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章
正午的阳光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秦子墨被押上行刑台的时候看了一眼台上滚落在地的人头。
台上半截身子还跪着，人头落在一旁，两双瞳孔直直的瞪着，眼神之中全是愤恨，白皙的脸上沾满了血污。
“大娘！”秦子墨发出低沉的吼叫声，脑中嗡嗡作响。
全身用力想要挣脱镣铐枷锁冲过去，却被两双大手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
行刑的地方选在西市最繁华的广场，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整个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行刑台搭在广场的正中央，四周兵甲林立，东西南北四个角燃起了巨大的火盆，升腾而起的火焰在阳光里上下翻飞跳跃。
行刑台的另一侧筑有高台，以供权贵观看之用。
高台之上，王冰冷冷的脸看不清表情，一旁的宁王看了看日冕，对着刽子手点了点头。
刽子手扯开上衣，露出半边结实的肌肉，一脚踢在秦子墨的后腿之上，秦子墨吃痛，不由弯下膝盖，刽子手顺势将他整个身子按下，旁边两个士兵取下他颈上的枷锁。
刽子手喝了一口烈酒，然后尽数吐在手中的砍刀之上，酒花飞溅，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绚烂。
刽子手随之一声大喝。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刽子手用手用力的压下秦子墨的脖子，将后背的衣领朝下扒了扒，露出洁白的后颈。
秦子墨努力的抬起头，看着台下这些围观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只等鬼头刀下，他人头落地。他们或许都不知道他是谁，却为何这么兴奋的看着他去死？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呵，勾结外敌？秦子墨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睁大眼，想要将这些人都记在脑海里。
“柳姑娘也在看着吧？”他这样想着，眼神不觉黯淡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
宁王端起身前的酒杯，笑意吟吟，仿佛看着一条待宰的狗一样。
“王司狱，可以开始了吧。”宁王将酒一饮而尽。
“斩！”王冰的声音，依旧冰冷。
“三公子，一路好走。”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刀，将全身的力气都运在两条臂膀之上。
“再也听不到夷水引了，真是可惜。”秦子墨闭上眼睛。
台下的人踮起脚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眼神冷漠。
利刃破空之声在秦子墨耳旁响起，随后是身后刽子手倒地的声音。
秦子墨睁开眼，转过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刽子手，喉头处笔直的插着三根琴弦。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破空之声，一条极长的琴弦朝着台上急射而来。
人群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凌空而起，白色的鞋尖轻点琴弦，整个人如浮空一般飘了过来，落在了台上。
秦子墨盯着那人，一身青衣，脸上戴着淡青色的面纱。
“柳姑娘？”秦子墨眼神复杂，站了起来。
“快走！”一阵恍惚过后，秦子墨朝着来人大喊，爆发出的声音把台下的惊呼声都压了下去。
“抓住她！”宁王高声大呼。
四周的士兵蜂涌而上，高举着刀剑冲向台上。
“快走！”杨柳袖中短刀落在右手上，手起刀落，秦子墨身上的铁链脚镣应声一一而断。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应声而倒，杨柳左袖翻飞，琴弦不断飞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四周士兵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台下围观的人群惊叫着四散开逃，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跑去，有些胆大的还时不时扭头朝着这边张望。
唯有一人，站在台下一动未动，左手紧按着刀柄，一张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宁王扔出手中的酒杯，大声的喊着：“上啊！杀了他们，本王以千金赏之。”
“王爷英明。”王冰一阵冷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四周的士兵纷纷大吼着往前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补上，一阵冲杀过后，已将两人死死围住。
台上哀嚎一片，殷红色的血液顺着台上的缝隙溢出，落在地上，如水流一般。
见杨柳袖中琴弦已经用尽，士兵们一拥而上，举着刀剑朝二人身上砍去。
杨柳用力的将手中短刀挥出，刀锋过处，又有几人倒下。
“为什么？”秦子墨就那样站着，低声问道。
他想问杨柳为何要陷害自己，又为何要来救他，他有太多的不解，漫天的刀剑劈头盖下，他躲也不躲。
