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头是岸

　　以阿大的脾气，加上他现在的愤怒，真的需要发泄一下，本来就已经倒霉透顶，同伙都死了，自己也被困住，看起来也土埋半截，竟然还要遭到一个死人的嘲笑！阿大是越看诸葛亮的雕像越气愤，手里的斧头就举了起来。

　　阿大是真想扑上去，把那张可恶的脸砸个稀巴烂，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因为他也算是个聪明的贼，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么多的灾祸，都是因为他没控制住脾气，动了棺材里的匕首，现在这雕像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机关，那些对联是不是在故意激怒他呢？

　　刘基也想到阿大可能会动怒，一直悄悄关注着他，见阿大最后控制住情绪，也就松了口气，然后说：“不管怎样，这诸葛孔明也是个奇人，我们闯进他的墓地里，确实是不恭不敬，向他三拜九叩也不过份，就算是谢罪吧？”

　　阿大和剩三儿都惊讶地看着刘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玩笑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三拜九叩可是大礼，除了拜祭祖先觐见皇帝，不会对其它人使用。这诸葛亮一不是他们的祖先，二不是当今皇帝，刘基真的会这样做？

　　刘基还真不是玩笑，他对诸葛亮的敬仰是由衷的，这诸葛亮本一个山野村夫，辅佐着一个毫无根基的刘备，最后竟然三分天下，虽然他不是皇帝，但刘基觉得诸葛亮已不需称帝，足以胜过皇帝，拜他并不过分。

　　说实话，这三拜九叩，阿大和剩三儿也只是听人说，他们并不懂，也从没亲自经历过，他们的身份当然见不到皇帝，也没经历什么隆重的祭祖活动，以他们的出身，祖上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要祭也不会这么隆重。

　　但刘基不一样，他从小熟读诗书，考过功名，也当过官，这礼仪是必须要掌握的，不懂礼仪，可是根本进不了官场，哪怕你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也要和一品大员懂得一样多的礼仪。

　　刘基后退到另一侧的墙边，整理下衣服，甩了甩袖子，还真按着规矩三拜九叩起来，一路来到雕像前，把阿大和剩三儿都看呆了。

　　“我说，你……你还来真的了？”阿大颇有些无奈，这些识字的人都有股书呆子气，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有工夫搞这些虚玩意……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分明是在故意气我们吗？

　　刘基没有理会，在雕像前跪着，叩了最后一个头，还真把三拜九叩完全进行了一遍。刘基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

　　就在这时，突然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几个人立刻就紧张起来。

　　阿大的反应更激烈，直接喊了声“不好”就趴到了地上。这人家拜的时候他不拜，他冷嘲热讽，怎么人家拜完了，他又拜上了？

　　当然不是这样，而是阿大看到雕像起了变化，本来是贴在墙壁上的，突然间就凸浮了起来，而且似乎在向一侧开敞，他立刻就想到了机关，如果是机弩之类的，他现在趴下自然是最好的应对。

　　剩三儿也学着阿大急忙趴下，自然晚了很多，不过早晚已不重要，刘基只是下意识地弯了下腰，也什么事也没有，因为没任何东西飞出来。

　　雕像确实是向一侧打开了，像是墙上的门，露出后面的洞。洞里也确实有机关，但不是发暗器的，而是一个把手。

　　此时，三个人已靠到墙前，洞里的情况自然看清楚了。

　　阿大疑惑地问：“是……是什么？”

　　刘基犹豫着，伸出了手……

　　阿大却急忙伸手抓着刘基的手腕，十分惊讶：“你要干什么？”

　　刘基一脸疑惑，“你不是问这是什么吗？我不看看，怎么知道？”

　　“那要是机关呢，你一动再出来什么东西，我们岂不是……”

　　刘基笑了笑，“如果这里面真要有害我们的机关，我想我们现在早就中了。何况我刚才那么虔诚，这门才开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于这雕像怎么变成了门，又自己就开了，阿大还有疑问，但确实是在刘基三拜九叩之后发生，要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也不能相信；可要说有关系，难道这三拜九叩是开门暗号，还是在叩的过程中触动了机关？这似乎也太神奇了。但想想今天遇到的奇事，这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阿大犹豫着，把手收了回来，但还是后退到一侧，他可不想冒险。

　　刘基看了看剩三儿，“你也先躲到一旁去吧。”

　　剩三儿看着刘基，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退了下去。

　　刘基自己站在雕像前，长舒一口气，其实他也没把握，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刘基伸出手，触碰到了把手，轻轻动了动，把手似乎确实能活动，本来有些微微向上斜，似乎能把它掰直或者是掰向下，完全是一个机关开关的样子。

　　可是这机关是控制着什么的呢？是密如飞蝗的针箭，还是又开启了落石或是陷阱？无法判断，总之如果是暗箭，他们都在劫难逃。

　　刘基扭头，“要不……你们先出去吧？”

　　剩三儿立刻说：“不，要死一起死，如果没有你，我们肯定也逃不出去。”

　　阿大已经抛弃过其它人一次，再抛弃一次……这贼也是有脸面的，于是咬了咬牙，“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咱们是拴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刘基便扭回头来，又稳定了一下情绪，用力去掰把手……真的掰了下来。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瞪了好长时间，剩三儿兴奋说：“没事！”说完才发现，自己高兴的什么劲？没事对他们难道就是好事吗，他们不还是什么也没得到？

　　阿大皱了皱眉头，“刚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刘基的注意力全在把手上，他甚至听到了把手掰下时“噶哒“的声音，但是外面的声音，哪里有？一般的响声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确实什么也没发生，机关总不至于反应这么慢，现在可以肯定，不会有危险了。刘基把手松开，疑惑地四下看着，还是希望能看到点儿什么，哪怕随便一个地方裂开个口子也好啊，这样一个把手不可能什么用也没有，而且如果这真是诸葛亮搞的，他兜这么大一圈子，难道就是为了耍着他们玩吗？

