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想法锐利大胆,议论亦极是扣题,抨击楚国时弊算得神来之笔。这等辛辣之词,很难想象竟出自一位小姑娘之手。”荀潜也就是元瑛嘴里那位古板老先生,捋髯赞叹。
“姑娘家怎么了?”院长白蔻皱眉反驳,对老先生的直男做派很是不屑。“当世诸如师姐般惊才艳绝的女子,早已不是少数。”
翰林苑孟广钧无奈地同荀老先生使了个眼色,咳了几声,努力将话题扯回来。
“咳,我倒觉得这结尾有些画蛇添足,不失为败笔。”
一旁数术苑沈聿接茬道:“是极,是极。到底学生们年纪小,阅历少,一时把握不住火候也是常有的。”
白蔻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得意学生,和声问询。
“鸿渐,你怎么看?”
仍是一身玄衣的裴陵接过话头,扬眉道:“此文笔酣墨饱,虽有败笔瑕疵,然瑕不掩瑜,可为榜眼。”
荀潜沉吟片刻,同白蔻略一颔首,拍板。
“可行。”
言罢又拿起另一份文章,补充道:“相比之下,此文虽立意寻常了些,但胜在脉络清晰,浑然一体。这骈四俪六运用得很是巧妙,铺陈叙述间气象宏大,辞藻也颇为华丽。”
六韬苑顾洵接手一览,叹道:“引类譬喻亦极在理。”
白蔻弯眉开怀,“甚好,第一名就定这位宋云苓罢。”又朝闻雅苑孔延卿点头示意,“加上先前你家那个小子,今次头筹人选也便齐了。”
荀潜满意,道:“不错,今次学生质量上佳。”
白蔻将录取名册递与孟广白,一揖道:“近日就有劳你们加急赶制邀请函了。”
孟广白回礼,笑道:“院长言重,我等分内之事。”
七日后,楚国邺城。
元瑛倚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新入手的话本,八百里加急寄来入学邀请被随意搁置一旁。
除却最重要的入学邀请函,包裹内还有一件白底金边的院服和两三本制式各异的小册并一方绘有书院布局的素底山水纹信笺。
元瑛长叹一声,心里头极是苦闷。却又不得不认命地放下话本,挑挑拣拣择了本名为《风雨中的稷下学院》的小册拿在手里,打算先了解了解情况。
如此不按套路走的书院,她有什么办法嘛。
心好累。
好想就这么咸鱼到天荒地老。
这本册子以青黛色为底,封页上白鹤引颈的书院院徽微微浮起,纸张纹理细密,入手还有微微的磨砂质感。如此矛盾的材料,饶是元瑛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但想来左不过是上等的宣纸。
第一页详细介绍了书院的地理位置与具体派别。
这稷下位于中山,背倚秦岭、祁连山一脉,以戈雅沙漠作为南北进出的天然屏障,青弋江贯穿其间,更有三国闻名的玉醴泉。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既可不受战火所累,又可与诸国沟通交流,不失为一方桃源。
书院内又细分为翰林、数术、六韬、闻雅四苑,翰林以君子六艺之“书”为基础,主攻经史子集等典籍研究,数术研习勾股、方田、栗布、差分等数艺九科①,六韬囊括射、御二艺,更兼兵法谋略之学,闻雅则以礼、乐立本,琴棋书画茶皆有涉足。
一年级的基础功课由各苑派先生主课,据说每年都有不同。每位先生的教学风格各有不同,当然,最重要的是,结课考试难易程度也参差不齐。
若是顺利通过一年级期末测试升到二年级,则可自主择苑,决定未来三年的主要学习方向。
再翻过一页,则是专门记载书院历史。其上洋洋洒洒数百字,浓墨重彩的写足了书院的辉煌业绩,列举的优秀学生代表更是一位比一位有名。从王室子弟到耕读人家,上至宰丞名儒下到寒门贵子不一而足。
但奇怪的是,涉及建院之事只轻描淡写的一句,“由旧齐王室主导,魏、楚襄助”。
却说这稷下书院建院已有十二年,若要深究起来,同楚国的渊源可不小。
元瑛想起她在藏经阁里无意间发现的孤本上,有隐约提及中山以及稷下的历史,依稀是同一位亡齐的王姬有关。
三家分齐逍遥了七年,终于是在周文王三十二年被楚魏联军踏破城门。战后,楚、魏瓜分战果,魏得三分之二,楚占其一。
她多情的父王似乎是将这费尽心思打下来疆土独立于楚之外,并为之命名中山,交予齐王姬孟怀醴,此后方才有关于稷下的零星记载。
孟怀醴……
元瑛眯了眯眼,思维有些飘忽。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叫孟怀醴的女人,或许——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时,还未换下朝服的元恪缓步穿过九曲回廊,朗声道:“还未正式贺喜阿瑛通过考试。”
“这几日父王忙着尾祭,顾不上设宴庆贺,我替她向瑛瑛陪个不是。”
“我省得。”
元瑛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却又不敢苟同。
“哪一次祭祀不是劳师动众,要我说若漫天神佛当真有灵,为何南地还会年年大旱,北地还会洪涝不绝?”
“与其……”
元恪素来知道妹妹是个混不吝的,他走进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仍是温声,却不由带上了几分严厉。
“慎言。”
元瑛吐了吐舌,末了踌躇又唤,“王兄——”
“瑛瑛不愿与父王,”她觑了一眼兄长的脸色,又添道。“当然还有哥哥您,分别。”
“瑛瑛听说,那中山靠近魏国,还有沙漠环绕,极是偏僻。”
“穷山恶水出刁民呀!靠近魏国蛮子的地界,想来是没什么好的。”
元瑛皱紧眉头,极利索地跳下秋千,不甘心地扯过元恪的袖子撒娇。
“要不,这稷下咱们就……不、不去了?”
元恪闻言先是拊掌应和,道:“是极。”又伸手揉了揉幼妹发顶,不动声色。“北地是清苦了些,阿瑛不若留下来去巫叔叔那里学习卜筮之术?”
元瑛手一顿,笑容凝滞。
算、算你狠!
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认怂,“还是去罢。”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黎民福祉、社稷重担在前,我辈儿女又怎能畏惧学海清苦!”
元恪一哂,极满意。
“乖囡囡。”
元瑛:“……”
似乎又被套路了嘤。
————
更夫的梆子敲过一轮,热闹的邺城渐渐安静蛰伏起来。月隐中天,仅留有几颗星子散发着余热,尽职尽责地遥照大地。
蘅芜殿内,元瑛毫无形象地爬在拔步床上,宛如一只晒了一万年的咸鱼。
“唉,时也命也。天不假年,为之奈何?”
她把话本子往脸上一扣,故意拉长调子,很是悲苦。
“忍冬,你家主子我命苦呐。”
被点名的忍冬无奈地摇摇头,手下动作不停。待将四时衣裳一一妥帖的收入箱笼,方才开口絮叨,“此去稷下无人侍候,殿下记得即时添衣,莫要贪凉。”
想了想又拿了两件薄氅装箱,愁道:“殿下也注意着不要净逞口舌,那儿不比咱们楚国,若把人惹急了,恐是下手没个轻重。”
……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的啊摔!
元瑛凝眸轻叹,“我自然省得。”
只是到底有些迷茫。
这个所谓的稷下学院,藏着的秘密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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