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有得必有失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晓月急匆匆赶回了火蚁镇，下了飞机，直奔肖瑞的住所。
如同许多个夜晚一样，肖瑞这个时间段一般会用来做一些较为隐秘的事情，今晚他正和一些仿真机械人调试负责守卫火蚁镇的武装无人机群，得知晓月提前抵达，虽然有点奇怪比预计得要早，却并没有立即赶回家，一直等到调试基本完成。
到家一开门，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以为晓月已经去休息，肖瑞走进屋子，灯光自动开启，却见晓月正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眼睛红通通还含着泪花。
肖瑞有些莫名其妙，晓月在外边没受欺负才对，怎么一回来就哭？正要询问，晓月神情激动地一下抱住他，哭得更厉害了，呜咽着唤道：“爸……”
肖瑞却是有些猝不及防，他一向不喜欢与他人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虽然晓月是自己的女儿，也就小时候抱抱、掐掐脸蛋、摸摸脑袋什么的，等到她年纪大一些，顶多就拍拍手臂、背脊，虽然他们一家现在身在**，身处的环境与国内不同，风俗习惯也迥异，他依旧不会像西方人那样，一见面就亲来亲去。
等到晓月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肖瑞才问道：“怎么哭了？”
“我以为你走了，不要人家了！”晓月微微噘嘴，委屈地说道，脑袋埋在肖瑞怀里，在他衣服上蹭着泪花，低垂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避肖瑞的目光。晓月一到肖瑞的住所，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可是吓坏了，以为自己的预感成真，哭了好半天，现在看来似乎是一场乌龙。
肖瑞愣了一下，嘴角一扯，以略带无奈的目光注视着晓月：“呃……我怎么感觉这剧情、这台词很熟悉呢？应该是很多年前的套路了吧，你是不是又看了一些老电影？入戏太深？早跟你说过，少看那些垃圾片子的。”
晓月脸上有些挂不住，抱着肖瑞的手臂撒娇：“爸，你又笑我，人家不理你啦！”
肖瑞摊摊手：“又来了，少说一些电影里的台词，很尴尬的。”
晓月捂住嘴巴想了想，那么多电影那么多台词，她哪里记得住，电影台词都不能说，那还有几句话能说？再说，她也不是背台词啊，说的完全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赌气似地道：“人家就要说！专门挑一些最尴尬的，尴尬死你！哼！”说着把头偏到一边，做出不理肖瑞的样子。
肖瑞可不会跟晓月一样孩子气，刚才的场面确实挺尴尬的，肖瑞不喜欢那种气氛，现在这样总算恢复到常态，轻松了一些，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弄点东西吃？”
“嗯。”晓月点点头，她匆匆忙忙往家里赶，一路上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松了一口气，立即感觉到饥饿。
肖瑞走进厨房，晓月也跟了上去，叫道：“爸，让我来做！我这次又学到了新菜式！”
“新菜式……你确定你不会跟上次一样，做出黑暗料理？”肖瑞表示怀疑，其实，作为肖瑞要求掌握的生活技能，晓月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但那是在她正经做的情况下，晓月特别喜欢尝试一些新的做法，如同做化学实验一样调配各种调料，做出新菜式的味道时好时坏。
“黑暗料理！”晓月不乐意了，立即反驳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只是第一次做不熟练，调味料比例不对，味道差一点而已！”
“那我们一起做。”肖瑞只能由着她。
父女一起做饭不是第一次，配合十分默契，不多时几个简单的菜做好。
坐下一起吃饭，肖瑞已经吃过晚饭，还是陪着晓月吃上几口。
晓月也吃得很慢，时不时瞄肖瑞一眼，似乎想着一些什么，吃着吃着，晓月突然问道：“爸，你单身多少年了？”
肖瑞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还是回答了晓月：“这还用问？你应该知道你爸一直单身，你问这个干嘛？”
晓月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你打算一直这样？不找个伴儿？”
“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不会觉得孤单？”
“不会。”肖瑞的回答完全不假思索。
晓月认真地想了想，道：“爸，你跟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耶，别人总想找一个伴侣，你却总喜欢一个人。”
“喜欢独处的人很多，不止我一个。”肖瑞答道，心里却知道晓月大约察觉到他与旁人的不同，不过，他不知道晓月的心思，是有什么目的？还是突发奇想，随便问问？
晓月摇头道：“不一样的，那些人要么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要么有过许多经历，厌倦了热闹喧嚣；要么是被人孤立，没有办法。你是真的不需要，就好像……好像……”晓月一时间也找不出适合的词语形容那种感觉。
