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碧草应了声便出去了，听见外头门开启又合上，再过一阵，方瑗拢好衣衫探头往上瞧去，就见魏瑜坐在屋檐上。
“我今日听说你病了。”
魏瑜实在是知道他如此行径在古代算得上是个登徒浪子了，可是今日听母亲说她这几日身子不便，不去宫中进学，虽然观母亲神色不是很严重，可是她又不肯同他细说，连他吃完晚膳说带着二郎要来看看也不许，他有些担心便偷偷潜了进来。
“我并非有意要如此，只是阿娘不肯说我有些担心。”他见她看过来急忙解释，转过头眼睛盯着别处不敢乱看。
下头久久没有声音，魏瑜心内小人疯狂尖叫——让你冲动！让你冲动！吓到妹子了吧。
当他脖子都快涨的绯红，想要告辞溜走的时候，下方声音轻轻传来。
“我身子都好的。”
“那……那就好。”魏瑜缓了过来，刚才见她靠窗叹气，难道是有心事，便接着问道：“你方才为何叹气？是宫中遇到什么事了所以不愿去么。”
方瑗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揪着衣衫袖口，过了一阵含糊道：“无事，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魏瑜心思简单，并未细究，听到她说想家，便要安慰，可是这又不是现代飞机高铁的，柢山距京都路途遥远，近几年是不太有机会带她回去看看的。
他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再过几年，我带你回去看看，便是住一些日子也是好的。”他探出去望着她，安慰道：“如今你想家乡的物什还是小吃都同我说，我都给你找来，如何？”
她抬头见少年一身劲装蹲在檐上，身后是浩淼夜空，他身形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瘦削单薄，发带飘拂，一双乌眸就好像天际明月一样温柔。
风中传来他清朗安慰之声，莫名的令她想到初五那日去求的签文。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上边景色如何？”她笑着朝他问道，她知道他想宽解她，可是她又不能同他说缘由，只能转开话去。
魏瑜还在等她回答，冷不防被她岔了话题，一时噎住看她。
“哎？”
“在柢山时并无多少可以消遣的东西，父亲常教我识星宿。”她双手托腮望着天际。
魏瑜听她声音似含着无限憧憬，目光上扬看往深蓝天空。可惜今夜月光太盛，并无多少星星。
“这个简单，等到天气晴朗繁星闪耀的时候，我来寻你。”他轻松一笑道：府里有座鹊楼，高耸入云，正是观星的好地方。”
方瑗本不过是随意一说，但是观星她亦是极开心的，便笑着应好，待要再说，碧草自外间进来了。
魏瑜伸出两根手指像她比了个偷偷溜走的手势，她轻轻颔首，便见他道了声晚安，随后动作敏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房檐上。
可惜随后几天夜间多云一直未有机会观星，待到五月中旬，京都八百里加急奏报——郭淮一行至亳州慰问，将要返程时于安县被劫杀，随行众人皆被杀害，只有一侍卫侥幸逃了出来。
朝野上下皆是震动
随后川西巡抚上书弹劾，陈中德屯兵甲，筑高墙，企图谋逆！此次陈智病亡，他定是怀恨在心，故而趁此举兵杀害朝廷命官。
朝会上周帝大发雷霆，怒斥其狼子野心，他命武安侯魏普为征西大将军，兵部侍郎许大能为右副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去亳州征讨陈中德。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圣旨传下，抚州等地粮仓陆续清点，一石石粮食装至船上，经运河向南送去。京都兵马早在月前就已开始调集布置，故而短短二十日就已经清点完毕。
此次出征，魏普率领的部队多是京都五大营中的精锐，亳州位于西南边陲，多山地密林，骑兵难行，故而多以步兵为主。
他们计划出京都至粤西，随后兵分两路，一路以魏普为主帅自粤西进军，一路由许大能率领自府南进军。
