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必遭天谴

　　我是真的不想扔下金韫妤，但根本没有办法。顾先生说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而且现在就跑还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我在随着他们逃跑时，扭头又看了一眼水墙，这时里面就已经看不清楚了，到处飘着的都是血色的水气雾气，只隐约可见金韫妤和假金载延还抱在一起扭打。

　　这得流多少血，才能让里面变成这种颜色？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也不想知道我们会有什么危险，顾先生那样紧张恐惧，肯定是不堪想像，我只是跟在他们后面拼命地奔跑。父亲还不时回头看着，生怕我掉了队。

　　我们是要跑到洞外，半路上，碰上了卫先生的人，他们带着炸药正在往里跑，可是已经晚了。卫先生喊住他们，让他们也赶紧往回跑。

　　就这样，当我看到前面出现有亮光的洞口时，正要欣喜劫后余生，就感觉身后有巨大的气流冲来，冲力之强让我整个人的立刻就飞了起来，像炮弹一样朝着洞口飞去，就像被弹走的一样快。

　　我醒来时，耳边在嗡鸣着，耳洞里还隐隐有些痛。脑子里暂时是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活着吗？然后我看到了父亲的脸，还有卫先生、顾先生……我觉得我还活着，我们逃了出来，我只是短暂地晕了一会儿。

　　事实上，我们都是飞出来的，巨大的冲击力把我们从洞里推出来，这让我们省去了奔跑，更快地从洞里逃脱。但代价也是惨重的，摔出来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我觉得膝盖很痛，有骨折的可能。但眼下的情况，也根本无法顾及，到处都飘着浓烟，可并没有火光，没有火哪儿来的烟？

　　顾先生叹着气，“完了，一切全完了。”

　　我们更关心那个假金载延，它被彻底消灭了吗？灵气有没有被它抢走？

　　“看这样子，灵气已经毁了，如果让它全部吸走，不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呢？洞外没有经历“飞翔”没有晕过的人说，就觉得突然地动山摇，像是地下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这四周的草木就变的枯萎，冒着只有被火烧着了时才发出的烟，可根本没有火，什么东西也没烧着。

　　“是灵气，灵气全没了。”顾先生摇着头，“这里也许要荒芜好多年了。”

　　那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里面是什么样？

　　洞已经进不去了，不是洞口塌了，它依然老样子，但是我们看过去时，就见里面全是水，正好溢到地面高度，水没流出来，不走近了就看不出来。可这么深这么大的一个洞，竟然突然间就被水灌满了？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地问顾先生。

　　顾先生犹豫了一下，“是爆炸，如果我们还在里面，现在应该都死了。”

　　“那金韫妤呢？”

　　顾先生表情凝重，没有回答，已是回答。

　　我的心头顿时无比悲痛，金韫妤这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世界……

　　突然有人喊：“看，那是什么？”

　　我们急忙看去，是洞里的水中，好象漂起一个东西……是个人！

　　有人急忙去找棍子，七手八脚地去打捞，捞上来一看，竟然是金韫妤。

　　金韫妤被抬到平地上放下，浑身还在滴着水，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几乎把眼睛盖住，但即使不盖眼睛也是闭着的，脸色更是煞白。

　　顾先生和父亲都靠了过去，他们应该是所有人里医术最好的。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把脉，见他们迟迟不肯说话，就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父亲站起来，摇了摇头。

　　我急了，“爹，她真的不能救了吗？“

　　顾先生叹了口气，“她的气血已尽，就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这时，春草跑了过来，扑到金韫妤身上就大哭起来。

　　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但好象大家都已在和睦相处，没有谁再去攻击谁，更没谁抓着谁当人质。也可能是这超乎想像的灾难，把大家都吓傻了。

　　金韫妤的死因已很明显，我们都能想明白，她是用自己的血，杀死了那个爱新觉罗的魂儿！但她也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血。也许只能这样，阴阳平衡，要毁掉那个魂儿的阴血阳气，就要付出同样多的阳血阴气，同时中和掉。

　　那个魂儿虽然没有成功，但它吸到了灵气，肯定是和金韫妤的血产生了作用，最后发生了爆炸……这些水，也许是水气恢复了原状，也许是下面的灵气被破坏，地下水发生异常全部冒了上来。但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魂儿应该“死”了，一个险些酿成的大祸被及时防住。

　　父亲还是有些不放心，“没有看到金大人的尸体，那个魂儿真的死了吗？”

　　顾先生叹了口气，“金大人肯定被炸的尸骨无存，因为那个妖孽在他体内，吸的灵气也在他体内，爆炸后他肯定会粉身碎骨。而且我整个的法室都炸了，会产生强大的阳气，那个妖孽肯定已荡然无存。”