肖瑞可不想晓月这么追问下去，打断晓月，拿出家长的口吻，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给我好好吃饭！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吃完就去好好睡一觉！”
“噢……”晓月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肖瑞。
晓月此时已经没什么胃口，她想到自己的爸爸，总是这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形单影只，以前不怎么了解，这一次独自出去旅游，虽然可以放肆地游玩购物，但是，之后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并不好受，她也有一种找个人陪伴、倾诉的冲动，只是外边那些人实在值不得她信任，虽说男的勾搭妹子是正常的事情，晓月却不想玩这种感情游戏。她遇到许多情侣、夫妇，与他们谈话，了解他们的感情、生活，她大体知道爱情和婚姻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知道那是一种自然的需求，即便不那么美好。她也明白孤身一个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没有考虑太多自身的问题，她想到的是，爸爸已经一个人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一个个日日夜夜，虽说爸爸常常教导她不必去在意别人的感受，包括他的感受，只要过好自己的就行，晓月每每想到，依旧觉得有些心痛自己的爸爸。
晓月磨磨蹭蹭地吃完后，肖瑞让晓月去洗漱、睡觉，他一个人收拾洗碗，洗完了又整理了一下，才自己去洗澡。
等到肖瑞洗完澡出来，却见晓月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禁问道：“怎么还不睡？”
晓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心不在焉地应道：“睡不着。”
肖瑞坐到晓月身边，问：“有心事？”
晓月又顿了顿，才微微点头。
“什么心事，可以说给爸爸听听？”
“爸……”低声唤了一句，晓月脑袋靠到肖瑞怀里，心中又冒出那个可怕的预感，禁不住再次落泪。
“怎么又哭了？”肖瑞真是无奈了，他从小就教晓月不要哭，哭没作用，女孩子也要学会坚强，结果还是哭得稀里哗啦，难怪说女孩子是水做的，天生多愁善感。
肖瑞思索着怎么安慰晓月，却听她小声道：“爸，上次你给我说的话，我感觉你要离开我一样，留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肖瑞脸上一僵，女孩子的感觉就是敏锐，能察觉到这一点。
晓月察觉到肖瑞眉间的不自然，心中起疑，肖瑞连忙道：“上次我说的那些话，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的。至于离开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子女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他可不能告诉晓月，她的感觉一点儿没错。
“人家说的不是这种离开啦。”
肖瑞佯装不知，道：“那还有哪种离开？你不会咒你爸挂掉吧？”
晓月立即说道：“爸还这么年轻，才不会死呢！”
如果不出意外，肖瑞确实能活很久很久，但同样还不能说，只得按正常的情况来说，道：“呵呵，不死的话，不成了老妖怪了？到时候，你嫌弃我这个糟老头还来不及呢！”
晓月连忙辩解：“不会的，不会嫌弃爸爸……”
听晓月这么说，虽然有些套路，肖瑞还是喜欢听，更重要的是，总算转移了晓月的注意力。
晓月也没有再哭，说起晓星、晓辰的事情：“爸，我去见晓星、晓辰了，他们两个现在啊，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哈……那两个笨蛋，就是不听我的，气死我了！不过，我也不好说他们什么，你说对吧？”晓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肖瑞的神色，嘴巴上数落着两个兄弟，一点不客气，实际上，却是在给两兄弟说情。
两兄弟的现状，肖瑞早通过小型智能机械人知道的，不过，感觉也没什么，算是正常的人生际遇，他们两个没有哭天抢地地说“我好惨”，怨这个怪那个的就行，男孩子嘛，多经历一些，也不会吃大亏。至于两人坚持要混娱乐圈，肖瑞不置可否，他们这样选可以算是重感情，没什么错。真要他们一下完全放下一切，又显得无情无义，感情这种事情往往都是糊涂账，当事人各种纠结，旁人也很难说清是非对错，不过，好赖都是人生经历，这种事，肖瑞可管不着。
至于晓月话里的意思，肖瑞哪里听不出，不过，晓月这么处理确实没错，只是点头道：“他们自己选的，自己不后悔不怨天尤人就行，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接着，晓月又说了她这次出去旅游的一些见闻，特别是她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女性，说起她们的生活、遭遇，肖瑞偶尔插上一句，说着说着，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爸，我已经想过了，我不想过和那些女的一样的人生。”晓月总结似地说道。
