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困了。姐姐，你说王爷都走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没有消息，京城雪都停了，那边应该也如此吧。”莳萝困倦的眼睛说完这些话又立刻闭上，黛玉没有说话，安慰的话已经说了太多，现在连黛玉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莳萝睡着后，黛玉裹紧披风，往手里抱着的暖炉里加了几块红炭，走到院子里已被打扫的干净的平地上。下雪后虽然一直都是晴天，星星清楚的好像孩子通透明澈的眼睛，还有弯弯的月亮，不过黛玉看到这星星月亮，觉得自己很是孤单。

　　前世在大观园时几乎每一年都会遇到大雪，甚至是暴雪，她们极爱雪景。可是后来听说穷苦人家住的地方几乎都会被压垮，无法取暖只能一家人抱在一起，这种温暖漏着风，只依靠各自的体温维持。

　　有罪的贫民不会有任何暴动，曾经的这些人上人沦为阶下囚后比奴隶还不如，他们没有资格暴动，死就死了，活着还算是赚了。

　　可是楚犀回要去平息的情况不同，那些都是平民，可能大多也是贫民，但是每年都向朝廷上缴赋税，朝廷有理由管他们的生计和死活，如果朝廷没有表示，他们完全有资格暴动。

　　“姐姐！姐姐...”黛玉正在出神之际，听到莳萝的声音，分不清她是醒了，还是在睡梦里呼喊。

　　“怎么了？我在这...”

　　莳萝已经泪流满面，哭着说：“我刚才梦见母亲，梦见她死了，死的很惨，就是被这场大雪冻死的，后来...又看到王爷，是不是要出事？”

　　“梦里的事太单纯，世间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你的心思更简单，梦里大部分不是纯粹的生就是死绝的死，几乎过段时间就要做这样的梦，我都习惯了，你还不习惯？”黛玉随手端起床边放置的一盏茶，试了试温度，“这茶有些凉了，我去换一盏来。”

　　莳萝从黛玉手里直接拿过来，揭开盖，一口气喝了大半。

　　“好了，姐姐陪着你，快睡吧，不要胡思乱想。”莳萝躺下后黛玉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闭上眼睛，随手拿起剩余饿半盏茶，也想喝点凉茶静静脑子。

　　刚拿起来，莳萝突然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嘴，又一把把黛玉手里的茶杯打掉，这一动作后嘴角流出血，头一歪倒在床上。黛玉犹豫着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有气息。

　　又赶忙切脉，探嘴角的血，很快知晓是什么毒。可是解药要配置必定要费时间，莳萝等不及，记得阿鸿那里就有这种解药，黛玉便极速奔到卧室外，呼喊夏枯的名字，一连喊了几声，都无人应。

　　黛玉有些慌了，夏枯不知去了何地，今夜暗影去了女子园，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阿鸿姐姐的住处，这可如何是好？这时候楚犀回留下的列兵听到黛玉的呼喊，疾步走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黛玉整理了一下思维，告诉他让他带一半人去女子园找暗影，让她赶紧去找阿鸿姐姐，说莳萝中了毒，必须半个时辰内赶到。带去的人留在女子园。剩下的人守住后门墙角，不要让一个人出入。

　　“阿清，怎么还不睡？听园长的话闭上眼睛好不好，一会就睡着了。”菲芳柔声哄着阿清。

　　“不要，园长，好久没上课了，不学识字也不给我讲故事，现在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哦，园长肯定拒绝，那就教我认个字。‘问题’的‘题’怎么写？”

　　负责这间屋子火炉的是李一，她看了眼阿清，“园长，还是我告诉阿清吧，你先去下一间宿舍吧。”菲芳说没事，转而问阿清怎么知道这么复杂的字。

　　阿清眨巴下眼睛，“黛玉姐姐告诉过我，以前还记得，匆忙里就忘了。”

　　菲芳更低下身子，背部几乎能整个把阿清的动作挡住，摊开阿清的手掌，想开始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写完够阿清伸出舌头调皮的笑了下，菲芳更近的凑过去。听阿清说：“园长，我记住了，园长我和你说个秘密，我小名叫五儿，我母亲起的，这是我能记得的有关母亲的唯一记忆。你走吧，园长，我睡了。”

