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回宫
凤九挽着白浅的胳膊，知道自己姑姑心情不好，一路上察言观色，不敢玩笑。
将将腾云至天宫的南天门外，凤九便见领头一仙娥并着两列宫女已经在天门口候着了，拉了拉姑姑的衣袖，指着那领头的仙娥道：“姑姑，姑姑，是迎你的吧？”
白浅一路上神思恍惚，被凤九一叫才回过神来：“什么？”
她顺着凤九所指的方向一看：“奈奈，你们怎么在此处？”
奈奈上前屈身行礼道：“娘娘，您回来了。太子殿下吩咐奴婢们在此迎候娘娘回宫。”
白浅想了想，道：“奈奈，这是青丘女君白凤九，也是本宫的侄女。本宫和凤九要到太晨宫去一趟。你们先回洗梧宫吧。不必跟来。”
奈奈请自己主子示下道：“娘娘，太子殿下说要在紫宸殿等着娘娘用晚膳。奴婢是否要回禀太子殿下娘娘和凤九殿下直接去了太晨宫？”
白浅抬了抬下巴道：“照实说吧。本宫去太晨宫，夜华也是知道缘由的。让他不必等我用膳了。奈奈，你再去将偏殿准备一下，凤九今晚就在偏殿歇息了。”说着，便拉着凤九转身往太晨宫去了。
奈奈遵命回到紫宸殿，对夜华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太子殿下，奴婢们在南天门迎着了娘娘，同来的还有青丘的凤九殿下。娘娘和凤九殿下直接去太晨宫了。说让太子殿下不必等娘娘用膳。娘娘还吩咐说凤九殿下今晚要住在紫宸殿偏殿。” 夜华听罢，放下手中的奏章，无力的摆了摆手，挥退了左右，有些失神。
紫宸殿里烛火摇曳不定，无比寂静。
今日坐立不安的等待和望眼欲穿的渴望，以及内心深处对墨渊的忌惮和害怕失去白浅的恐惧，此刻交织在一起，折磨着这个天族太子。
夜华忽然觉得，自己对白浅，始终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越靠近，越用力，越抓不住这个女子。有时候反而不敢靠近，不敢用力了。
就算已经大婚，也只不过稍稍安慰自己一分而已。
夜华想起了那个柔弱顺从、带点倔强的素衣姑娘，那么全心依赖他，那么时刻盼着他。
她和白浅，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前尘往事已不敢回首，更不敢提起，往后也只盼着二人能千秋万载稳稳当当的过下去吧。
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天族太子、未来天君，于情之一事上，真是失败的很。
十里桃林。
折颜和白真从毕方背上一落地，白真便拉着折颜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关于小五和她师父的事瞒着我？”
折颜笑而不语，反过手揽住白真的肩膀，拉着他走到屋前池边木桌旁坐下，给白真倒了杯茶，才悠悠道：“真真啊，小五曾说当年是你在西海点拨她认清真心，说她喜欢上了夜华。说她于风月上天生少根筋。”
白真点点头：“不错。”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五开始容许夜华接近她时可能是因为别的？比如，他的相貌像墨渊……”
“啊？你、你是说……小五真正喜欢的……是她师父墨渊？”白真很是惊讶。
“我想应该是的。”
“那可如何是好？！小五如今已经是天族太子妃了！等等……若小五真的喜欢的是她师父，墨渊既然醒了，那她又怎会答应夜华嫁入天宫？”白真先是着急，又不解起来。
“只怕，这个丫头，是大婚当日才真正想明白了自己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也是那一日，也才明白了她师父对她的心意。”折颜禁不住摇头叹息，真是造化弄人。
“那日后该当如何？”白真替自己的妹妹担忧起来。
折颜安慰地拍了拍白真的手臂道：“别急，别急。事已至此，日后的事，终归还是得他们当事人自己拿主意。小五和墨渊的性子，又岂是别人能拿的住的？”
“老凤凰，你既早看出此事，为何不早早说与我知晓？我也好在小五出嫁前拦她一拦。你这当的什么媒人，还喝了媒人茶！”白真横眉，不满的埋怨折颜。
