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门轻开一条缝隙,有风顺着这缝隙而入,绑在房内的人被这风冻醒,无意识的往里缩了缩,已经最靠墙里头,无法更退一步。

  一醒很难睡着,有意识的逐渐清醒,看着脚上的绳子,想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除了被限制的自由,一日三餐仍旧是原样,可是一个人就是如此贪婪。

  温饱得到满足后便奢求自由像现在有了冷的缝隙,不再多想自由,想如果有一个好心人走过该多好,请她顺手关门,实在太冷了。

  就在她挣扎着想一点点磨损绳子之时,有人影凑近门缝,挡住了寒意入侵的步伐,她立即停止挣扎,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只听那人轻推开门,关门之前朝外巡视了一眼,一先生趁着她转身之前眯开一条缝看了一眼来人,这背影让她陌生。

  猝然一声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了两人,一先生顺势装作刚醒的迷蒙劲,掉落匕首的人蹲下身子,捡起匕首,好像能看见灰一般吹了吹,彼此都当做对方不在。

  一先生在黑暗里看不清来人的脸,虽如此,她知道那人自己从未见过,既然如此,那人来做什么,还带着匕首,难道要杀自己?

  不过还能掉落也真是不够小心,既然是杀手,不可能在之前先打草惊蛇,难道是同伙,要不就是对手,一先生想了太多,一会高兴一会寒心,终究看不到明确的方向而放弃思考,一味地沉默着。

  那人收拾好匕首,突然发问,“有没有什么遗言?”

  “什么?”一先生颤抖着问。

  “看不到这匕首吗?看不到?好,我现在左右比划几下,怎么样,看清了吗?”

  匕首在黑夜里的光过于暗淡,只是微弱的能看清的程度。不过对于临死之人,无论看清或看不清,反正都是一个结局的中途罢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你傻吗?当然是为了嫁祸...可是你都要死了,我做什么浪费时间和你废话,既然没有遗言,我...”说着握着匕首的手直冲一先生而来,即刻就要触到一先生胸口的衣服,一先生垂死挣扎着,不敢出声也不想死。

  “不行,我不能死的这么憋屈,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哪路好汉?”一先生想能拖延些时间就拖延,实在不行就大喊大叫,临死也要拉个垫背。

  那人却好像能看透一先生心思似的,“如果你想喊叫,让我被发现,也行,不过你还是免不了死,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反正你是死在这女子园里,和我无什关系,这嫁祸之招我最擅长。而且我还要布置成你自杀的假象,反正人都死了,他杀自杀有什么区别,你都要死了,给自己省点心吧。”

  “你讨厌这女子园,我也讨厌,不,我是恨。”一先生只得垂死挣扎,眼看着那人神态好似缓和,好像正在思考的模样打量着她看,不过只是看,一言未发。一先生继续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可是我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就连在女子园里外号都是一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绑起来吗?”

  那人只是静静听,未参与一先生的问话。一先生眼看着匕首的寒光好像已经刺入体内,窒息的浑身颤抖,身上冷汗涔涔,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好似生命在此刻已然停歇。

  可能过了很久,反正一先生感觉过了许久,那人才点头,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后视线移到紧缚的绳索上。

  然后一先生把她参与的所有有关损害女子园的事几乎都说了,无论能说的应该保密的还是已经做成的或是被发现后遭受制止的,一股脑的为了活下来的渺茫希望全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像眼前的人是她的知己,而不是一个将要夺取性命之人。

  口若悬河的不时声音突然高了,那人一摆手,两人边即刻禁声,偷偷的把视线从门边巡视一圈经过窗户再回到门边,然后一先生继续开始说,如此重复了几次,终究适时沉默了。不过一先生还是留了一手,没有说自己是谁的人。

  那人挺听后倒很是佩服,对她像男人一样拱拱手,不过也只是这么一瞬,言语上没有任何表示,匕首还是亮在一先生眼前。

  那人开口说道,“我只有刺杀任务,而且只对我们大人负责,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谁让大人的女...唉,还是不说了,送你上路吧。”

  一先生头脑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女儿,对,就是女儿,她大人的女儿不是也在女子园吗。前两次故意制造有人针对小姐的行动,大人说做的好,前几天分给每个卧室的湿炭,就只有小姐卧室没有,就是怕会误伤,难道那人也和我一个大人,可是,谁知道有没有其他大人的女儿在此地。

  那人特意把匕首滑在发丝上试了试锋利,“你看,这锋刃,绝对一刀致命,不会有太多痛苦...”开始似有若无的感叹,“你说你说一是一,谁让你跟了个不好的大人,下辈子睁大眼睛重新选择吧,唉,闭上眼睛,我下手了...”