　　李一看着菲芳走远，关上门，回头想责怪几句阿清，可是阿清早已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菲芳巡视完出来时正好碰到探查过房顶墙角等极易隐藏人的隐蔽处，两人一如既往地顺着往前头议事厅去了。不过转过议事厅，菲芳领着暗影来到一个可以随时看到往来之人但不会被人偷窥的高处。

　　“暗影，幸好黛玉让你来了，我现在只信得过你，你看。”菲芳把刚才交给阿清识字时被阿清藏在口里的纸条。

　　“这是什么？怎么湿漉漉的？帕子？”

　　“嘘！”菲芳把纸条展开在帕子上，如果真的有人经过，也只以为她们正就着月光看手帕上的花纹，毕竟谁都知道园长的手帕花纹的绣法独一无二，还曾被偷过。

　　纸条上的内容是：李、一有问　。

　　套用刚才阿清说的“题”字和“五儿”，那个空着的应该就是第五个字，便是“题”，就是李一有问题。只是“李”和“一”之间好像还隔着什么，菲芳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指明李一，就要先看住李一。

　　暗影随处可去，就算让她跟着李一也不反常，只是菲芳突然怀疑李一是否身怀武功，万一有武功，会不会发现暗影，是否会伤害阿清？

　　菲芳这样想着，心里极度不安。虽然她现在想起黛玉说入园前夏枯看过每个人，没有一个有武功，可是这想法无法安慰现在的菲芳。

　　几乎等到午夜时分，李一才开始行动。出乎暗影意料之外的是李一并未把自己房间里的火炉烧成足以引起火灾的火势，不过只是新加了几块炭罢了。

　　也没有对孩子们尤其是阿清下手，暗影顿时松了口气。毕竟，只自己负责房间内孩子们出事，势必是当值的先生最先受到怀疑，李一既然上次点火并未被发现，自然有她的精打细算。

　　暗影轻功最佳，黛玉的轻功就是暗影为师，尤其擅长跟踪人。翼翼小心地跟随着李一有过几个墙角。在议事厅后头有一大片木头的位置，李一左顾右盼，瑟缩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些灯油，打火石一点便飞散出火花，虽然木头被雪打湿，一会便点燃了。

　　^

　　“原来真的是你，李一！”菲芳自暗处走出来，暗影跟在身后。火光映照出三人的面容，神色各异。

　　“哼，我就说那小丫头留下你做什么，原来是告密，怪不得是没人要的孩子。”李一把打火石扔在已经被暗影扑灭的火的木头上。火光熄灭，就只剩了月光。

　　暗影沙哑的嗓音好像魂魄，“谁派你来的，让你做什么，只要你说了，就免你送官。”

　　“送官，你以为我会在乎，反正，你看，我根本也活不了多久了，还在乎这个，你这帕子，真是...”李一说着说着已然倒下，没了气息。

　　菲芳觉得事情解决的实在容易，李一一点都不像当初着火时没有留下一丝迹象的人，可是也确实是她，不然怎么会事先准备好□□，用来自杀。反倒觉得李一这人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的目的在后头。

　　“听说这位李先生很是尽职尽责，却未曾想是如此一人。”暗影叹息道。

　　菲芳好像抓住了问题核心，可是又好像未曾触及，“李先生，你不是知道她全名吗，怎么还称呼为李先生？习惯了，不对，你今夜第二夜来此。”

　　“我不知道各位先生的全名，甚至我问孩子们，她们也不知道，有特点的先生前头的字是她的特点，没有特点的前头不就是姓吗，阿清告诉我的。”

　　“阿清...？快走，暗影，还有一个人。”

　　“什么意思？”

　　“阿清给我的纸条上指明是两个人，可是我记得清楚李一的名字，所以先入为主了，忽略了李字后的那一点，我这忽略是致命的。先别问了，我们两个人分头开始，你轻功快，从左边最头上每个房间开始，把门打开，一定要完全打开，现在不要问我为什么，就这么去做，而且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从这里开始。”

　　两个人分头行动，速度极快，快的两人都当做没有注意到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烧炭味，直到把每一间卧室的们都打开了，才敢从最近的房间开始查看孩子们是否有事。

