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各自的说辞

　　宋潇雅低头，“我与那家人已然断绝了关系，除了小福外，心中对那夫妇俩也没有了任何牵挂，可毕竟是养大了我的人，直接面对还是有些不忍。”

　　太后摇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只不过以你的心性都不得不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可见他们对你是何等恶劣，你也不用有任何的不忍。”

　　“小雅明白。”宋潇雅微微一笑，答道。

　　此时，皇后也已经走了进来，宋潇雅上前问了安，各自坐下。

　　太后便将宋潇雅的想法跟皇后说了，皇后面有不虞，却还是应了下来，叫了内侍杨清进来嘱咐了几句。

　　杨清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瘦小的小男孩进来。

　　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一身衣裳虽破旧却还是干干净净，一双眼睛如惊慌的小鹿般不知该放到哪里才好，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太后跟皇后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忍，都是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宋潇雅眼眶有些发热，低声喊道：“小福！”

　　宋小福一怔，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身着华美衣裳的美貌少女殷殷的看着自己。他努力的辨认了半晌，眼中突的一亮，“姐姐，你是姐姐？”

　　宋潇雅站起身来，“是姐姐，小福过来。”

　　杨清看向皇后，见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便放开了手。宋小福立刻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宋潇雅的怀中。

　　“爹爹和娘亲都说姐姐已经死了，可小福不信，村里人都说是爹娘把姐姐赶走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姐姐，小福好想你，我去求求爹爹和娘亲，再把姐姐接回家好不好？”

　　宋潇雅蹲下身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正视着他的双眼，道：“姐姐也很想小福，可是姐姐不会再回去了，以后小福就跟着姐姐生活可好？”

　　宋小福见了姐姐也不那么怕了，四周打量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觉得满眼的金碧辉煌，连桌上的吃食都是从未见过的，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小福若是跟着姐姐走了，爹娘会伤心的。”宋小福摇摇头，“我不能离开爹爹和娘亲。”

　　太后跟皇后再次对视一眼，暗自点头，这孩子的心性倒还不错，小小年纪便能抵御住诱惑，不是个见利忘义的。只要以后不走歪了，倒是个可造之材。

　　宋潇雅暗自叹了口气，“小福可知道是怎么来的这里？”

　　宋小福恍然一般睁大的眼睛，“昨日有好多人提着刀枪冲进家里，绑了我们来的。是姐姐要见我们么？姐姐让那些人不要再绑着爹爹娘亲可好？”

　　宋潇雅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小福，你认真听姐姐的话。这里是皇宫，不是姐姐绑了你们来，而是皇后娘娘要见你们。”

　　“皇宫？”宋小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怪晃得他睁不开眼，原来他居然进了皇宫。姐姐怎么会在皇宫里？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见他们？

　　“一会儿，你跟姐姐躲在那后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好？”

　　宋小福懵懂的点点头，眼前发生的事是他无法理解的，他以前去过最有钱的人家就是村长家里了，怎么会突然就进了皇宫？

　　“姐姐先告诉你，你爹娘可能犯了很大的错，你跟姐姐坐在后面时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宋潇雅轻声告诫他。

　　“爹娘？犯错？”宋小福摇摇头，他想说不会的，却忍不住想起那日他在门缝中偷看到娘狠狠的打断了姐姐的手臂。“因为娘打了姐姐么？姐姐能帮爹娘求求情么？”他的眼中含着眼泪。

　　“不是因为打了姐姐，是比这严重得多的错。”宋潇雅伸手抹去他脸上滴落的眼泪，有些不忍。“但是，姐姐要让你看着听着，知道他们是真的犯了错，这样你才不会怪姐姐，不是么？”

　　宋小福的眼泪开始成串的滴落，一边哽咽一边说道：“我知道姐姐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我好，我绝对不会怪姐姐的。”

　　宋潇雅微微一笑，拉着小福向太后和皇后磕了头，宋小福这才意识到他居然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

　　太后对方才宋小福的说话很是满意，慈爱的笑道：“小福，你跟你姐姐坐到后面去吧。记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性命不保。”

　　宋小福虽没见过世面，却知道性命不保是什么意思，当即有些胆怯的牵住宋潇雅的手，顺从的跟着宋潇雅走到了屏风之后。那里早有宫女摆好了桌案和两把椅子，桌案上有茶水和各色糕点果子。

　　宋潇雅见小福又是紧张又是忐忑又是担心爹娘，微微一笑，捡了几块精致小巧的点心递给他。宋小福怯怯的吃了些点心，总算放松了些，却被还是紧紧的挨着宋潇雅坐着，一点也不敢分开。

　　其实宋潇雅一样的紧张，她对宋孝喜夫妇没什么感情，但是对于就要揭露出的真相，却有着无比的期待。

　　不多时，有宫中侍卫押着两人走了进来。宋潇雅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宋孝喜的身子越发的佝偻了，整个人也像是缩了水一般又瘦了一圈。他颤颤巍巍的哆嗦着由侍卫推着进来，始终不敢抬头。

　　而黄氏虽然也有些发抖，却显得比宋孝喜淡定许多，只是低垂着头，一步步走的极为稳定，一点儿不像一个从小在山村中长大的无知妇孺。宋潇雅很早之前就对黄氏有这种感觉，如今这感觉却越发的强烈了。

　　“跪下！”侍卫一声厉喝。宋孝喜脚下一个不稳便跪跌了下去，黄氏则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稳稳的跪在了他的身边。

　　皇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再缓缓放下，上位者的气势全开。“宋孝喜、宋黄氏，可知本宫为何将你们带来宫中？”

　　宋孝喜抖得如筛子一般，哪里还能说话。只听黄氏开口道：“草民不知。”