小五的性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了解，虽然性子淡薄不爱计较，但脾气倔强，认定的事一定要去做，就算受苦受难也一力承担。还欠不得人情，若欠了哪怕折损自己也是要想法去还的。
如今，姻缘已定，又认清了自己真正的真心，这日后的痛苦煎熬，怕是自己心里的苦，打死她也不肯吐露半句的。这是要叫人心疼死啊！
还有自己也是，这个哥哥当的真是不称职。在西海原是自己点拨错了啊！
她看素锦不舒服，哪里是吃醋，现在回想起凤九说的她为素素那一世的事情，根本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罢。既不是吃醋，那何谈喜欢上夜华？
小五她开始对夜华的那些认识感觉，容许他搬来青丘接近她，想来也都是因为夜华长的像她师父吧。
唉，还说小五，看来自己也是风月外行。对自己这宝贝妹妹，当哥哥的不仅没帮她认清心意，还推波助澜误导了她去了，时至今日，悔之晚矣，唉……
白真越想越生气，气折颜，更气自己。回首召来毕方鸟，撂下一句“我回北荒了”给折颜，便消失了。
折颜想要劝，急忙拦都没拦住，只好原地摇头苦笑，得，这媒人当的，两头不是人啊！算了，还是先去桃林松松土，摇点桃花蜜，等过几天真真气消了，拿点鲜蜜哄他回来吧。
太晨宫。
白浅带着凤九款款走到东华帝君面前。凤九巧目凝泪，步步心颤。
东华看了看白浅，又深深的和凤九对视了一眼，双方才见了礼入了座。
东华微笑着先开口了：“太子妃此番来我太晨宫，必是本帝君托付的事有所交代了吧。”
白浅笑言：“正是。帝君托付的事，本宫已经办妥了，特来交与帝君。”说罢一挥衣袖，便有一个素胚茶杯出现在了东华的桌案上。
东华捻起茶杯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意外，挑起眉道：“这是墨渊让你赠予我的？”
“正是师父让我带来的。师父说，帝君见到此茶杯定会高兴。”
“墨渊此次实在慷慨。你可知这茶杯出自何人之手吗？”东华见白浅摇头，便接着说道，“这茶杯，是当年父神教你师父打造茶具时所做的一个样子，是父神和墨渊一同做的。”
白浅微微瞠目，片刻后了然的笑道：“帝君，我师父舍得以此杯相赠，当真是与你交情匪浅呢。”
“我看也不全是交情，”东华兴趣盎然道：“这里面，也有你的情面。若换了旁人去替本帝君讨要，怕是你师父连个杯渣子也不给呢。”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白浅。
白浅听了不由自主的稍稍脸红起来。她心下嘀咕，莫不是连东华帝君也看出了师父对自己的心意……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似乎又不太可能，帝君如何知晓的……
“姑姑，你怎么了？”凤九平息了心绪，这会儿歪头瞧着自己的姑姑不太对劲。
“呵呵……”东华笑出声来，“凤九，你姑姑爱喝茶，想来是我这茶她喝不惯的缘故。我这也没什么稀罕的茶叶，倒是有墨渊所赠的秋云雾，我就命人去泡上秋云雾，给你们换了可好？”
白浅转了转眼珠，利索地起身，笑道：“帝君，这秋云雾若冲泡手法不对，便喝不出它最佳的口感，白白可惜了。还是我去教教你殿里的仙娥吧，我昆仑虚的茶自然是我最得法了。”又转头对凤九眨了眨眼，说道：“小九，你先坐着，姑姑去去便回。”
东华心里自然明白这是白浅在给他们二人说话的机会，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太子妃了。”又指着门口几个侍奉的仙娥吩咐道：“你们，都去好生学着。”
白浅一颔首，便带着几个仙娥走出殿去。
东华转首望向凤九，正碰上凤九含情脉脉对过来的目光。
两人自夜华力战擎苍那日分别后，至今，也有三年多未见了。
当年那个年轻娇纵、不管不顾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气度合宜的青丘一荒女君了。
不管是当年太晨宫逗趣似的报恩，还是凡间情意缠绵的相伴，来来回回的一幕幕，东华自己总是反反复复的回忆。
三生石上命定无缘，怪不得任何人，只怪他自己当年执意，却连累了她。
无解，无解啊……
凤九久久地凝视着东华，秀气的眼眶里，满满地蓄起了晶莹的泪水。
原本当了女君，是想也许有机会能够多见到帝君。
