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毒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尼姑真尼便起来了。今天轮到她洗衣挑水，做斋饭。哦对了，昨晚有两位施主在庵院借宿，她要多做两个人的饭。
说起来，净心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听住持说，自己与真真是她从路边捡来的，从小在这小小的庵院长大。一开始，住持还带着她们两个到处化斋；后来，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都几乎不出去了。
现在这所庵院，生活都自给自足。院子周围种了蔬菜，不远处有口水井。
真尼走到伙房，想去取来水桶到井里打水。刚到伙房门口，却见净心住持正从里面出来。
“哦，是真尼啊！你起来了！我已经烧好斋饭了，你去菜园摘些蔬菜，我来多做几个斋菜。”净心住持一脸温和的笑容。
怪了啊！住持今天起的如此之早，还亲手做了斋饭？真尼心里直纳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见到真尼站在原地没动，净心住持笑着催促道。
“哦，我这就去！”真尼答应一声，转身走开了。
斋饭很丰盛，可是，好像大家的食欲都不好，都没怎么动筷子。
如月小公主，一声不吭，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大眼睛一眨一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太白好像还没走出昨天的“阴影”，显得有点窘迫，一双眼睛东瞄西看，根本没心思吃饭。
两个小尼姑真尼和真真，都没怎么见过生人，不善于与人相处，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同桌吃饭，加上，这斋饭斋菜都是住持亲手做的，她们俩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吃着。
而净心住持，更没心思吃了。她的一双眼睛，直盯着苏太白，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偶尔，也会瞄上如月一眼。还不时地点头微笑。
整个饭桌，笼罩着略显诡异的气氛。
“两位，不知这斋饭还合口味否？”净心住持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苏太白听了，转头看了如月一眼，笑着回道：“多谢大师招待！斋饭很好，有劳了！”
“好说好说！”净心住持放下碗筷，“二位施主路过本庵，也是缘分。不知二位施主要去何处探亲？”
苏太白尴尬一笑：“大师，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江湖人。这次是要赶往山西办事。之前多有隐瞒，只是不想带来不便，还请大师海涵！”说着，向净心住持拱了拱手。
净心住持唱了句佛号：“我佛慈悲！贫尼理解。听口音，二位不像是本地人。赎贫尼冒昧，敢问两位打何处来？”
苏太白还没言语，那边小公主如月有点心里不乐意了。吃了顿斋饭，借宿一宿而已，这老尼姑问东问西的，又想打什么主意？
“四川平武县。”苏太白没有隐瞒。
“哦，那可真是远道而来了。”净心住持一合计，从四川平武县去山西，按理说不该经过她这净心庵啊，可是也没再追问。
“是这样的，贫尼多年参禅，近日偶有心得，想出去走走。恰巧苏施主二人到敝庵做客，料想这便是佛缘。遂冒昧多此一问了。”净心住持想了想，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他日大师若是去到四川境内，可一定要来苏某家里做客啊！”苏太白哈哈一笑。
“一定一定！”净心住持也是意味深长一笑。
刻有“玉”字的剑形挂坠，当年便是戴在他的胸前。而唐玉儿自己胸前也曾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挂坠，只是上面刻着的，是个“战”字。当年，她决定独自留下的时候，便将刻有“战”字的挂坠戴在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胸前。
如今见到苏太白的挂坠，她坚信，她的“他”还活着！
吃过斋饭，苏太白与如月便动身离开了净心庵。临行时，净心住持亲自送到门外。
看着苏太白回头朝小尼姑挥手道别，小公主如月心里很不爽。看看这色胚的样子，舍不得走了吧？
哼！昨晚对人家那样了，今天还笑嘻嘻的跟小尼姑挤眉弄眼。越想越气！
待走的远了，如月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太白不明所以：“嗯？内个，如月，怎么不走了？”
如月白了苏太白一眼，没有说话。
“……有什么话就直说啊，如月。这一路走来，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见到如月不说话，苏太白有点心里打鼓。
如月听了，却是鼻子一酸。自己这趟只身出来，吃了不少苦，还险些命丧天山。多亏遇到了苏太白，本以为找到了依靠，谁想……
如月转过身，两眼含泪地注视着苏太白：“苏大哥，我……”
苏太白两只眼睛正在转来转去，突然看到如月的泪眼，感觉一下子有股心疼呵护她的冲动涌上心头：“傻丫头，不哭不哭啊！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苏大哥，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如月泪眼婆娑地问。
