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倪虹的心思
一
落日的余晖，挣扎着透出浓厚且黑重的云层，如一把把发着灿烂光彩的利剑，斜斜在插在一座座小山包上。
这一带，是明显的丘陵地貌，众多的小山包一座连着一座，从空中望去，就像一只只包裹着肉馅大包子一般，横躺在地球这个大餐盘上。这里，山青水又秀，在这个季节里，野生的绿色藤蔓加上农家种植一些茶树、梨树、桃树等经济作物相映成趣，中间一条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穿插而过，绵延而去。这里，人杰地又灵，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气候适宜，经济发达，蕴育着万千的形态各异的生物，是全国有名的聚宝盆和粮仓。同时，这里又人才辈出，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近现代，都前仆后继地涌现出众多的专家学者，影响着整个国家文化前进的方向。
杨锋和倪虹躲在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房子。
这座房子座落在一个小山村里。这个小山村，虽然称之为农村，但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套小洋房，门前围着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庭院，院里种着一些花和草，在角落里还专门建有一座小水池。这个小水池，有的是用来养一些观赏鱼或者小乌龟，又或者是放养一些淡水鱼，嘴巴淡的时候，随时捞一条，或蒸或煮，不一刻便从家里的厨房里飘荡出鱼肉又鲜又香的美味来。有的在水池中间堆放着一座奇山异石，一台小巧的水车兼抽水泵，不停地转着，水池中的水流亦潺潺地从低到高抽上去，然后再从高到低漾漾地流下来，营造着高山流水、小桥人家的氛围，再在水池边摆上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这个时候，如果在石桌上摆上一套茶具，围上几人，再来一曲字正腔圆的戏剧，那岂不快哉美哉？
现在的这个山村，真是所谓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除了他们俩，连一个活的人都没有。路上到处散落着衣物、玩具等来不及带走，或是托带的过程中不慎丢失的物品。一阵风吹来，空着的塑料袋、纸张，随风扶摇而上，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扬扬地在空中飞舞着，更显出小山村的肃杀之场景，悲惨之现状。
杨锋和倪虹在房子的二楼。
他们把车子藏在这栋房子的车库里，又把车库门虚掩着，以方便一有情况时可以随时开车冲出去。
他们俩人又逐层检查了这栋房子的里里外外，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
外面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们决定在这栋房子里休整一个晚上。毕竟，在漆黑的夜晚，狼人的眼力更加敏锐，行动更加快速。
等倪虹上了二楼，杨锋又下到一楼的厨房里转悠了一圈。
一整天了，他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并没有其它任何的进食。车上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又有俩个人，在没有发现新的食物提供新的补给之前，他得省着一点。
经过白天的与狼人的那一战，倪虹还是决定，暂时先跟着杨锋一起往H城方向走。现在，她和他，是一伙的了。无论如何，她见过狼人凶残的本性、憎恶的面容以及可怕的战斗力之后，再也不想独自一个人呆着了。当然，她觉得如果有更合适的团队，或者更合适居住的地方，她可以从杨锋这个团队退出。
厨房里的空无一物，除了一些调料罐和厨具，就连一些家庭日常生活的米和面也没有。
娘的，这户人家可真够干净的。杨锋打开厨柜，拎起厨房里装米的塑料桶，狠狠摔在地上。塑料桶在地上嘣哒了两下，滚落到墙角。
“怎么了？”在二楼的倪虹听到了塑料桶的声响，端着枪，惊慌地快速跑了下来，问道。
“没事。这人家一点吃的东西也留下。”杨锋不无懊悔地说道，“早知道，我们到另一户人家了。”
倪虹默不作声。她对生活饮食这一块，一向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懂得吃而已。
“你上二楼去，在窗户边上看着点。我打算用这里的煤气灶烧点粥喝。”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了煤气灶，火还能正常打着。这里有自来水，车上还有一些米，烧点粥填填肚子，倒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只不过，在这天气渐已暗下来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漆黑一片，如果这个时候从厨房里传出煤气灶的火光出来，万一被狼人发现，那可就惨了。
所以他得叫倪虹到二楼去观察着。
倪虹依言，顺从地上了二楼。现在杨锋在她心目当中，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周全缜密的思考能力、敏捷出色的行动能力，俨然成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杨锋跟着她上了二楼，从一间卧室里抱出一床棉被来，然后又从一间放杂物的房间里找来两根长长的木头，顶住棉被的两头，遮掩住厨房的窗户，以免在烧火时漏了光。
