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为人作嫁
金载延对清廷的忠诚，应该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甚至可以说是死忠。但他也是个父亲，对女儿的关爱同样勿用质疑。金韫妤在我们手里，他自然不能莽撞行事，把我们围住后就停着没再动。
倒是金韫妤毫无惧色，大声说着，“爹，不要管我……”
金载延伸手示意女儿冷静，“你们不要再徒劳了，放了我女儿，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性命。”
青锋厉声说：“既然来了，我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要死大家一起死。”
金载延长叹了一口气，“从被派到这里，金某也没想过能活着回去，你以为就你们为了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吗？”
青锋哼了一声，“我相信你会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是你女儿呢？她还这么年轻，你就真的想让她给你们陪葬？”
金载延犹豫了一下，“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那你放了我女儿，我给你当人质。”
青锋不屑地笑了，“金大人，你也聪明过头了吧，你连死都不怕了，拿你当人质还会有用处吗？”
这时，金韫妤突然开始反击。我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金载延和青锋说话，是故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金韫妤趁机挣脱，并想反过来制服青锋。可青锋的身手实在太好，金韫妤没有成功，只见她反身抓着青锋的前胸，搏斗了几下，又被青锋制住。但金韫妤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抓破了青锋胸前的衣服，就听“滋啦”一声……清兵这衣服也太不结实了，被撕出一个大窟窿。
青锋手里擒着金韫妤，也腾不出手来管衣服，胸口就大半袒露着。
许多人都发出了惊呼声，是为什么惊呼，也许不尽相同。
我反应过来后也惊的目瞪口呆，但我知道是为什么惊讶。我没有看错！我在船上时也应该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孔不是伤疤。青锋胸前的胸毛中露着几个洞，看起来像是子弹孔，非常的深，就那样露着，没愈合，也没流血。
不仅我一个人发现了，我不明究里，可有人懂得，人是绝不可能这样的。
顾先生首先惊叫：“原来又是你！”
卫先生也说：“你果然不是青锋。”
什么，他不是青锋？那他是谁？我突然想到了，那还能是谁呢？肯定是假石铎那个魂儿，现在应该叫它假青锋才对。只有他才能做到，难怪青锋会这样厉害，连子弹都不怕。我这也才想起来，他当初中弹时，好象根本就没流血，他的衣服上也没有血迹。人受了伤怎么可能不流血呢，除非本来就是死尸……
顾先生又说：“我说呢，你那天中了好多枪，就算不死也不会这么快就好。”
而这时，被我们控制着的春草也在喊：“小姐，原来不是我没打中！”
我顿时全明白了，那天青锋来打探，确实被发现而且中了枪，只是他没有那么幸运，他没有活下来并且逃走，一定是在临死的那一刹那，又被那个江底的爱新觉罗的魂儿附体了，就像当初的石铎一样。
看来这个魂儿并没有被顾先生消灭，一直都在这四周游荡，并且又让他找到了机会，再次借尸还魂成功。所以当我要查看他受没受伤时，他的反应会那么怪异，原来他是担心被我看出他的秘密。青锋已经死了，身上那些伤口不能愈合，如果让我看到那些子弹孔，可能就要怀疑他不是“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已经完全自由，为什么还要去找我们，并且帮我们……沼泽里的那些怪异事情，看起来也和他有关，那些亮点，那些牛蛙……
只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来问他这些。
卫先生说：“你想装作青锋，可惜装的并不像。”
假青锋有些不屑，“哦？你发现了，现在才说，不是太事后诸葛……”
卫先生笑了一下，“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假青锋疑惑地看着卫先生。
“青锋的话很少，而且只听我的安排，从来不会替我拿主意。”
如果这样，卫先生对青锋那么了解，显然不会没察觉这些异常。假青锋从一出现，就在不断地左右着我们的计划，我们要去翻布伦山时是他力荐调头返回，进沼泽找星位又是他力荐。之后强烈建议踩着牛蛙出沼泽，遇到清兵包围后又建议去抢船，路上又建议不停顿直接来矿区……这全是他的主意，这么做，现在来看，帮我们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还是它想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里。
只是，它为什么不自己来，非要和我们一块儿呢？而且卫先生早就在怀疑，为什么一直没有拆穿，而对他言听计从呢？
假青锋也不明白，“哦，那你为什么一直都听我的安排？”
卫先生笑了笑，“我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说，你做的这些事，也对我们有利，我何乐而不为？”
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利用。假青锋肯定是在利用我们，因为上次顾先生好象说过，它就算已经附体，还是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做，必须要有真正的“人”帮他做；而卫先生也在利用它，它帮我们对付清兵，把我们带进了这矿场里，大家是互相利用，就看谁的心计深，谁能玩得过谁。
这时，我终于完全能肯定，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青锋，真正的青锋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顿时莫名的伤感涌满全身。青锋救过我，又那么勇敢那么忠诚，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稀里糊涂就死了，实在是……太过窝囊！
可我也没有时间来替青锋悲愤，眼前的局面已经异常紧张。
顾先生有些得意，“那我们还得感谢你，把这些人给我们送来了，不然我们到处去找，还不知道要多麻烦。”
假青锋哼了一声，“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理会，别碍我的事就行了。”
顾先生不屑：“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你不可能成功，我这里的法术完全能阻止你，你莫不是不引火烧身不肯罢休？”
假青锋也有些不屑，“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手上有你们必须顾忌的人。”
这一句话确实打中了金载延的七寸，他非常紧张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把你们那些用来对付我的法术都撤了，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如果不呢？”
