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首度遇挫

　　我们出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整整一天，我们找到了两处星位，可以说收获颇丰，按这速度……当然我们都清楚，这绝无可能！越往下离依兰府越近，清兵绝对会出现，开始的时候，他们不出现，是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哪儿出现就等于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有问题。

　　但在我们找到两处星位后，以顾先生的道行，完全能判断出我们已经破解了他的七星阵。那么担心也就完全不再有必要，无论有没有他们在当“路标“，我们都能找到其它星位。

　　卫先生让人在树林里搭了简易的帐篷，我们只需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将继续出发。而破解天璇星位的办法，父亲已经教给了卫先生，就是在山丘和河流相靠的这一侧，挖一道壕沟，将山丘和河流隔裂开来。其实破坏风水，几乎全是这些生硬的办法，直接改变地形地貌，只是如何改变，结果轻重不同而已。

　　我确实是感觉到了累，先是和青锋奔行一整天回到营地，紧接着又奔行一整天找星位，吃过东西后回到帐篷里我就倒在地上。

　　父亲进来后却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拿出地图在看。

　　我忙说：“爹，明天再看也不迟，你累了一天，早点儿休息吧。”

　　“一时也睡不着，我看一下明天的路线。”

　　明天我们要从这乌拉浑出发，挖壕沟一事自然有卫先生的手下负责。这时我也不得不惊叹卫先生实力的强大，他公开的勘探队并不是全部人手，还有很多隐藏的或者是在附近，总之就像他想要多少人，就很快有多少人赶来帮忙。

　　父亲说我们的祖训严禁参与政治，但不表明不可以了解，如今的天下大势，革命党确实已成气候，他们有这般能力也不足为奇。看起来父亲比我了解的还是多，我几乎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也没有用心去读圣贤书。

　　还是回到地图上，我发现父亲看的地图应该是冯先生的，这张图自然是比较详尽，我凑到跟前，“爹，下一处星位大致在什么地方？”

　　父亲皱了皱眉头，“七星中天璇天玑的星距最远，但也没远到这种程度。”

　　我十分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

　　父亲指着地图，“这往北去，是一大片的平原，夹在山脉之间，我在五花顶子上时，就已经发现这是一处富饶之地，水草丰茂，尤其这北面的山，完全脱离整个布伦山脉而独立……你再看这山形，像什么？”

　　我低头看去，这山形确实传神，完全像是一个后肢直立，前肢跷起，昂首向天的动物，“这……莫不是猛虎啸天？”

　　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龙脉猛虎啸天，自带龙虎砂，且青龙长白虎短，腹下是难得的宝地，尤其脚下还有一条大河缠绕……”

　　我忙说：“那这里一定是天玑的星位了。”

　　“你再看看，我这里还有尺子，你可以丈量一下。”

　　一句“尺子”提醒了我，星距！如果在这里点穴，天璇与天玑的星距实在是太远了，不用尺子量，用眼就可以看出问题来。正常来讲，天璇天玑的星距是天枢天璇星距的一倍半不到，但按目前这个预估，明显有两倍！

　　那这个七星图的形状就不对了。

　　父亲摇着头，“现在还无法想明白，明天边走边看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上路，睡了一晚，恢复了一些气力，如果是到“猛虎啸山”，大致是五十里左右，至少要走一整个上午，这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但我们遇到了意外。离开乌拉浑，沿着山脉大约走了十里，就开始远离山脉，到了父亲所说的那片水草丰茂的平原，本应是越走越顺才对。但在前面探路的人回来告诉卫先生，前面出现大片沼泽，还不知道能不能绕过去。

　　沼泽？父亲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在五花顶子之上，能看清下面的地形，但无法分出到底是草还是沼泽，当时父亲就有些疑惑，这一片区域都属于布伦山脉，即使是平地也多是树林丛生，这么一大片平原，而且不是靠在松花江边上，与周围地形似乎有些不符，现在终于明白了这里为啥没有树木。