他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却没想过她会在自己被处死之时，孤身一人前来劫法场。
青衣飘飘，踏弦而来。
杨柳没有回答，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短刀，身形左右闪动，护在秦子墨身前。
台上的王冰站了起来，悠悠说道：“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还请王司狱出手。”宁王看着王冰，一脸谄媚。
“司狱台！”王冰挥了挥手，沉声喝道。
身后十名好手张弓搭箭，弓弦声如雷，一轮射出，再复搭箭再射，漫天的箭雨笼罩住了整个行刑台。
王冰这是不管台上所有人生死也要将二人射杀。
“王司狱好生毒辣。”看着台上中箭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的士兵，宁王一阵奚落。
司狱台的箭头上居然抹了剧毒。
杨柳不敢大意，一边砍杀冲上前来的士兵，一边替秦子墨格挡飞来的毒箭，渐渐体力不支，手中的刀慢了下来。
秦子墨任由杨柳护在身前，动也不动。
“还这般赌气，不要命呢？”杨柳挑飞秦子墨身前冲上来的士兵，低声喝道。
秦子墨依旧不动，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大声的对杨柳喊道：“是你！害死了大娘！是你！都是你！”
秦子墨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吼着，眼中满是泪水，接近呜咽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然后蹒跚着步伐朝着前面走去。
一只箭迎面射来，眼看着就要正中秦子墨胸前。
“闪开！”杨柳一声惊叫，一把抓住秦子墨衣袖，奋力一拽，将自己挡在秦子墨身前。
长箭穿透身体的声音传来，杨柳身形一顿，后背上又接连中了两箭，手中短刀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台上。
“对不起……”杨柳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顺着秦子墨的肩膀滑了下去。
四周的士兵疯了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了过来。
秦子墨右手搂住杨柳下滑的身体，目光呆滞，体内那股戾气翻腾起来。
“啊……为什么！”秦子墨仰头一声大吼，身体四周黑气倒流，一头黑发飘散下来，目光凶狠，状若疯魔。
震耳欲聋的吼声带起的声浪让整个台子开始摇晃，行刑台四角的火盆摔落在地，火势蔓延开来，宛如一条巨龙要将整个台子吞噬。
行刑台开始坍塌，冲上来的士兵纷纷跳了下去，慌不择路，一片混乱。
秦子墨抱起杨柳，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人，眼里尽是杀意。
宁王碰到秦子墨的眼神，竟吓得跌坐在椅子之上，口中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士兵们此时只顾逃命，谁还听的到宁王的喊声。
王冰看了一眼宁王，抽出腰间佩剑，飞身朝行刑台纵去。
身后十名司狱台的好手紧跟着王冰的身形直飞而下。
台下唯一的那个黑衣看客动了，没人注意他何时动的，一道黑色的身影恰好拦在王冰以及那十名好手身前。
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
“阁下是谁。”王冰的声音在火声中传来，依旧冰冷如雪。
“你带上她去西郊等我。”黑衣看客转过头对秦子墨说道，理也不理身前的王冰。
秦子墨抬起来，认出了身前的黑衣人正是那日在师叔铁匠铺交手的田秋云。
“保重。”秦子墨朝着田秋云深鞠一躬，抱着杨柳纵身一跃，向西而去。
王冰欲起身追赶，却被田秋云拦了下来，王冰不管从哪个方位起身，都发现田秋云挡在身前，他却看不清田秋云是怎么动的。
王冰缓缓抬起手中的剑，直指田秋云。
身后十人凌空跃起，从十个方位扑向田秋云。
田秋云依然看着眼前的王冰，一脸笑意，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十个人，十种不同的武器，十个不同的方位，却有着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了田秋云这条小命。
眼看着田秋云就要命丧当场，一道黑影闪过，十个人纷纷坠落在地，一阵哀嚎，手中武器跌落一旁。
田秋云刀尖低垂，上面有细小的血珠滴落。
十个人伤在同一个地方，右手手腕处一道细细的刀口。
“司狱台的十面猎杀之术不过如此。”田秋云刀身一转，直指王冰。
王冰此时心中大惊，眼前的少年身法诡异不说，出刀之快更是闻所未闻，他自负平生见闻甚广，却也看不透此人底细。
火势越来越大，行刑台的一半已经全部坍塌，熊熊的火光映照在田秋云惨白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司狱大人是想与在下同归于此？”田秋云看着王冰的眼睛说道：“在下不才，但自负还是能接下大人一招半式。”
王冰没有说话，他知道田秋云所说不假，若执意跟他耗在此地必然都将葬身火海，而且皇帝在东西南北各个路口都安排了锦衣十二杀的人以防万一，自己没必要以身犯下险。
心念一动，看了一眼田秋云，收剑向高台掠去，也不管倒地的十名手下。
“谢王大人。”田秋云收刀高喊，语气中尽是轻蔑嘲笑之意，双腿连环用力，将地上的十人踢下了台，几个纵身，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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