  只听咚的一声,有本几本册子掉落在地,一先生闻声立即睁开紧闭的眼睛,此刻正好有人打灯从不远处经过,两人都立刻禁声停止动作。

  灯光慢悠悠照过来又离散而去,一先生一直低着的头看清翻开的书页上“谢相旭贪污证据”几个大字。终于,她深呼一口气,她有救了。

  当初被抓时,一先生说她是谢相旭的人是一早就想好的说法,是为了嫁祸,也是因为碰到谢有强,她想说不定会有人来救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等到,就等来这一死,她悔恨自己不该如此鲁莽。终于现在有了转机。

  “你说你也是为了寻听说藏在这里的谢相旭贪污证据,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每个人确实属于不同分工,互不干扰,可是你转变说法也太快了,不就是因为看到我这几本册子,为了活命罢了,你以为我会被你轻易欺瞒。幸好我早打听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姓谢的人。”

  “不!不!我真的是刘大人的人,不信我们可以交换几个秘密,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可能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的地位比不上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一先生过于自负,她确实如此想,可是就算如此想也不敢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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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如此骗过了一先生,交换出了她的秘密,姐姐,你真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玩玩。”莳萝兴奋的跃跃欲试。

  阿鸿深看黛玉几眼,没了前几天那些愁绪,无论是否因为莳萝中毒而心思更重,终究没有留存任何痕迹。不过因此,她和楚犀回之间好像起了些更多变化_

  黛玉继续说,“后来我说我要继续隐藏,让她把那些册子先带回去,不过不要说是我给她的,反正她也无法再在女子园待了,算是拿着功劳去解释她的暴露和失败。唉,终于让这人无声无息的走了,不然,女子园还必定要沾血。”

  阿鸿在一侧听了许久,并未像黛玉一样松了口气,“我听说这一先生极其聪明,虽然你易了容,她见过你背影,虽然夜黑,还是不能心存侥幸,以后不能再在她面前出现,以后再有这种事,让莳萝去,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莳萝也还长见识。”

  “一先生说了两件事让我非常在意。第一件就是先前宿舍遭受火灾马车翻落悬崖,两次我们以为是谢相旭所为,可是听了一先生所言。其实都是刘文镜故意为之,为了让我们知道那是他女儿,然后一步步落入他圈套。他可能比我更了解我现在假扮的明姑娘,也知道边关的风云,知道明姑娘复仇心切,故而我必定要先找罪魁祸首,他是,谢相旭是,可是他想以弱者姿态让我怜悯,有了这么一计,为了诗文册子,摆脱谢相旭威胁。”

  莳萝浅淡的语气弱弱的,每一句里好像都有她自己的思考,只是她这经历却根本思考不出什么内容,“这人城府这么深,好像把所有隐忍时间都用来筹谋了,连自己女儿都要拿来为计谋所用,该是太聪明还是可悲呢?”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刘文镜这人可恨,可是并不可怜,果真不是每句话都适用于每个人。第二件呢?”阿鸿抚额,把茶杯推到一旁,几乎不想再听。

  “右丞相的败势也是刘文镜从中调和。这人受到谢相旭威胁,便开始事无巨细告知谢相旭右丞相的决策,好像他本该是右丞相的人才对,为了不至于暴露,还给自己找好了替罪羊。左右丞相争斗了十几年,刘文镜从最没有说话权利开始做起,一个个替罪羊找起,一次次失败算起,终究最后只剩他一个肱骨之臣。摆脱谢相旭威胁后好像他从未做过告密者,这人□□裸的沉浸在一种状态里便只是这种状态的人,去了另一种状态便屈服于那种状态。”

  “这人用错了心计,不然应该是个人才,不过这种玩弄权术的人才也不错。不过你现在把有关谢相旭贪污受贿栽赃的证据拿出来不更是会让他得到右丞相倚重吗,不等于给他铺了一个阶梯,更上一层吗,到时候可不止一层?”