　　父亲点点头，“这样就好，大家都可以放心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每一个人似乎才明白过来，对方其实还是自己的敌人啊！想到这些，大家都紧张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用目光寻找着武器。

　　顾先生这时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里被毁了，我们五年多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金大人也死了，可朝廷肯定不会饶过我们，所以我觉得大家还是都逃命去吧，我们之前请求过援兵，趁他们现在还在路上，赶紧逃吧。”

　　这是实在话，大家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都这份儿上了，能保着自己的命就不错了，还打什么打，管它是革命党还是清兵呢，现在大家都是逃犯。

　　卫先生的任务就是破坏清廷的延气，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必要对清兵斩尽杀绝，也命令手下不要阻拦放下武器的清兵，任由他们离开。

　　这恐怕是谁也没想到的结果，如果细想，可悲、可怜、可叹……

　　临行前，在我的提议下，我们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把金韫妤埋了，毕竟是她救了我们大家，也可能是救了整个世界，如果后果真像顾先生说的那样严重，虽然真假也根本无法再去验证。但其实也没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没有挖坑，是把金韫妤又放回了洞中的水里，这是顾先生建议的。

　　“她的气血都在这里面，把她放回去，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然后，卫先生的炸药终于派上用场，把洞口炸塌，封住了这个洞。

　　之后，我们才离开矿场，大家既然同为亡命人，要走的路也一样，就搭伴同行吧，其实也没多少人了，清兵群龙无首早已走光。

　　顾先生说援兵一般会从陆上来，建议我们坐船走松花江。就这样，我们上了一只船，我、父亲、顾先生，卫先生和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手下，还有春草。这个小姑娘现在孤身一人，我们总不能把她扔下。

　　我们都累了半宿，身心俱疲，上了船，行船的事都交给了卫先生的手下，我们则各自去找地方休息，几乎是倒下就睡着了。

　　我醒来时就发现有亮光照进来，应该是天亮了，本来我和父亲在这个舱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父亲习惯早起，也许是去外面了。

　　我爬起来，也到了外面，果然看到父亲在船舷处，而且不止他一人，还有顾先生、卫先生，原来他们都习惯早起。

　　我走了过去，向他们问早，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放松，终于不再有压力，虽然心情还是有些沉重，这发生的事还是难以一下子就全部接受，尤其金韫妤死了，想想都要心疼，我不得不承认，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可大家的表情似乎都很严肃，我立刻觉得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父亲指着岸边，“你来看……”

　　我疑惑地看去，本以为父亲是想告诉我，岸上有清兵出现，一定是那些援兵来了，我们现在可能逃不掉了。可虽然起了雾气，岸上的景象时隐时现有些模糊，但我还是完全能肯定，岸上根本没有人，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不解地看着父亲，这时才恍然大悟，急忙又看向岸边，立刻就明白了。船一直在动，可岸上的景色并没有变，我经历过的诡异又发生了！

　　船上的人，只有我和春草经历过那次诡异，现在我们都能肯定，和那次一模一样。那就是说……难道那个爱新觉罗的魂儿还没死！

　　我们都看向顾先生，顾先生眉头皱着，不停地摇着头，看起来他也有些懵，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说那个魂儿必死无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卫先生说话了。

　　顾先生这时才说：“发生这种异象的原因有很多，也未必是它引起的……在它没有再出现前，我仍旧相信它已经死了。”

　　卫先生忙说：“就算这和它没有关系，我们该怎么解决？”

　　“驱阴返阳。”顾先生说，“只有赶走这些阴气阴魂，我们才能回到阳间。”

　　卫先生的表情松弛了一些，一定是认为既然顾先生这样说，就表明有办法。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无法乐观起来。我们在船上，上船的时候只带了一点食物，其它东西根本没有时间去拿，而且根据计划，我们在船上不会超过一天，也不需要太多的东西。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还需要作法呢？

　　顾先生作不了法，就说：“那就只能用直接的办法，点火。”

　　船上能用来点火的东西几乎都用上了，整条船上到处都是火光，只是天光已亮，这些火光已不那么明显。不过我们本来需要的也不是它的光亮，是它产生的热气，按顾先生的想法，是希望能用这些热气驱走阴气。

　　那些东西怕火怕热是肯定的，白天几乎不敢出现，晚上袭击的时候，也是先想办法把船上的火弄灭。可这一次，我们并没有遇到那些奇怪的鱼虾之类，至少在现在一个也没看到，我们只是又掉进了冥界的无限循环里。

　　而顾先生的法子看起来也没见效。

　　顾先生又说：“想办法把火放到水里去。”