　　菲芳拍拍阿清的脸颊，阿清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嗅了嗅鼻子，问菲芳是什么味道，菲芳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着摇头。菲芳想也没阿清是怎么发现李一有问题的，想了想，既然人自己死了，还是不要因为这问在阿清心上留下阴影。

　　就在菲芳想指挥每个房间里的先生把火炉搬出来之时，黛玉派出的府兵来了，说明情况后，暗影立即骑快马赶去找阿鸿拿解药。

　　就在众人忙碌的不是搬火炉，就是照顾被冻醒的孩子，或是忙着清理炭火，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直冲着菲芳的方向而来。藏在袖子里的利刃幽冷着光。

　　这人快要接近菲芳时，不知谁看到惊呼一声，可是会武功的府兵都在忙着清理炭，无人能顾得上菲芳。就算菲芳想逃，可是身边全都是孩子。

　　菲芳抬眼时，正对寒光，不知是这双眼睛更多寒光，还是那握在手里的兵器更寒。菲芳拿在手里的炭，仍旧火热着光，她想只怕要烫伤手，等这人拿起利刃要刺时扔在她脸上让她无法挡开，让她毁容。

　　眼看着炭火的亮，菲芳犹豫了一会，手指即将触到那热，只听铿锵一声，刚才还是兵器的利刃已经掉落在地上，一个孩子眼疾手快，迅速扔出去，落在炭火中。

　　菲芳抬头一看，还未和这人对上目光，他已经和刺客交上手，是谢有强。谢有强不想恋战，几下硬碰硬的过招动作制服刺客，那刺客武功显然在他之下，几招过下来已经落于下风。

　　可是他反而继续出硬招，刺客被他打的节节后退，几乎就要触碰到一个孩子的衣角。找不到孩子为人质，只得想找个出路逃出去，可是，谢有强正是看出了刺客这份心思，一个绝招制服刺客，扯下她面罩。

　　菲芳赫然看清，这人就是那个所谓的“一先生”，这先生之所以得名为“一”，只是她说话做事说一不二，故而闻名。正是因为这种负责任又泼辣的性子，菲芳才觉得让她插手采买炭火的工作。

　　可能就是利用这一点，焚烧了一些湿热不均的炭极易引起中毒，这过程无知不觉，谁也不会想到炭火上。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竟然心思缜密，不落一丝痕迹，却被阿清这孩子看出端倪，不知是谁更技高一筹。

　　府兵拿来绳子，很快把一先生捆绑起来。一先生一边挣扎一边被绑的越紧，嘴边嘲笑地看着菲芳，然后又看了看制服自己的谢有强，讽刺意味明显的说：“谢公子，你别总想着在美人面前立功，说不定我们是自己人呢，至于是否想知道，可以回去问你父亲，这一切都是你父...”

　　菲芳一个箭步把沾满炭灰的手帕硬塞进一先生嘴里，她呜咽着挣扎想吐出来，被府兵拽着绳子拖走了，临走前，眼神已经恶毒如利刃般尖锐。

　　虽然炭火已经被清理干净，其他的能不能用还是未知数，不烧炭火又太冷。一先生的目标主要是孩子，教室卧室的炭火无事，所以孩子们被安排到了教师空着的卧房，还有几个孩子没有地方睡，去了临近的客栈。

　　菲芳把一切安排好，留下几个先生看着孩子，府兵也留下看守，剩下的人一齐去了客栈。

　　菲芳等到最后才离开，谢有强一直陪着她，不过菲芳太忙，两人一直没有时间说话。等所有人都安置好了，天将近大白。

　　菲芳站在女子园门口一路往东送他离开，“你怎么会来，不是说昨夜你父亲问你功课，没有时间了吗？”

　　“昨夜父亲去了左丞相府，我来后正好看到园内某处有了火光，一时焦急不得，可是上次你已经说过不想我坏你们园内规矩，不敢贸然闯入。不一会看到府兵来了，我也就随其入内，一直在找你。不过找到你时碰巧看到那人要杀你。”

　　菲芳缓缓道，“谢你救命之恩。”

　　谢有强挡住菲芳抬眼的视线，急促问道：“刚才那人说的话，你...”

　　“我的任务只是保护每个孩子，整个园内其他人的安全，其他的至于是谁指派因何指派，都与我无关，不在我职责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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