肖瑞打起精神，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晓月也做出郑重的神情，握着一个拳头，道：“我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依靠男人，不想结婚，不想过那种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具体怎么样的我也不完全清楚，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与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嗯，我还要和爸爸在一起。”
“我不想嫁人，永远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这是影视剧里常出现的一句台词，经常出自一些天真烂漫的少女口中，虽然基本上说这话的女孩子最后都嫁了出去，晓月也并非天真或者一时冲动，她的这个想法，确实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对于爱情婚姻，作为女孩子，晓月也是有一些憧憬和幻想的，但是，真正了解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和婚姻，晓月知道正如爸爸常说的“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或许也有美好的一面，但是仅仅是一面而已，占据的比例还不大，爱情是有保质期的，消失的那一天，会变成亲情还是仇恨，谁也说不清。或许一些漂亮的女人会有让人羡慕的爱情和婚姻，但是，再漂亮也会厌倦，也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家庭矛盾，男的出轨、女的偷情。爱情、婚姻都充满了**、谎言、欺骗，还要受到金钱、社会环境、亲友等等因素的影响，自古如此。所谓的幸福美满？只是经过美化的说法，真实的生活无所谓幸福不幸福，更多的是为了生活打拼、工作，各种鸡毛蒜皮，各种矛盾……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难以避免。
晓月说完，肖瑞陷入了沉默，久久没说话，晓月等待着，过了好一会，肖瑞依旧没有开口，晓月才小心地问道：“爸，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天真？很奇怪？”
肖瑞这时才道：“见得多，看得多了，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算奇怪。”
一些道理许多人都懂，人类社会中有类似这样想法的人总有那么一些，但是，明白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去做，有没有决心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哪怕想要走不一样的路，碍于心理生理的需求、周遭的环境、社会伦理的压力，总会迫不得已地重复前人的路。人生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过，一个人的出身、环境、认知、性格等因素，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生的走向，貌似许多路可走，实际上真正能走的只有那么几条，以为有很多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人本身也是善变的动物，或许说适应环境也没错，比如一个女的失恋，发誓再也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结果，第二天遇到一个帅哥，立马又相信了爱情。
肖瑞扶着晓月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说道：“如果是你最真实的想法的话，并能一直坚守的话，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任何事都是有得必有失，你有没有想过，你要这样的生活，需要付出的代价？你将无法体味到一些正常人的许多快乐，内心孤独，还要遭受周围人的白眼，社会的各种压力，你或许会孤独终老，老无所依，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晓月听完，想了想，依旧坚持道：“爸，我已经想过了，即便那样，我也不后悔，你不是说过，人生的道路终究要一个人去走的嘛？其他的亲人、朋友都只是点缀。”
“你想好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肖瑞又问：“不后悔？”
“我晓月决定了的事情，就肯定不会后悔！我就是想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路！爸，不行吗？”