  黛玉只是说这件事只能他去做,也就是只能让刘文镜去揭发谢相旭,刘文镜自己也摘不干净,必定和谢相旭只能相互扯皮,拉扯里掉落的言语琐碎也足够作为火信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听太原说,就在那几天大雪时,谢相旭往山坡上的山楂树下埋藏了几坛酒,一直在寻找位置,一会挖开这里,一会又去了其他地方,反正还是寻到了满意的地方,这人干嘛千里迢迢拉着酒去这么远的地方,这当官的心思真是难猜。”

  黛玉听后了然一笑,正想起身添水时,暗影通报菲芳来了。

  菲芳还未进门就听到她边走抱怨外面冷,阿鸿和黛玉对视一眼,其实她们这些从真正经历过寒冷的人也忘了什么是身体上真正的冷,但是现在正在筹谋的心计何尝不是更深意义的冷。

  菲芳边说边把披风揭开,把暖炉交给暗影,“你们可真舒服,今天这么冷,我也不想出门,可是想来无事,也就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你口若悬河的,来,了表谢意,把我这盏茶赏给你了。”黛玉恭敬地递到菲芳手上。

  “嗯,茶不错,还有你的胭脂香,怎么?就只拿这盏茶谢我,我可不依。”

  “你看看,还蹬鼻子上脸了,你是园长,我不过只是个不想干人罢了,我除了几家绣房和琴房,还有外出抚琴得的几个钱,就没了任何来源。”黛玉两手一摊。

  “阿鸿姐姐,怎么这么几天,这黛玉就成了这么个刻薄劲,我看这哭穷,就是不欢迎我来,哼,还在理似的,我非不走。”菲芳说着坐的更端正更稳,一会便在这正经劲里笑了。莳萝噗嗤一声,一口茶吐了好远,差点呛着。

  “女子园里经姜帮和府兵通力合作,现在园内几乎成了铜墙铁壁,每个人的来历身份几乎都查清楚,没有一个某大人的人混进来,我也算放心了。”

  菲芳斟酌着字眼,继续说:

  “其实还有一事,就是有关阿清的去处,这孩子的事上次在信里我已经说了。可是越是关注这孩子,越是觉得她虽然天资聪敏,虽然也和其他孩子打闹嬉戏,可是总感觉她在刻意保持距离,她这么做,只是不想自己格格不入罢了,很难有人走近她心里,更不用说知心了。”

  黛玉趁着菲芳的沉默问,“这孩子确实惹人心疼,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

  “我想,让你收养她,就像莳萝一样,她念你们的恩情...”菲芳不解的看着黛玉打断她。

  “菲芳,如果要问是谁对阿清最上心,不是我们。”莳萝也点头。“如果只是收养之恩,不只有阿清一人,我们也只是让她去了女子园罢了。真正为她考虑的是你。我想可以让她不时来女子园跟暗影学武功,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女子园待着,既看到她有意的疏离,如果你觉得保持现状最好,就如此,不一定非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随意去更改他人。”

  几人送菲芳出门,她的马车刚向右拐过街角,从左街角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奔驰声,莳萝回转视线。最先看到楚犀回风尘仆仆,一时兴奋起来,不过很快看到某人,兴奋感被她极力掩饰下去。

  黛玉也顺着视线看去,楚犀回那夜回来后突然又领命外出,现在多日后归来,那脸上忽然好像多了征战沙场之人无意沾染的沧桑坚毅,如果之前未见过的人可能认定他本该如此。

  楚犀回下马,眼看众人一幅疑惑面孔,视线流转,最终落在黛玉脸上,也扮出疑惑神情。

  “你府上的兵士们看了可要眼馋了,怎么不让他们也出去历练一场,非要困在我这破落深宅,就连你这养尊处优的王爷,也多了更多男子气概,何尝他人不是?”

  “刚开始我也受不了苦,习惯了也就好了,你看这手,还能抚琴吗?”楚犀回伸出多处旧疤新痕交错的手掌,“不过半个多月,好像就成了另一个人。阿鸿姑娘也在,是不是郊外太冷,也来取暖。”

  阿鸿意味深长,“看你这样子,倒好像不是...去见过皇上了吗。”

  “顺路先来看看...我马上就走。”视线又落回黛玉身上,“对了,我给寻了个人。”

  楚犀回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颀长的壮硕男子应声而出,脸上还剩余些稚嫩,比楚犀回更多沧桑。这人不是随楚犀回外出的夏枯是谁?

  “夏枯?怎么老了?”莳萝一语中的。

  “从前是夏枯,现在是当归!人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真正的当归为了救他而死,他便改了名,就是这么一回事。好了,我也该走了。”楚犀回的视线再次一一回转,终究没有得到他要回应的注视。

  几人回去的路上,阿鸿和黛玉两人一边感叹一边又低声说笑,莳萝自然不对这感叹感兴趣,却想知道两人因何谈笑。阿鸿只是随意一说,“当归...当归未归,如此好像在等什么人回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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