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牲口和人类并不会关在同一个笼子
四座庞大的木结构房屋错落有致地矗立在营地一角，在无边的夜色中仿佛静静蹲伏着的怪兽，正耐心地等待有猎物主动送到嘴边。
海伍德推开一道结实的木门，一股家畜特有的骚臭味迎面扑来，差点把他熏了个趔趄。
与前面两间堆满了粮食和乱七八糟物品的库房不同，这座木屋是饲养禽畜的场所——
靠近大门的栅栏里圈养了大约十几尾绵羊和山羊，那股子骚气正是从它们的毛皮当中散发出来，在夏日雨夜潮湿的空气中发酵，直让闻见的人几乎要背过气去。
臭烘烘的猪圈紧挨着羊圈，味道一点也好不到哪去。在猪圈对面的两头水牛倒是相对干净许多，不过它们似乎完全不介意邻居的味道，此刻正卧倒在干草堆里，将硕大的脑袋枕在后腿上面，睡得十分憨沉。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猪者臭，习惯了这股味道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海伍德一边用手扇风驱赶着直往鼻孔里钻的气味，一边往畜栏深处走去，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村民的踪迹。
可惜结果注定令人失望，强盗似乎并没有打算让被掳来的村民担任猪倌的工作，偌大的畜栏里完全找不到有村民来过的迹象，反倒是在最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一匹马。
海伍德对马匹并没有做过研究，只是在城镇当中见过拉车的驽马，不过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驽马与自己面前这一匹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一定要类比的话，或许只有那些趾高气扬的骑士所乘坐的坐骑才能有这般神俊吧！
怎么这强盗窝里……
“队长，这间仓库也没有咱们村子里的人！”
两名队员结束了搜索回到海伍德身边，打断他刚刚冒出一点头绪的疑惑。
“嗯……”
海伍德缓慢地点点头，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又赶紧捏了捏拇指将这种感觉驱逐出脑海。
“就剩最后一间了，难道伍德帮没把他们关在仓库里？”
较为年长的队员忍不住提出疑问。
可是除了这四间仓库，伍德帮的营地里也没有其他房屋足够容纳三四十个女人和孩子。总不至于强盗们会好心地让出自个儿的房间给人质吧？
“该不会……”
“费舍尔，闭上你的乌鸦嘴！”
名叫费舍尔的年轻队员刚想要发表意见，就被恶狠狠地打断，显然年长的队员也想到了某种可能，只不过是不愿意听见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而已。
“可是……”
“没有证实之前都不要胡思乱想，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任务上。这是我们第一次任务，不容有失！”
海伍德阻止了队员之间无意义的争论，眉宇间透出的果决让两人不禁恍惚——
这还是那个曾经被全村人瞧不起的孤儿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隐隐具备了几分上位之人的威严？
而被敬畏者本人则完全没有这种自觉，他现在只想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以不负那位女性的期待。
见两名队员都不再吭声，海伍德满意地点点头。
“剩下最后一个仓库，费舍尔、穆雷，打起精神，家人们还在等着我们去拯救。”
费舍尔和穆雷不知不觉被队长的情绪感染，转身跑出畜栏，跑向最后那幢建筑。
和前面三个仓库相比，最靠近后墙的这座库房看起来小了一圈，显然是最不适合安置那么多俘虏的场所。但是刚刚靠近门口，费舍尔心里顿时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说是直觉也好，心电感应这种类属于玄学的东西也罢，他瞬间笃定自己的老妈和老婆就被关在这道一脚就能踹碎的木门后面！
事实上费舍尔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跑在他身后的穆雷甚至还未能作出反应，穿着软底布鞋的右脚便迫不及待地踹在了这扇门的把手位置！
“嘭！”
即使在响彻天地的豪雨当中，门扉被踹成碎片的声响依然清晰可闻。
费舍尔顾不上等待身后的同伴，就着破门的气势，整个人有如一颗炮弹凶猛地撞进了房屋！
“呀——”
女人的惨叫声随即从洞开的门框后面涌到屋外，给外面的人传递出不详的讯号。
下一刻，一个漆黑的影子从门洞里激射而出，划破浓密的雨帘一直飞了四五米远才重重砸到地上，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
年轻队员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水花的中心，身体自左肩以下直至右侧腰部皆被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
森森白骨透过夜行衣和皮肉的豁口裸、露出来，肠子以及其他红红白白的内脏更是顺着侧腹的开洞流淌到地上，很快被雨水冲刷得失去了本来颜色。
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空，脸上还残留着惊诧恐惧的表情，似乎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一整年艰辛的训练，到头来却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穆雷也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几分钟之前还在一起行动，甚至发生争论的同伴，居然在眨眼的时间里就变成如此一副惨状死在自己面前。
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眼前好像天旋地转一般，他的胃液一阵翻涌，酸臭的液体立刻顺着食道喷涌而出，将他的夜行衣污染得一塌糊涂！
“站直了，视线不要离开你面前的敌人！”
海伍德此时才从后面跑过来，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但是他并未被吓倒，还伸出一只手撑住摇摇欲坠的穆雷，令他重新站稳站直。
“……”
穆雷止不住地颤抖着，夏夜的暴雨并不怎样寒冷，他之所以打着冷颤全是因为费舍尔的惨死，以及海伍德的冷淡反应——
明明大家接受的是相同训练，之前也都没有过杀人或者跟人殊死搏斗的经验，为什么这家伙却能如此淡定地面对同伴的死亡？！
难道是因为村里人都欺负过他们兄妹，所以他怀恨在心，想要借此机会报仇？
不安的念头在穆雷的心里蔓延，迅速盖过了此前对海伍德的信任，以及一同接受训练时培养出来的情谊——毕竟和村里其他人相比，这个从外面被村长捡回来的孤儿本身就是村子里的异类！
“你……”
“别出声！”
从年轻的队长口中骤然爆发一声断喝，令蠢蠢欲动之人噤若寒蝉。
“通知尼维尔做好战斗准备。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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