到小道理，小道理讲回大道理去教育她，让她一定好好学习。在柏舟的督促下，她只好每天辛勤做笔记，觉都不敢多睡。原来她想过，柏舟要图片也只是证明，可能不会仔细看，她就随手抄了两题在作业本上。谁知道柏舟过了一会儿回她信息：夏知，你那题算错了，最终答案是-1，不是1。
夏知在班里几乎都要翻出来白眼，她飞快回复柏舟：不可能，我看了答案也是1。
柏舟同学这样回复她：答案错了。
四个大字，雷霆万钧，直直打进夏知的眼睛。他也不考虑一下就说答案错了，谁给他的自信！夏知从乱七八糟的抽屉拿出那张破破烂烂的答案，确实是个1字。学校发的资料太多，答案字体很小，她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确定是1没错。终于可以反过来让她训一次柏舟了，夏知美滋滋把答案拍下来，然后觉得不行，又用红笔把那题答案圈起来，再拍了一张发给柏舟。柏舟还是回了四个字：答案错了。
夏知彻底来劲了，她拿起作业本转身向后桌求救，后桌看看说：“这题我做过，答案好像是-1。”夏知睁大眼睛：“不对呀，我看了答案是1啊。”她把答案拉出来给后桌看，后桌看看她的答案说：“你把答案折叠起来，你看这里的磨损，那个负号磨掉了。”
她有点想哭，柏舟还是对的。她只好回复柏舟：大哥，你真的是对的。她叹了口气，柏舟为什么这么聪明呢，还这么自信，直接就说答案错了。人家都是怀疑地说，唯独他，笃定着坚持自己，他怎么能优秀成这样。
柏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情愉快地笑出声来。他似乎能想到夏知吃瘪的样子，低着头叹气。那声叹气似乎顺着风飘到他耳边，他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刷题，像获得了什么鼓励。
后面柏舟管夏知管得更加如鱼得水。他直接布置下来任务，让夏知每天背100个单词，然后做半张数学试卷，同时还要跟着老师进度做自己的上课笔记，拍照给他检查。一中的上课任务非常紧，早上6点20进班准备清晨跑操，6点40分就要开始上早读。7点30分下课吃饭，8点整上课，中午12点放学，13点20进班上午自习，可以在班里睡觉，14点20开始下午上课，17点40下午放学，18点20就要准备晚自习了。
每一节课都有老师讲课，走的时候留下习题和作业，夏知又比较嗜睡，她根本做不完柏舟布置的作业，每天只好中午不睡觉疯狂补笔记。她觉得自己快要学傻了，每天一大早进班就掏出3500哇啦哇啦背起来单词，金小雨叫她出去玩，完全腾不出来时间。
写不完柏舟就要给她上政治课，写不好柏舟还要给她上政治课。她不知道做这些有什么用，考试成绩还是那样子，班里前三，年级90多名。可是她不敢不做，每次柏舟展开说教，夏知在手机对面都忍不住挺胸收腹头抬高，一副认真听教育的模样。她好像明白，假如不这么做，柏舟就会失望。他皱眉并不好看，夏知不想看到他光洁的额头上硬生生皱出个川字来。只好叹着气疯狂补作业。
第二次月考时候夏知有些震惊，她在数学60多分的情况下考了班里第一，险险高出第二名三分，年级排名也进步二十几名。柏舟让她背单词，她虽然一天背不到100，也是认真在做，有时候50，有时候70。这次英语考了110多分，她的努力一个月就收获了成果。金小雨和徐欢感叹了一番，两个人越走越近，反而是夏知有些多余了。
她最近赶作业赶得头晕脑胀，很少有时间和金小雨一块出去，金小雨只好带上徐欢在学校里晃悠。夏知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呢？这样子顾及柏舟的感受，却忽略别人。柏舟是好朋友，可是她总不能只有一个好朋友。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回暖，春天要来了。寒风里带了星星点点的暖意，刮到脸上也不再是刺骨的痛，痛里蓦然生出些温柔出来。夏知去上体育课时，隐隐约约觉得柳条软了，也绿了。那点微微的绿意在一片肃杀里显得那么淡，像朦胧的快要退散的烟雾。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有一些改变了，不应该囿于柏舟给她的一小方天地。她终归要做一些别的事情，而不是这样顾及柏舟，做那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杂草一样疯长，缠得夏知有些茫然。复制粘贴的生活这样下去，好像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确实不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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