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何来对错
旋木与花无期走出这李府书房，而颜沙华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李想，若有所思。
旋木蹦蹦跳跳，笑着道：“我看，估计三日后就能寻得那魔了，朱雀令应该也能一并寻得。”
颜沙华抿嘴不答。
花无期笑道：“真是魔？还需那般拐弯抹角？那也是够迂回的。”
旋木闻言，身子一顿。
这李府虽大，却也并不奢华。庭院中的花草等甚是普通，偶有一两株较为名贵罢了。
想来这县令应该是个相对廉洁的官员，难怪百姓爱戴。
他们进了一个院落，便听到里头屋子传来对话。
“你还包涵那个逆子！”一个疲惫苍老男子带着怒气道。
“老爷！当初之事也是孩子不小心，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老妇人压低声音。
老头气得咳了几句，骂道：“你竟然还说出这种话。”
老妇人道：“老爷，莫说这般大声，别叫人听了去。”
屋子里头便噤声了。
里边的人就是县令夫妇了。
花无期撑开折扇，笑了笑，“这县令府还真有意思。”
方才皓月当空，而今黑云遮月，只余这李府灯火亮光。
整个李府更添冷寂。
这李府园里有一株白茶花于这黑夜中摇曳生姿，甚是明显，颜沙华不禁多看了一眼。
颜沙华方想转过头，一道绿色身影从不远处掠过。
等等！那是？
花无期跟旋木后知后觉，“刚刚有什么过去了吗？”
话刚落，再看身旁，颜沙华已经不见身影。她的声音飘远了，道：“旋木阿花，你们先回去，莫寻我。”
花无期咒骂道：“她这是要干什么，为何不说清楚。”遂提上妖力朝颜沙华方向追去。
旋木也随着他飞去，“阿花哥哥，等等我！”
只追到了这李府外头，整条遥阳路空空荡荡，而颜沙华了无踪迹。
花无期面上担忧，不知这颜沙华去往何处。
旋木扯了扯他的衣袖，“阿花哥哥，莫担心了，阿华不会有事的。”
花无期闻言轻嗤，“谁说我担心她了。”
这也太明显了，脸色那么难看！
旋木瘪了瘪嘴，又道：“阿华让我们回去，我们便先回客栈吧。还有......”
花无期眼帘下垂，扫他一眼，“还有什么？”
“咕噜”声响从旋木肚子传来，旋木这才糯糯道：“我饿了。”
神仙不是不会饿的吗？
“咚！咚！咚！”更夫敲着锣走到了遥阳路，空寂漆黑的街道灯笼的火光隐隐绰绰。
更夫拉长尾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花无期看了看远处朝这边走了的人，低头对旋木说道：“我们走吧。”
颜沙华紧随那道绿色身影，出了贵桐县城门。
来这贵桐县是从南边城门而进，如今是从北边城门出来，没过多久，跃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竹子林。南边绿野，北边竹林。
颜沙华穿梭在林间，前边的绿影似是发现被盯上了，右掌凝聚绿光，正想要朝后边袭去。
“柳娘！是你吧。”颜沙华喊道。
前边婀娜的绿影身子一顿，缓缓落到地面，右掌掌心绿光全然不见。
“柳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颜沙华也停了下来。
五米之距，颜沙华看前边绿色身影转过身来。
女子绿色裙衫飘飘，容色极美，一笑百媚生。两百多年前也就是第一次遇到她之时，她还是未修成人形的小树妖。再过了一百多年，柳娘也不过长了修炼，人形也还没完全修成。而近五十年不见她，如今的她修成了人形，不再是当时那只头顶柳枝，手是小藤的树妖，颜沙华却还是能认出她。
柳娘修成了如此美的一张皮，微微一笑让颜沙华心下滞了滞。
柳娘笑道：“小颜，你认得我来？”
颜沙华初为鬼魂，唯一的朋友便是她，即便她容貌已变，可那气息，那一抹绿色，给颜沙华的感觉却是熟悉的。还有什么让颜沙华更为肯定面前的人便是柳娘，恐怕是因一百多年的相伴，即便茫茫人海，一眼亦能确定是她。
颜沙华一步步走近她，不急不缓，柳娘就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她。
颜沙华道：“柳娘，我们许久未见，叙叙吧。”
柳娘笑着，却是笑意不见底，“小颜，你看到了那封信对吗？”
“柳娘，你那信上的内容可是真的？”
“我若是说我未有此意，你信吗？你我相伴许久，你该是知道，我为妖，却也不曾害人性命。”
颜沙华端详她表情，她眉眼含情，却又让颜沙华看不真切。
颜沙华道：“你说，我便信。”
柳娘许久不答，看着沙华，脸上的笑敛了敛，“我自然不会伤人。”
颜沙华又道：“可是，你为何信上那般写？”
“我确实是想给他个教训。”柳娘侧过身子走了两步，又转头看颜沙华，“你以为这李县令家清白廉洁？其实这李县令又何尝不是贪赃枉法，他早已对不起他头顶上那顶乌纱帽。而这李想，我不过想借他给他老子一个警告。”
“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
“人自有其命数，柳娘，你无需插手，善恶自有果，对错天判。”
柳娘顿了顿，眉头微皱，又松开。
她看向颜沙华，笑了笑，调侃道：“几十年前那秃驴倒是教了你这句。不过那苏问还有什么问，总之那人的几生几世真是叫你这般想？”
独孤问之前的好几世，都不得善终，何其无辜。
颜沙华听她这么说，抿嘴不言，眸光微闪。
颜沙华又听到她说：“再说这对错。世间皆因果，何来对错？”
世间皆因果，何来对错。
颜沙华忍不住抬头看柳娘，见她神情飘渺，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柳娘，你我认识好些年，我不希望你......”