　　沼泽大概是所有地形里最危险的，尤其被丛生的草覆盖着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下面是淤泥。这种情况下你无法知道它的底细，山再高，坡再峭，你可以一眼发现它的危险之处，翻越不了，爬不上去可以适可而止。而这种沼泽，如果你贸然穿越，一旦陷了下去，进退两难，生还的希望不大。

　　所以就算时间再紧，卫先生也不冒险，他在弄清确实是沼泽，无法在上面行走后，立刻让人寻找能绕过去的路。我们暂时原地休息，但左等右等，也不见探路的人回来，卫先生不断地起身张望，感觉他开始在担心。

　　但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探路的人没有发生意外，也没有遇到清兵，而是他们始终就没绕过这沼泽。这沼泽实在太大了，因为左侧也就是西面是山脉，所以卫先生派出的人是往东，我们的想法自然还是能走平地就走平地。

　　结果探路的人回来后说，他们往东走了十几里，才发现有可能绕过沼泽，但再往前就离松花江越来越近，因为依兰府有大量船只，那一带的江上或岸上就有可能有清兵，所以就算能从那边绕过沼泽，我们这么多人想不被发现也难，而且他们离开的时间太久，就没有贸然再往前，赶紧回来报告。

　　卫先生也为难了，他的手下说的确实有道理。

　　父亲又拿出地图看了看，“这确实不是个好消息，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卫先生忙说：“先生有什么想法？”

　　父亲指着地图，“如果前面的两个星位都判断正确，那这沼泽前面的星位将是天玑，而下一个天权应该会在这里。也就是我们现在去天玑，虽然要绕一个大圈子，但其实可以在路上顺便去天权，实际上也没绕太远。”

　　卫先生点点头，“如果这样，那倒也是，反正这边迟早也要去，如果有清兵，怎么也避不过，现在这沼泽拦路，就是天意，我们就先天权后天玑吧。”

　　父亲犹豫了一下，“我只是从道理上分析，主意要由你来定。”

　　父亲这一说，卫先生也犹豫了，他又看向西面，“如果从这一侧绕，我们就得进山翻山，也许路程上能近一些，但时间上恐怕一点也不会少耗费。我们去五花顶子上的路上都看到了，这山里几乎没人进去过，并不好走。”

　　最后，卫先生还是决定往东。父亲又重新拿出地图，因为昨晚我们一直研究的是天玑，而现在要去天权。但有天枢和天璇作参考，要预判天权并不困难，只是对于天玑的疑惑仍在，父亲总觉得对方不会轻易放过猛虎啸天这么好的风水，如果天璇天玑的星距真的不合正常比例，那么天权的星位也要变化。

　　“但不管怎样变，都是在松花江西岸附近，因为辅星就在江边，而松花江的流向和七星阵的走向几乎完全一致，所以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这四颗星都会在江边。现在看，这个阵真是相当完美，和地形地貌浑然一体。”

　　卫先生点点头，“先生，虽然其它五个星位还没找到，但我现在完全相信，你的判断绝对正确，如此巧夺天工，不论是谁发现了恐怕都会疯狂，又怎么可能会放弃不用呢？但也只有真正的大师才能发现，我们过去总也找不出来，确实是道行不够，现在是心服口服。”

　　此时已日当正行午，我们便先补充了食物和水，然后才开始上路。这一段路探子已把探明白，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我们便到了沼泽的东侧边缘。

　　这片沼泽确实是大，我们看着地图估算了一下，再往东十几里就能看到松花江了。探子比我们走的快，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查探，如果江上有船必有清兵；如果清兵把船放在它处，是骑马沿江巡视，那查探起来就不太容易了。

　　结合金韫妤和我说过的情况，现在基本也能肯定，清兵并不专门守护星位，只是定期巡视，因为他们已把这里面的人都赶光了，没有特殊情况，靠巡视完全可以保护好星位。而负责巡视和负责星位维护的，应该是不同的两帮人，这样能把知道秘密的人数控制到最少。所以金韫妤经常和她爹出来巡视，却对地洞的事一无所知，那么就可能是金大人负责巡视，顾先生负责维护。