苏太白心都快碎了：“我都答应！不哭了好吗？”替如月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说吧，什么事？”
“你都答应？”如月偷瞄了眼苏太白。
“答应。说吧！”苏太白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如月破涕为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好，我说了啊！第一，不许再对我冷冰冰的……”
还好还好，苏太白暗暗庆幸。
“第二，以后你烤好的肉我先拿，你吃剩下的……”
苏太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一路上，二人过得很充实。
“苏大哥，不许对我冷冰冰的！”
……
“苏大哥，你怎么不笑，哪里不舒服吗？”
……
“苏大哥，你怎么哭了？”
……
“苏大哥，这山鸡怎么少了一个翅膀？”
“额，被狼咬去了吧……”
“苏大哥，这兔子少了条后腿？”
“嗯，估计是只瘸腿兔子……”
终于，二人来到了万毒山。
虽然对万毒山有所耳闻，但二人都没有亲身来过。本以为那是一片邪恶之地，到处毒雾氤氲，充满乌烟瘴气，地面上更是白骨皑皑，蛇蝎遍地。
可是，真正站在了万毒山门前，呈现在苏太白二人眼前的，却是一片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世界。
苏太白看了看山门旁的石碑，上书“万毒山”三个大字。转首看向山门，说是门，其实就是两块巨石立在两侧。巨石上刻了字，上句“来者止步”，下句“非请莫入”。巨石中间是片草地，杂草有一尺长。草地过去，便是通往山上的台阶，弯弯曲曲，直没入山林之中。
如月手中拿着一只兔子后腿肉，一边吃一边看向苏太白：“苏大哥，你怎么不多吃点啊？这万毒山以毒闻名。那里面的东西，谁敢吃啊？趁没进去多吃点，填饱肚子，到里面就不饿了！”
苏太白无语地看了小公主一眼，心想，我要吃，也得有的吃才行啊！他很没风度地提了提裤子，又紧了紧腰带。这段时间，衣带渐宽，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月已经习惯了苏太白这种无语的表情和沉默的回应。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门口都没个守卫啊！岂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了？”
话音刚落，却见一只野兔从旁边的草丛跳出来，直朝山门而去。
苏太白凝神直盯着野兔，眼看着野兔进了山门，钻进一尺长的杂草。
接着，一副骨架钻出草丛，跳上了第一个台阶。
还不待苏太白二人有所反应，那骨架跳上了第二个台阶，倏然间化成了一地骨粉。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骨粉，成了一片虚无。
苏太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他的见识，也不得不为眼前所见而震惊。
万毒山，名不虚传！
如月小公主，一张小嘴大张，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如月转身一头扑向了苏太白怀里。她吓坏了！
苏太白完全没有料到如月的反应，这好像是第一次，二人之间有如此举动。
感受着如月沾满油污的小手紧紧地抱住自己腰部，还有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脸，苏太白一时间心神荡漾。
傻丫头，这下知道了吧，关键时刻还是得找我作依靠，以后对我好点吧，别总虐待我了。
感动与怜惜之情在泛滥着，苏太白一双手围绕着如月的小蛮腰抬起又放下，不知当抱不当抱。
想来想去，还是改成单手拍了拍如月的后背：“傻丫头，不怕啊，有我在呢……”
“呕……”还不待他说完，如月刚刚吃下不久的兔肉，混合着胃酸，就一股脑吐在了苏太白的胸膛上。
嘴里的烤兔肉还没完全咽下，便眼睁睁看着一只活生生的野兔，从活物变成骨架，再从骨架变成骨粉，直至被风吹散，换做谁估计也是这个下场。
彼时，如月先是恐惧，既而感觉胃里有点翻涌，头有些晕，遂想靠在苏太白身上休息一下。
谁想，这个讨厌的家伙，没事拍自己作甚？
这一拍……她真不是故意的！
一股温热感喷涌在苏太白胸膛上，然后穿过衣衫流向了腹部，接着又往下流去……
苏太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股酸酸的怪味飘到了鼻子前……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苏太白挣脱了如月的玉手，跳到一旁，弓着身子跳啊跳的，还用一只手捂住了小腹。他得阻止那股暖流继续流下去……
如月弯下腰吐了两口污物，待感觉平稳之后，取出水袋漱了漱口，这才看向苏太白：“你没事拍我做什么？真是讨厌！”
“你……”苏太白一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举在半空，一时间，默默无语两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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