　　皇后冷哼一声，“听说你们有个女儿叫宋小丫，本宫想知道她如今在哪儿，还有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黄氏沉默着并不说话。

　　皇后看着黄氏的身形，突然有些疑惑，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宋黄氏，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黄氏的身子微微一颤，宋潇雅也在屏风后屏住了呼吸，握着宋小福的手也紧了紧。皇后是发现什么了么？莫非她认识黄氏？

　　“抬起头来！”皇后冷冷的道。

　　黄氏握紧了双拳，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双眼竟是毫不退缩的望进了皇后的眼中。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缓缓靠了回去，“樱草，果然是你！”

　　“奴婢樱草见过大小姐。”黄氏跪着不动，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敬意。

　　皇后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太阳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给本宫一一解释清楚。”

　　太后也皱起了眉头，她隐隐记得当年闵家二小姐闵幽兰的贴身丫鬟就叫樱草，莫非就是眼前这个妇人？

　　黄氏冷哼一声，淡淡的道：“能有什么事？二小姐不是留了书信了么？不过就是二小姐带着奴婢跟人私奔了，后来遇到十多年前那场瘟疫，姑爷去世了而小姐刚生了孩子，身上的盘缠也在那些年里花得所剩无几。奴婢为了小姐，不得不委身嫁给宋孝喜以便给我们找个安身之所。后来，小姐也病死了，是我们夫妇两个把那孩子养大。”

　　“一派胡言！”皇后狠狠的一拍桌案，始终趴在地上的宋孝喜忍不住又是一阵战栗。“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对那孩子都做了些什么。若真是如你所说，你怎敢那样虐待那孩子，又怎会不进京找闵府报信？别跟本宫说你找不到进京的路！”

　　黄氏冷冷的一哼，垂下头不再说话。

　　屏风后，宋小福紧紧握住了宋潇雅的手，将小嘴凑到她耳畔轻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

　　宋潇雅转头看进宋小福纯净的眼眸之中，微微点了点头。“姐姐并不是小福的亲姐姐，小福可要跟姐姐生分了？”

　　宋小福坚定的摇摇头，“不管姐姐是不是我的亲姐姐，我都最喜欢姐姐了。我不敢忘记姐姐对我有多好。”他想了一会儿，低垂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些哽咽，“我终于知道娘为什么对姐姐那么不好了，娘不该这样的。”

　　宋潇雅握了握他的手，有种窝心的感觉。宋小福，她的弟弟，是个懂得辨别好坏善恶的孩子，她没看错他。

　　屏风外又发生了变化。皇后淡淡的道：“本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想当初，兰儿待你犹如亲生姐妹一般，吃穿用度比一般府中的小姐还要好，却没想到竟是养了只白眼狼。本宫暂时不想对你用刑，你且看着吧！”

　　“宋孝喜！”皇后的声音极为柔和，趴在地上的宋孝喜却是一阵颤抖。

　　“草民……草民……”他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后不耐的皱皱眉，“你当初怎么认识黄氏的？认识她时发生了些什么？最好老老实实说出来。本宫也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宋孝喜颤颤巍巍立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瞥了黄氏一眼，却见黄氏只是低头沉思着，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宋孝喜心知此事已经不可能善了，心中后悔不已，若是当初知道招惹的居然是皇族中人，他是断断不会跟黄氏有所牵连的。而且看如今的情势，黄氏也并非她所说的乃是附近村子的人，她根本就骗了他十多年。

　　宋孝喜压下心中的恐惧，稍微理顺了一下思路，这才老老实实的将当初的事说了出来，虽然说得有些混乱，却还是让所有人听了个明白。

　　原来，当初正当瘟疫横行，而宋庄却还安然无恙。宋孝喜一贫如洗，就算没有瘟疫却也几乎快要活不下去了。他听人说山下很多往来的客商因感染瘟疫暴亡，许多流民前去搜刮了不少钱财。宋孝喜心想这倒是一条路子，若是感染瘟疫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可若是不死，岂不是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于是，他便偷偷下了山。

　　山下一片惨淡，相比起来，位于山上的宋庄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宋孝喜寻到一间客栈，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自称姓黄，从不远处的一个村子中来。女子说她们村中也感染了瘟疫，已被官府封锁，她是偷偷逃出来的。她还说她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对夫妇，如今正住在这客栈之中。男的已经感染了瘟疫眼见活不了了，而女子刚刚生产不久，两人身边的钱财不少，不如……

　　宋孝喜有些心动，便跟随那女子进了客栈，果然见到一个男子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正在哭泣，女子怀中还有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男子恋恋不舍的看着身边的女子，随即又看向那黄姓女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兰儿……就拜托你了！”随即不久便断了气。

　　那少妇哭得几乎死了过去，黄姓女子不断暗示宋孝喜，让他出手杀了那少妇。宋孝喜下山搜刮钱财虽然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但毕竟是个读书人还有着良知，怎么也不可能下手杀人。

　　黄姓女子无法，只得收起了那对夫妇身边所有的钱物，带着那活下来的母女俩跟着宋孝喜回了宋庄。

　　宋孝喜其实心中有着疑惑，怎么看也不觉得黄姓女子跟那少妇是半路才认识的关系。但是那少妇的话极少，除了照顾那孩子时流露出一些温柔外，甚至可以一整天呆坐着一动不动。宋孝喜只觉那少妇身上有一种让他无法逼视的贵气，因此也不敢跟她说话。

　　用着他们带来的钱物，宋孝喜将自己的几分地种了起来，后来瘟疫解除，又去当铺当了些珠宝首饰，给屋里添置了些东西。黄姓女子自言家人都已死于瘟疫无处可去，愿意嫁给他为妻。宋孝喜喜不自胜，本来穷得活不下去的一个人，如今居然有人愿意嫁给他，自然是立刻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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