　　阿大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知道了，我们快走。”

　　刘基一脸疑惑，不知道阿大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去，一定是那边。”阿大欣喜地说，“那棺材又落下来了。”

　　刘基一愣，但还是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阿大仍旧坚定地说：“一定是的，我们快去看看。”

　　三个人几乎是一路小跑，也顾不得有伤有痛了，由于离的很远，其实没人相信阿大的耳朵会这么灵，都觉得他也许是太想出去，出现幻听了吧？其实就连阿大自己，也确实并不是真正听见了，只是突然间有那种感觉。

　　但阿大的感觉是正确的，棺材确实又掉了下来！

　　没有其它解释，一定是刘基掰下把手造成的，那个把手又是控制这个升降棺的又一个开关！这时候，刘基也有些明白了，这制造机关的人确实高明，他就猜到了即使有人能找到那里，也未必会按照对联上说的做，到时的情况肯定都和阿大的表现一样，恨不得立刻把那雕像砸烂……如果这样，肯定会引发另一个机关，也许在场的人就会死在那个洞里了。

　　刘基的虔诚，为他们换来了生还的机会。这似乎也体现了造墓者的仁慈，盗墓贼虽然罪大恶极，但也不是非死不死，如果他们能回头，还是会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显然，只有回头的盗墓贼，才会像刘基那样去叩拜。

　　所以，机会看似是别人给的，其实是自己争取的。人，很多时候，不是被别人害死，而是被自己作死，不作就不会死。

　　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了，虽然一切就像是做梦。剩三儿兴奋地就想进棺材，却被阿大一把拉住，“我和先生先上。”

　　阿大一刻都不想再等，谁知道还会再发生什么，谁知道棺材升上去后能不能再降下来？第一个逃生的机会，他绝不会让给别人。棺材里只能装两个人，三个就很难装下，都站着也不是不可以，但份量是否太重并不知道，反正下来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伙，现在可是在逃命，阿大可不想去试验。

　　刘基明白了，立刻说：“你们两个先上去吧，我等下一次。”

　　阿大并不情愿，他想带着刘基，两人相比，刘基当然比剩三儿有用多了，他之所以在路上带上剩三儿，只是为了出现他们大人不适合做的事时，让剩三儿去做，比如洞口太小只能孩子钻进去，或者某件事只能份量轻的人去做。而刘基却是通晓很多技艺的奇士，孩子随时都能找到，能人可不多见。

　　但刘基坚持让剩三儿先走，他觉得把剩三儿一个人扔下，他恐怕会害怕。阿大没有办法，只好让剩三儿上了棺材，摁下太极图上的鱼眼，棺材升了起来。

　　其实只是阿大自己多疑，事实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棺材再次降下去后，就又把刘基带了上来，逃离了可怕的地宫，这墓里也没有任何再呆的必要，三个人匆匆逃了出去。

　　到了外面，看见了真正的山，真正的树，还有真正的阳光……由于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乍一见到光还有些不适应，但他们总算安全了。三个人都瘫软在草地上，刘基和剩三儿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心情一放松，就想到了身上的伤，顿时就觉得哪里都不适，别说站着，就是躺下也不舒服。而阿大是心理上的伤，到现在他也不能接受，一伙人就剩下他一个，一想起来就无比痛心，这内心一感到疲惫，身体就更容易疲惫，阿大觉得自己要不倒下，身体会一直抖个不停无法控制。

　　缓了好长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剩三儿先说：“我们怎么办？”

　　阿大这也才缓过来，非常不满地看着刘基，“都是你，找你那什么破书？我都说了，这武侯墓有诅咒，进不得，你偏不信！现在好了，我的兄弟都折了，你说怎么办？我回去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这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刘基不能接受，虽然进武侯墓确实是他坚持的，但阿大一伙也是同意的，这是他们的交换条件，现在怎么全成他的责任了？

　　“我不管，你必须得赔。”阿大简开始耍无赖了。

　　可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赔，刘基目瞪口呆，他可没法子让死人复生。

　　“钱！”阿大说，“如果能弄些财宝，我带回去，也能向他们的家人有交待。”

　　刘基颇为无奈，“你看看我们两个，骨头都断了，能不能走出这山都不好说，你难道就没受伤，你还想着去盗墓？”

　　阿大当然也有伤，但没那么严重，他坚持必须要有收获，不然决不离开，说到最后语气非常强硬，甚至露出了凶相。

　　刘基觉得他要是再不答应，阿大把他们两个杀了都有可能，只好说：“那好吧，你让我们再缓缓，然后我在这山里帮你看看，如果真能找到暗藏的墓穴，那是你们的运气……如果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我现在是肯定不能跟着你再去其它地方，我们必须先去疗伤。”

　　阿大没有再强迫，心想先看看再说，于是主动去扶刘基。就这样，在阿大的搀扶下，刘基随着阿大又在山里转了起来。剩三儿一见两人都走了，他自己当然不敢独自呆着，也吃力地跟在后面。

　　长话短说，刘基还是懂些风水术，果然找到一处暗穴。阿大挖开，虽算不上收获很大，但棺材里还是有些陪葬品，刘基便说已经帮了阿大，他要带着剩三儿下山看郎中去了。阿大忙着在翻找值钱的东西，也顾不得刘基，任由他去了。

　　刘基和剩三儿互相扶着，艰难地下了山。一路上，剩三儿又问该怎么办？刘基说你跟着我便是，我们要去安全的地方，先把伤治好了再说以后的事。就这样，剩三儿跟着刘基，先去了城中，然后又辗转去了刘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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