　　江水自然是不可能点燃的，如果有足够的火油倒进江里幸许可以，但是我们哪有那么多的火油呢？把点燃的东西扔进江里，显然很快也会熄灭，最多像我上次想的那个办法，把锅里倒进火油点燃放到水里漂。可是有几口锅呢？这点儿火放入江里，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

　　顾先生无奈地叹着气，“看来只能弃船上岸了。”

　　父亲忙问：“上岸就能到了阳界吗？”

　　顾先生有些尴尬，显然他也不能肯定。

　　我也忙说：“如果水里还有那些怪东西呢？”

　　“还是用你的法子，想办法带更多的火。”

　　卫先生让手下赶紧去办，没有锅，他们就把用木头搭一些架子，能浮在水上，然后在上面点火，这个对我们来讲还不困难。

　　卫先生让手下先下水去试探，并没有发生怪异的事情，然后我们才准备下水。这时，顾先生站在船舷处突然晃了一下，几乎摔倒。我们都惊讶地看去，以为他年岁已高，如此劳累有些吃不消了。

　　卫先生便说：“要不要让人帮你？”

　　顾先生伸出手掌，表情严峻，“不是。”

　　不是什么？我们根本都听不明白，就见顾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父亲突然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抓着船舷才站稳。

　　我吓的惊呼：“爹，你怎么了？”

　　父亲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似乎已站立不稳，小心翼翼坐了下去。

　　我急忙来到父亲面前，“爹，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顾先生又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他也有些疲倦地坐下了。

　　我们不知所以，面面相觑。父亲却和顾先生对视着，突然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的那么勉强那么尴尬，我就更有些懵了。

　　顾先生终于说了话，“先生，想必你已经明白。”

　　父亲回答：“是啊，我们早就应该想到的。”

　　我都要被逼疯了，“爹，你们在说什么，早该想到什么啊？”

　　父亲看着我，目光异常的慈祥，“胄儿，我恐怕回不去了，以后我们家，就要由你来继承了。”

　　“爹，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卫先生突然说：“先生，你的意思是……这，这和你们有关？”

　　父亲点点头，“从开始我就说过，天意不可违，否则必受天谴。”

　　我无比惊讶，“可是爹，你并没有违天意啊？”我确实不明白，如果说了违了天意，那是顾先生，是他在逆天聚气，但当着他的面，我不好意思这样说。

　　父亲摇了摇头，“我破坏那些星位，坏了风水坏了灵气，也违了天意。”

　　“这怎么也能算？你……你明明是在阻止他……他……”我没说下去，看向顾先生，却发现他已经在原地打坐，眼睛也闭上了，有些惊讶，“爹……”结果看到父亲后更加惊讶，父亲的样子就像坐着也很吃力。

　　“我们的经脉已经受损，你们不要管我们，快走吧。”

　　“不！爹，我背你走。”

　　顾先生这时却说：“你还是没有明白，如果我们和你们一起，你们就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劫，永远也回不到阳界。”

　　我吃惊地看着父亲，其实这时心里已有些相信，只是不愿意接受。

　　卫先生也问：“先生，真的是这样吗？”

　　父亲点了点头。

　　卫先生的表情有些愧疚，“是我害了你……”

　　父亲立刻说：“这和你无关，之前我心里就已有准备……迟早都要有这一天，不是我也要是我的儿子孙子，这是我们欠你们的，欠这个世界的，总要有一个人来还，现在由我还上，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

　　“先生放心，信义是我们能立于江湖的根本，这一次你确确实实帮我们做了事，而且成功了，你们已不再欠我们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再打扰你们。”

　　父亲点了点头，看向我，“胄儿，现在爹也想通了，世事变幻无常，此一时彼一时，祖宗也未必能把后世完全算计到，所以，我们也许该改变一下了。”

　　“怎么改，爹？”

　　“不要再当风水师了，它从来没有给我们家带来过好事……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知道的好，天有天的秘密，地有地的秘密，强行去挖掘，必将天怒地怨！回去后你就安安稳稳地经营药铺，忘掉爹教给你的那些，也不要再教给你的儿子，从今往后，我们萧家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百姓家。”

　　“爹……”在这种场合下，我不知道父亲说这些话是不是另有它意。

　　父亲却说：“我是认真的，现在世界已经不同，老黄历不好使了，这件事爹就作主了，责任也全由爹来担，我不要你们后人再活的担惊受怕。”

　　顾先生这时却说：“你们该走了。”

　　我看过去，顾先生仍然打坐着，眼睛仍然闭着，面色却有些难看。

　　父亲也说：“是的，胄儿，你们该走了，快跟卫先生走。”

　　“不，爹，我一定要带着你一起走。”

　　父亲叹了口气，“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留在船上，你们游上岸；要么你们留在船上，我们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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