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讨厌你，张寒生
蒋阅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所有的东西，都不对劲，全部都不对劲。
他们下来的时候，张起灵为什么没有说下面没有上去的路？
九重宝函有什么神秘力量，一个队伍的人都变成了这种鬼模样，像是饿狼看到肉，扑上去抢。
为什么张起灵将地上挖了一个洞，这本来应该是悬空的墓室却没有因此地面塌陷？
再加上，这相当于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张起灵和张瑞蓉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蒋阅忍不住贴紧了身后的墙，她突然之间感觉头皮发麻的厉害。
张家人为什么会专门来这个地方修改文献？进入古墓里的人最后到底有没有出来？是谁在这个棺椁里的空间下埋藏了九重宝函？“吟”是谁的名字？那封信里面讲的是什么，又是要给谁的？
她太粗心了，重重迷雾包裹着她，她却浑然不知，径自走下了陷阱，将自己困死在深渊。
张起灵，张瑞蓉，消失，九重宝函，汪藏海…有一条不甚清晰的线将所有的所有都连接起来，到最后是让她失望的心碎。
蒋阅贴着墙壁坐了下来，面前的那一群人为着九重宝函疯了一般，相互撕咬，搏斗…像猛兽一样地通过战斗来得到战利品。
张海千的眼睛已然猩红，他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扬起了头，眼神落在茫然的蒋阅身上，打量片刻，他竟然呲了一下牙，朝着蒋阅四肢并用地奔去，眼里满是野兽的凶猛。
蒋阅抬了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那张脸，十年，整整十年，她就是看着他的脸长大的。他照顾她，嘲讽她，甚至有的时候威胁她，但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动刀片，之后他再没有出手过，而如今，九重宝函将他人性里面□□的一部分摆在了明面上，控制了他的头脑，使得他感情不明，只按照内心最原始的冲动做事。
那么张海千，最原始的欲望是杀了她，还是保护她？
蒋阅一动不动，她想赌一把，赌赢了，她就出去，靠自己出去，出去毁掉这个地方。赌输了，她就此长眠于此处，再不闻张汪两家事。
张海千一跃而起，落在蒋阅面前，蒋阅只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他，周身的气息平静。
耳边仍是人类充满兽性的吼叫，张海千却乖乖地在蒋阅面前坐了下来，学着她歪头浅浅地笑。
蒋阅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在张起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来都不会想到，张海千一个僵硬的笑容，就可以让她拥有与神魔对抗的勇气。
人类的感情总是异常的充沛，充沛到一个平淡无奇的动作，都让他们受到至深的悸动。
眼见着蒋阅一个人默默地掉眼泪，张海千手脚僵硬地伸手，伸出一半又发现不对，竟然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一把把蒋阅揽过，身子坐的笔直。
蒋阅一边哭，脑子里还不忘飞速地转。九重宝函是她打开的，里面的东西她假设也是给她的，那就说明当初造这个东西的人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而这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什么？与她有关。与她所拥有的别人没有的东西有关。
蒋阅拿袖子一抹眼泪，拔出腰间的长刀，利落地在手腕上狠狠一划，撕咬的人们立刻停下了动作，朝着她看来。蒋阅把手往张海千嘴边一送，张海千就算是再知道他不能，也都抗拒不了，低头咽了一口血。
只一口。
他眸子逐渐清明，姿态都正常了许多。
蒋阅看着蠢蠢欲动的队友，收回手，在张海千身边窜了出去。
她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人与兽的斗争结局总是人类胜利，因为人类具有兽不曾拥有的智，也许兽有，但远不如人类的智那么高级。
蒋阅甩了甩手里的剑，将那些人的鲜血抖落，把那些人的矿灯什么的都点起来，放在各个地方，这偌大空荡的空间有了光，都显得温暖好多。