可是当了女君才知道，她身上担负着青丘一荒的万千子民，行事举止就断不可如以前一般少年心性了。有时候，人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是现在，她站在女君的位置上，才更加认识了东华这个人。不是见面才有的认识，而是不见面，却反而更加深刻的认识了。
因为，她和他，他们所处的位置更加接近，所承担的责任更加相关。感同身受便是如此吧。不经历，不承担，永远体会不到。
以前，很早以前，她也曾无数次心里埋怨东华，为何当年那般轻易的从三生石上抹去了自己的姻缘。
而今，她却不再埋怨他了，而是理解了他。
当年，定是为了天下有万不得已的境况，东华才会如此做。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身负苍生，顶天立地！
自己没有看错，更没有爱错！
拗不过天命、没有姻缘又如何？只要心意相通，哪怕不能相守，她愿意终身不嫁，这一生，爱他，就足够了，也值得了。
“九儿，别哭。我们好容易见了面，该高兴才是。”东华看见了凤九眼眶中团团打转的眼泪，心疼不已。
“吱~”凤九顷刻间显出原身，化作一只九尾红狐，跳跃着钻进了东华的怀抱。
有身份的拘束，若不如此，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拥抱一场……
东华紧紧圈拢住跃进他怀里的红狐狸，又抬手轻轻在小红狐狸的额间一点，便幻回了凤九的人身。
东华轻叹：“九儿，好容易抱你一抱，难道你只让我亲一下你狐狸的原身吗？”
凤九仰躺在东华的怀里，心跳猛然加速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帝、帝君，你、你刚才说……你、你要……”
话音未落，东华便吻上了凤九的额头，吻上了她额间红艳艳的凤尾花。
凤九微微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
下一刻，东华的唇便直接印上了凤九的樱桃小口。凤九心中震撼，微微睁大眼睛，又很快闭上双目，用手环住东华的脖颈，忘情的回吻过去。
数着年月，只为花开一瞬间，就算来来回回，错过又擦肩。这是二人第一次在真实的日常身份下拥吻，不是下凡历劫，不是受伤迷糊。
多想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即便没有未来，有此一刻回忆，余生也足够了。
吻了许久，东华放开凤九，抬手轻轻拭掉凤九鬓角淌落的眼泪，轻声道：“九儿，我说了我会喜欢你，现在，相信了吗？”
“帝君，九儿一直都相信。”凤九深情如许，坚信不疑。
东华又揽住凤九紧紧抱了片刻，松开她道：“去吧。日后，也总有机会相见的。”
凤九听话的点点头，又化出狐狸原身，纵身一跃，回了自己刚才的座位。
凤九刚坐定，白浅便适时地带着仙娥走进殿中，对东华笑道：“帝君，这泡茶的手法我已经传授给你宫中仙娥了。天色不早了，茶便不喝了，我带凤九先回去了。”
东华颔首道：“如此，本帝君就不留二位了，太子妃请便。”稍稍顿了一下，又说道，“太子妃之意，本帝君谢过了。”
白浅心照不宣，伸手温柔地拉起凤九。凤九不舍地转头望向东华，东华对着她点点头，凤九便随着白浅离开了。
走出太晨宫，白浅见凤九恋恋不舍，便拍了怕自己侄女的肩膀，言简意赅地安慰道：“小九，来日方长。”
“姑姑……”凤九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
“姑姑，小九还是回青丘吧。就不在天宫住了。好吗？”刚刚的心神激荡还未安定下来，凤九想今夜定是无眠了，还是回狐狸洞去吧，免得扰了姑姑休息。
“也好，路上慢些。”白浅怜爱的帮凤九抿了抿耳边的碎发，像母亲对女儿一般叮嘱着。
凤九俯身依礼拜别，腾云而去。
送走了凤九，白浅一个人慢慢地往洗梧宫走去。
微步轻迈间，纱衣舞动，彩月影上身翩若惊鸿，即便洛神在世，若看到这白浅，也会自愧弗如。
只是，绝美的女子，此刻却眸光黯然，步履沉缓。
这方向，看似归途，只因心神别往，私心里，便盼着，永不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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