柳娘打断颜沙华的话，“小颜，你放心。还有，此事你也莫再理。”
“柳娘，我想知道，这贵桐县，是否有魔。”
“没有。”柳娘斩钉截铁。
颜沙华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柳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笑着对颜沙华说：“小颜，时候不早了，我尚有急事，我们该日再聚。好些年没见，咱们姐俩有许多话未说。”
“等......”颜沙华尚未说完，柳娘已经消失不见。
颜沙华看着这一大片竹林，已经没有柳娘踪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柳娘所言，漏洞百出。
颜沙华所认识的柳娘并非好管闲事之人，她又怎么会掺和这凡间之事。以往颜沙华插手世间一些事情，她知道了之后，经常指着颜沙华鼻头说道：“我看你，迟早会因为爱搭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丢了你这鬼命。就不能学学我，不理会其他事情，多么悠闲自在。”
当年的柳娘整日都乐呵呵的。单独呆着的时候，她经常懒洋洋地晒太阳，或是笑眯眯地看着飞来飞去的鸟雀。现而今的她，笑意嫣然却又心事重重。还有颜沙华问她是否有魔，她答得甚快，似乎早有预料颜沙华会这么问。
颜沙华满腹心事飘回城里，这贵桐县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悦来客栈虽亮着灯火，小二却趴在柜台熟睡。
叶随房间就跟旋木、花无期的房间相隔，颜沙华要进花无期房里还得经过叶随房间门口。结果还未到花无期房门口，“嘎吱”一声，隔壁房门开了。
叶随此时一身玄袍，站在房门口，看着沙华。之前见他都着白袍，此时看他，颜沙华有些不习惯。
“沙华，进来。”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
颜沙华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他便把门给关上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颜沙华打量了他房里，又转头看他神情，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见他神闲气定地落座，沏茶。
颜沙华忍不住问道：“仙人，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叶随抬眸，笑道：“就不能聊聊天。”
大半夜了，聊天？
颜沙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忽的一笑，自己的魂差点都被勾了，愣愣答道：“自然是可以的，仙人想聊多久便聊多久，再晚都可以。”
“再晚都可以？”叶随语气平淡，情绪难辨，又似调侃。
颜沙华喝了茶水，茶水有点烫，差点烫到鬼舌。听到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一噎，又被呛到，猛的咳起来。
叶随似笑非笑地看她。
颜沙华镇定地把茶杯放下，待不再咳了，便解释道：“喝得有些急了，有些急了。”
“那你便喝缓些。”
“好的。”
叶随云淡风轻，面色从容，白皙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见颜沙华盯着自己看，“沙华，怎么了。”
半响，叶随见颜沙华未做回答，刚伸长手要拿那茶壶，听到她问道：“仙人，你是不是想找一只鬼来双修？”
叶随手一顿，又面不改色地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水。
“天地因蕴，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阴阳相互依存，相辅相成。双修之术确实对仙魔妖都有益处。”叶随放下茶壶，又道，“可是沙华，仙鬼双修并不能提升彼此。”
颜沙华看他神情，自然知晓他的意思，自己随口一问他便说了这么一番话。
颜沙华此时不知怎么的，便想呛他一句，笑了笑，说道：“仙人所说的双修与我所指的并非一样。男女生命本源，生死一起，你生我生，你亡我亡，心有灵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是我想说的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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