“那最坏的结果还是失败，但对我没什么损失，因为我本来就是死的，可对你们就不一样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金载延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假青锋又说：“金载延，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清楚，就是这些人。他们是什么人，就不要我多说了吧？而据我所知，他们还有大量的同伙在赶往这里，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你也许能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们带着大量的炸药，到时这里肯定会被炸的面目全非，你死也要保护的东西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与其让他们得逞，你还不如送这份大礼给我，至少我还是爱新觉罗，我成功后也没任何理由去帮他们不帮你们。”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连我都有些被说服了。
金载延果然说：“好吧，你放开我女儿，我带你去。”
顾先生忙喊：“大人……”
金载延叹了口气，“顾先生，事已至此，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天意……他说的很对，与其让这些乱匪得手，还不如便宜了爱新觉罗的人。”
假青锋冷冷地笑着，“我们三个一起去，在没成功之前，我不会放她走。”
顾先生又喊：“大人，你可要三思啊！”
金载延变的十分悲壮，“朝廷把这份重任交给我，我已经竭尽全力，扪心自问毫无愧疚，但如今……顾先生，我们就算杀光眼前这些人，可这里已经暴露，以我们的人手，还能挡住多少乱匪的进攻？”
“大人，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金载延摇了摇头，“远水难解近渴，就按我说的做吧。”
这又有点儿出人意料，他们就这样谈妥了？直接当我们不存在诶！可这是三方对抗，我们……是卫先生也有十几个人，都不是来看戏的。
果然，卫先生说话了，“你们好象还没问过我的意见。”
金载延根本没有理会卫先生，对顾先生说：“顾先生，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
顾先生把手扬了起来，似乎是某种指示暗语。
我们虽然对这个决定很不服气，可我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包围下，而且人数劣势明显，卫先生那样说，更像是找点儿面子回来，我们其实还真不能做什么。
所以，包围的清兵似乎让出一条路，金载延往那边走着，看到假青锋没有动，说了句，“你难道改主意了？”
假青锋看向卫先生，“你也不必生气，我这其实也是在帮你，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搞破坏，让现在的清廷无法延续气数吗？现在我去把那些气收了，他们的法术自然就失败了，就算我还你的人情吧。”
这番话让我们又是目瞪口呆，听起来也有道理啊？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假青锋劫持着金韫妤，跟着金载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三个人真的就扬长而去。我也不清楚顾先生到底是用什么对付假青锋，上次是火圈，这次并没有点火，假青锋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弹回来，非常顺利地就离开了。
这……这也太搞笑了吧，我们冒死忙来忙去，最后却是给假青锋作嫁衣？
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似乎也不能接受，开始说话，“你们真要这样？”
顾先生看向父亲，“你就是那位同道中人吧，不知如何称呼？”
父亲看着顾先生，“先生客气了，我只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你能找到我布的七星阵，绝不是泛泛之辈……这一行一直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是无名无姓的越不能小视，也许就是世外高人。”
父亲笑了笑，“先生谬赞了，我只是会看看风水而已，先生连异界的鬼魂都能对付，才真正是世外高人。”
顾先生犹豫了一下，“那你们就不应该还要自不量力。”
父亲也愣了一下，“先生既是高人，就应该知道天意不可违，任何逆天行事，都会引火烧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顾先生的表情也变的严峻，“你说的也对，我们方外人士，应该修身养性，顺应天意，造福于民，不应该参与这些俗世的纷争，只是……这个中缘由，几句话恐难以说清，先生不也是如此？”
父亲犹豫着，“那……如果真让刚才的魂灵得逞，会造成什么恶果？”
“有传言说，那些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万物神髓，如果被魂灵吸纳，它就不再是借尸还魂，而是真的可以重生，并且是不死之身。”
父亲摇摇头，“恕我学识浅薄，这种说法闻所未闻。”
顾先生笑了笑，“所以只是传言，也未必是真，而且也从无实例。”
“那你就真的放心让他去试？”
“为什么不？”顾先生露出狡诈的表情，“不然又如何送它回老家？”
这句话一说，任何人都可以听明白了，原来金载延是假妥协，这也是个陷阱，但具体是什么，我们猜不到，也无法知道金载延能否成功。
于是，卫先生问：“你们已见识到它的厉害，有把握能对付得了吗？”
顾先生笑着，“它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来自异界，我们不具备它的能力，但它同样也不具备我们的能力。每一界都有它自己的平衡原则，有生就有克，所以对付它的关键，就是用我们人界独有的优势，那也正是它没有的。”
“到底是什么？”我非常好奇又十分急切，不由地脱口问出。
顾先生却笑而不语，似乎并不想告诉我们，但看表情他应该胸有成竹。
卫先生这时问：“那你打算如何对付我们？”
顾先生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是军队士兵，而且也一向反对滥杀，你们和朝廷的纷争，我并不想介入，所以你们现在最好能够配合，这样对我们都好……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人比你们多得多，你们如果非要反抗，我也无法阻止这些士兵向你们开枪。”
形势已然十分危急，如何决定……我们都悄悄看向卫先生。卫先生面色凝重，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也在犹豫不决。
这时，突然传来清晰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在朝这边奔跑。我们辨着声音寻去，就见一个清兵从远处跑来，完全是慌不择路的样子，还没到顾先生跟前就喊：“顾先生，不好了，金大人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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