魏瑜一早便已知晓，待圣旨下来，他便不再入宫进学，而是去了京都大营。虽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凶险非常，但是他心中亦升腾起一股隐秘的刺激之感。
方瑗是从高氏口中得知此事，她见高氏面目平静，猜她应是早就知晓，再者魏侯征战多年，她身为军旅家眷应是早已习惯了。
待到回了明颐阁，她便直接去了书房。丫鬟碧水因识些字前些日子被春熙姑姑安排到书房去整理书籍笔墨，她见到方瑗进来了，收拢起清灰的毛掸子，屈膝道：“娘子回来了。”
方瑗颔了颔首，径直去寻搁在架子上的书本子。她知道亳州是在西南边陲之地，可是此地风土人情究竟如何，她并不通晓。她准备寻些行志见闻，仔细瞧瞧。
碧水见她站在架子前不动，以为她是找不到想要的书册，悄悄抬眼看了身侧的碧草，见她看着地一副无所觉的模样，走上前躬身道：“娘子要寻什么书？都怪奴婢前些日子拿出去晒了晒，未放置仔细。”
“无事，你做的极好。”方瑗浅笑着摆了摆手，这些书册都被分门别类仔细规好了，她不常入书房，喜欢窝在床榻上看书，故而想看什么书了就派人去取了来。这个丫鬟她还有些印象，也是当日初来时在前头拜见的，既然春熙姑姑叫他来书房当差，必定是考量过的。
她见她低着头，小心地跟在自己身后，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又不得用，便吩咐她：“我想寻些游记医书看看，你寻到了便送过去，我洗漱好了要看。”
“哎。娘子放心，奴婢一会儿就送过去。”
方瑗点了点头便带着碧草回了正屋。
…………………………………….
五大营在京都郊外，魏瑜每日天还未亮便出了城门，还未入太学之时，他经常被父亲带入营中，父亲手下的参领、护卫大都识得他。
那段日子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堪回首。这些武人虽性子豪爽，确也秉性粗蛮。那个时候他还比二郎大不了多少，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老爷子将他直接扔进了这堆蛮子之中，不说每日任其摔打，最让他无语的就是一堆臭老爷们儿每次都当着他的面说昏话。
那黄段子讲起来，什么细柳巷的豆腐西施，邻村哪家的俏寡妇，爬了小叔子床的小嫂子，根本就是将他当作是透明的，虽然他那个时候确实不应该听得懂，可是谁让他是穿越的！
这堆人聚在一起喝酒时，还时不时给他喂上一点，随后肚胀如鼓站成一排一起放水，看谁撒的最远，可怜魏瑜那个时候还是个小鸡仔儿，每次都被众人嘲笑无毛小儿，然后一把拎起回了营帐。
军队马上就要开拔，魏瑜这几日便都混在营中，与众军士一起操练，待到近日落才折返回城。
这日他骑着黑土带着魏童回城，出发时雨丝已经飘起，这些时日父亲繁忙，晚间用膳他定要陪着阿娘，便戴着斗笠想尽快回去。两人冒雨赶路疾驰在小道上，可是行程中雨势渐大，小路泥泞，他衣衫尽湿，视线都有些受阻。前方有一路亭可暂时避雨，两人便打马行去，打算等雨小些。
两人行进时就看到那亭子中已经有人在了，他自马上下来，抹了一把眼前雨水，看清里间立着的是个穿着月白衣裙头戴帷纱的妙龄少女，两个丫鬟婆子服侍在旁，边缘还站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
他脚步一顿，如此一来就不好直接进去避雨了。他心内小人抬头望天，真的好忧伤……
两人正是踌躇不定之时，亭子里伺候的丫鬟得了吩咐走至亭边，福礼道：“此处亭子本就是公家之所，外间雨大，我家娘子请两位入内避避。”
魏瑜闻言便朝里间那位女子拱手道谢，视线确并不看过去，两人进了亭中，站在边缘，背对里间女眷，望着丝丝雨幕。
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下，今日归家定是要晚了，阿娘她们定是要等着他一起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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