蒋阅低头想了想，这儿应该是有一根绳子的，否则张起灵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她伸手在死透了的龙哥身上一阵翻找，找出那本《河木集》，翻到秦岭一页，看了一眼。上面全是不懂的字句，想来只有龙哥看得懂。
不过上面有些图画，蒋阅看着那副图，图上画的是一个空荡的墓室，墓室有一个洞，洞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人。人的旁边是几条青铜链。
她对底下那个人没兴趣，她只想赶快从这里出去。她叫了一声凌言，凌言应声而出。
蒋阅道:“你能上去吗？”
凌言摸了摸下巴，突然腾空，在天花板上转了两圈，又下来带了个矿灯上去，不一会儿，矿灯的光就停住了。凌言飞下来，道:“上去那是肯定的。只不过外面的情况似乎有点糟。”
“什么？”
凌言低声道:“张起灵在跟一条蛇斗，战况激烈。”
既然战况激烈，那为什么她没有丝毫察觉？
躲藏在明朗局势下的真相浮出水面，蒋阅咬了咬牙，偏头看着张海千。张海千已经缓过神来了，拍着身上衣服的灰，站起身道:“咱们上去吧。族长那家伙，总是这样。”
凌言点点头，一手抄起张海千，一手拉住蒋阅，把两个人往上带去。棺椁外不知怎么回事，光线不足，只能看到一只金黄的眼睛移动着，满洞的痛苦惊叫。
蒋阅拿矿灯一照，一条庞大的蛇黑鳞闪闪，尾尖抽打在周围的石壁上，它的身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满身伤痕，浑身血迹，手里握着一把刀，刀身插在黑蛇上。
张起灵看见矿灯灯光后的蒋阅，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瞬间有了裂缝，特别是当他看到蒋阅手上抱着的九重宝函。
那是蒋阅刚才顺手捞过来的。
黑蛇看到蒋阅，干脆不挣扎了，硕大的蛇头冲着蒋阅而去。凌言连忙一手拉过蒋阅，黑蛇一见猎物移动，目光自然而然地对准了凌言，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蒋阅不紧不慢地对那蛇摇了摇手上的盒子，蛇的瞳孔变细，又盯上了她手上的九重宝函。
蒋阅看着那蛇闪电一样的过来，张起灵一下子没抓稳，整个人翻了下来，却稳稳地落在地上。蒋阅又扬了扬手，用尽力气将手里的九重宝函往棺椁下一扔！
那蛇紧随其下，可无奈钻不进去棺椁，竟然一尾巴扫过去，毁了那棺椁，不幸被它尾巴尖扫到的蒋阅被打出榕树洞，几个翻腾就要掉下青铜树！张起灵心里憋了一口气，飞身一扑，手快地拉住她的手，下一秒钟直接将她扯了回来撞进怀里，连连退后好几步，远离了边缘。
耳边传来塌陷的声音，那蛇悲痛地吼叫一声，张起灵只感觉脚下一阵震动，让他站都站不稳，于是和蒋阅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青铜发出阵阵呜鸣声，蒋阅抓住张起灵的手臂，抬头看他，“你这一局下的好啊，我差点都没发现！”
张起灵抿了抿唇，垂下眸子，蒋阅又道:“但是你料准了么，我杀人了，那四个人，我杀了。”
张起灵轻声道:“我知道。”
“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蒋阅恨恨地瞪他，那些鲜血在她的刀上流下，那些人临死前一晃而过的清明，挣扎的瞬间，咽气的瞬间，生命在她的手上流逝，破天荒的恐惧比起一个人面对所有是非都要强烈，像是无数个人在她耳边求饶埋怨，凄苦的声音在一瞬间充满了她整个心脏。
“我讨厌你，张寒生…”蒋阅这么说道，杀人时伪装的麻木不仁、冷漠无情，在此刻全部都被抛弃，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张起灵身上，像是千万年的雪，冰冻了他整颗心，冷到他心痛。
张起灵不说话，只由她哭。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带她来秦岭，却一手策划，要不是后来出现烛九阴，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计划的发展下去。
蒋阅需要成长。
盗墓者，最常见的就是死亡。不管是自己动的手，还是别人的动的手，都需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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