肖瑞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面带轻笑：“别人我不能确定，不过，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为什么？”晓月不解。
“因为你是我女儿。”肖瑞认真地道。
晓月白了肖瑞一眼：“爸，你这算不算自卖自夸？”
“咳……虽然是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是，确实是事实。”肖瑞略微尴尬，咳了一声，接着一本正经地道：“而且，你和你的两个兄弟，生来就是与普通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晓月不信。
“基因。”
“爸，你又吹牛，人家不理你了！有点生物学常识都知道，基因人人都有区别的啦！”晓月装作生气的模样，伸手轻轻拍打肖瑞，依旧不相信。
肖瑞继续道：“你们身上来自我的基因经过调整、修改，它让你们天生拥有比常人强健的体魄、协调的身体、出众的样貌、聪明的大脑、敏锐的感知，不过，任何事都是有得必有失，发育迅速的身体，让你们不需要多少照顾，你们也感受不到太多关爱；聪明的大脑你们过于早熟，失去了童年的一些快乐，过早体味到人生的一些烦恼；过于优秀，也会受到同龄人的排挤和嫉妒，缺少朋友。至于我是不是吹牛，你自己回忆一下你的成长经历，你觉得你们跟一般小孩子一样？”
晓月低头回忆成长的点点滴滴，这才意识到，她和晓星、晓辰确实与起其他小孩有太多的不同，学什么都比其他人快，总是得到大人的各种夸奖，她一直不明白周围的同龄人为什么总是有些笨、幼稚，本以为是爸爸从小让他们学习的缘故，现在爸爸却说是基因决定的！这可能是真的吗？
见晓月一时间难以相信，肖瑞也不再多说，说道：“先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好好准备一下，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能要离开一周左右。”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肖瑞买了个关子，主要是解释太费劲，也难以让人相信，不如让晓月亲眼见到，那就好解释得多。
第二天，肖瑞下班回家，晓月已经在他的住所等着，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身远足的装束，背了一个大登山包，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各种用品，不过，肖瑞也没说什么。
“爸，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们要去哪里？”晓月一个劲追问。
肖瑞也没回答，照常的做饭、吃饭，然后继续做一些白天没完成的工作，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晓月昨晚没睡好，白天又瞎忙活了一天，此时早就在沙发上睡过去。
肖瑞叫醒晓月，晓月一脸的迷糊，不解道：“爸，十二点多了，我们这个时间出门？”
“别问了，跟我走吧。”
“爸，你就这样出门？什么都不带？”
“这次去的地方不需要你那些，算了，你想带上就带上吧，或许能用上。”
肖瑞转身就要走，晓月又问：“你说要离开一周时间，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肖瑞往房间内瞄了一眼，走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来。
晓月吓了一跳，睡意全消，瞪大了眼睛：“两个爸爸？不对，不一样。爸爸，这是？”晓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与自己的爸爸有一些区别。
“果然看出差别了。”肖瑞一直想亲自去一趟火星，各种原因耽搁，所以他想了个法子，制作一个模样与自己一样的仿真人代替自己，然后自己去火星呆一阵子，制作出来后发觉不妥，仿真机械人的外形虽然和真人一样，一般人难以区别，但是，如果较为亲密的人，极有可能会发现破绽，现在晓月的表现就证实了这一点。
“仿真机械人。”肖瑞解释道。
“机械人？！”晓月摸了一下，觉得有意思，在仿真机械人身上捏来捏去，“公司的技术这么先进了？！跟真人的一样。”晓月玩起了劲，把仿真机械人与肖瑞一样的脸，扯成了一个可笑的怪相。
“别玩了，走吧。”
父女二人搭上一辆自动驾驶汽车，向着镇外行驶。不多时，就到了镇外农业区中心位置，一处作为晾晒场的空地。
“爸，这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要去很远的地方，带了这么多东西呢。”
“确实很远，到了。”肖瑞说着，仰头往上看去，晓月循着肖瑞的视线，只见上空开启了一道散发微光的门户，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似乎是透明的飞行器，有点像是一只大甲虫。晓月吓了一跳，不由抓紧肖瑞的一只胳膊，问道：“爸，这又是什么？”
“小型宇宙飞船，这艘的名字是探索一号。”
“宇宙……飞船！”
晓月难以置信地盯着探索一号，眼睛睁得大大的，眨巴了几下，嘴巴已经成了“o”型，惊得不知道该说啥，不等她缓过神，微光中一道力场落下，将父女两人吸入飞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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