　　探路的人回来了，说江上并没有发现有船。

　　父亲说现在离天权星位大概也是十几里，在东北方向，我们用不着到江边。

　　那就继续上路，如果能在天黑前顺利解决掉天权星位，我们就可以再往西走，就是天玑星位的方向，这样远离松花江，离山林也近了，天黑后容易找到安营的地方。如果天黑前没有完成天权星位的事情，我们就无法离开，可能需要在附近休息，但这片区域都是平原，没什么遮挡，目标实在太大，停留都可能会有危险，更不要说安营休息一夜了。

　　不幸果然被言中。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安营扎寨，我们只是刚刚接近目标，父亲正想开始寻找星位，危险就降临了。

　　在这片土地上，对我们最大的威胁自然是清兵。我们最不想遇到的事情发生了，清兵之前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突然就出现了，幸好卫先生行事一向谨慎，他始终把手下人分散出去，以我们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这样当遇到情况时，外面的人会首先发现，而我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受到伤害。

　　枪声不断地响起，从声音判断，离我们的距离并不远。卫先生立刻面临着选择，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已经接近目标，没有完成任务就撤离，似乎有些心有不甘；但从得到的情报看，并不是碰到了小股的巡逻兵，对方似乎是严阵以待，战斗结果还不得而知，我们还能腾出精力寻穴毁穴吗？

　　卫先生有些急的看着父亲，“先生，我们能速战速决吗？”

　　父亲表情严峻，“你也看到了，这里几乎看不到山丘。但布伦山这条巨龙太大，龙脉有可能在地下延伸，所以还不能肯定就是平洋，也有可能是潜龙。”

　　父亲的怀疑不无道理，因为大片沼泽的出现，具备了这种可能。潜龙点穴处，平地要凹陷而且有水环绕，沼泽恰恰属于凹陷又有水。这样，父亲的另一个疑惑似乎也得到了解答，就是对方为什么不点穴猛虎啸天。如果沼泽里有风水更好之地，潜龙在渊之形未必不如猛虎啸天。

　　但目前这一切还仅仅属于猜测，想要证实与否，就得堪舆。如何堪舆？

　　“先探龙脉。”父亲说。

　　在嘈杂的枪声下，父亲看着地图，我看着指南针，我们先要保证方向没有丝毫偏差，然后根据山脉的形状，寻找它在这块区域有可能的延伸。

　　卫先生问：“延伸既在地下，岂不是和大地融为一体，如何分辨？”

　　水脉因是水，即使埋于地下，水与土也一目了然，不存在区分的问题。但山是土，大地也是土，土与土如何分出彼此？

　　“那就要靠石来分。”父亲说，“平地泥土里就算有石，也是土多石少石小，石子分散并不规则，并没有固定的形。而山脉的延伸，石子会像水脉一样，明显生成一线，并且可能出现巨石或一条线全是石子，几乎不夹杂泥土。

　　那就是必须要掘地三尺了。卫先生立刻明白，也立刻召呼手下来办，在父亲指定的地方，开始挖掘起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因为还不知道外围的战斗情况如何，清兵也许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所以我们都是拿命在赌。

　　幸运的是，挖掘遇到了阻力，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结果。卫先生的手下带着铁锹、铁钎、锤子等工具，挖起土来还是非常的快，但还没挖到三尺，金属工具就明显碰上了“硬骨头”，铿锵作响开始挖不动了。

　　“有石头。”有人立刻欣喜地说。

　　只挖出一处还不行，父亲又急忙指点着，让他们挖出一条线。

　　事实证明了父亲的想法，果然有龙脉潜于地下，那么前面所指之处，就有可能出现天权的星位！如果对方和父亲的想法一样，也发现了潜龙的话。

　　“是不是，验下便知。”卫先生说着，让手下去寻找有没有铁板盖着的地洞。

　　而父亲则开始四下张望，根据周围的情况，来寻找哪些位置适合点穴。

　　可这时，一个人匆匆从远处跑来，看衣着是卫先生的手下。我们顿时就紧张起来，果然，他还没跑到我们跟前，就开始大喊：“清兵来了大队人马，我们拦不住他们多长时间了，得赶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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