他把从车里拿出的两把米，和着水，小心地放在一个锅里，拧开煤气灶的火。
煤气灶瞬间点燃，黄色的火焰跳动着，发出滋滋的声响，映在他坚毅的脸庞上。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和米，在黄色火焰的热情的亲吻之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不停地冒着泡泡，突突地吐着热气，一股稻米的香味，在厨房里一圈圈地弥漫开来，使这个冷清的厨房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亲切感。他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米，防止米粘在锅底烧糊了。
他想起了妻子范影亲手做的那一桌子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想起了在厨房里为他与他的儿子一直忙碌着操劳着的她的身影。
“在想什么呢？”他身后突然响起了倪虹温柔的声音。
原来她闻到了稻米的香味，已急不可待地跑了下楼，来到厨房，见到杨锋怔怔出神，忍不住柔声问道。
“没想什么。”杨锋拿着勺子在锅里一顿搅，借此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嗯，好香啊。”倪虹精神一振，用她小巧的鼻子，凑在锅边，用力地闻着，口水也差点流了下来，“好久没吃到香喷喷的粥了。”的确，这两天来，除了饼干等一些快速充饥的零食，她一直都没碰过米饭，感觉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这可能是生活习惯的问题。
“好吃了没有？”倪虹两眼放着亮晶晶的光，问道。
“快了。”杨锋以前在部队时候，也经常到厨房里帮厨，久而久之，自然也算是会了一些厨艺。当范影出差不在家时，他也会下厨，做一些儿子喜欢吃的菜。熬个粥，对于他来说，还算是牛刀小试，小菜一碟。
“不是叫你在二楼观察着的吗？怎么跑下来了？”杨锋问道。
“那人家不是肚子饿了嘛，闻到你这儿的香味，我就跑来了。”倪虹做了个鬼脸，调皮地说道。这一天下来，她和他关系拉近了不少，感情也变得融洽起来。
“去找两副碗筷来。”杨锋拿她没法，只得吩咐她准备餐具，“记得用自来水洗一下啊。”
“遵命。”倪虹俏皮地向他敬了个礼，在厨房里一顿翻箱倒柜，楞是没找到碗筷。
“唉，你在家里是不是娇贵的大公主啊，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杨锋叹了口气，悲哀地看着倪虹。他拉开煤气灶下面的一个碗柜，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递给倪虹。
倪虹看着杨锋像变戏法一样地拿出碗筷，委屈地说道：“我怎么知道碗筷是放在那里边的。”
“家里餐具不放在碗柜里，难道是放在冰箱里？”杨锋无奈地说道。
倪虹不吱声，接过碗筷，在水池边上洗好，站在杨锋身后，等着开饭。
杨锋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也不管粥熬得怎么样，见差不多了，就把粥盛了出来。俩人就着白粥，也不管粥有多烫，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二
喝完了粥，填饱了肚子，杨锋心满意足地躺在二楼一个房间的凳子上休息。他扫视着这个房间，房间还算宽敞，捏了捏床上的被子，被子松软厚实，摁了摁床上的垫子，垫子软硬适中。他很满意能找到这样一个舒适的房间，温馨的卧具，来提供良好的睡眠。这连日来，他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一直都没好好地休息过。
今天晚上，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了。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整个山村都处于没电的状态，漆黑一片，黑色夜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一切的房屋，一切的山川，一切的河流，容不得一丝一缕的灯线出来，连天上的月亮、星星也全然不见了踪影。房外寂静无声，偶尔传来轻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乌鸦令人讨厌的呱呱声，更是增添了几份凄凉和阴森。
他给了倪虹一把手摇应急手电筒。喜欢野外旅行的他，车上从不缺这些应急装备。也幸好他有这样的爱好，在这样复杂的条件下，极大地方便了他。
他把她安排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他想，俩个人，一男一女，呆一个房间总归不太好。
他趁着倪虹进房的时候，把二楼的通道走廊门窗又检查了一遍。在这个非常时期，凡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他找了一根细线，找了一副碗筷，线系在筷子上，筷子支着碗，在二楼的楼梯口布了一个简单的类似于捕鸟的报警装置。
他随手关上房门，关紧窗户，把枪放在枕头边上，又把一把小刀放在枪的边上。这把小刀，是他从厨房里顺手拿的。他看这把小刀极其锋利，近身搏斗的时候，用刀远比用枪来得方便实用。这也是他在部队多年训练的经验。
房间里如窗外，一样的漆黑，一样的寂静。他按熄了手电筒。这也是一把应急的手摇式手电筒。
他和衣躺着，眼睛瞪得大大，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床是舒服的床，被子是柔软的被子，可他连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想到外面到处是狼人的凶险世界，想到天荆地棘、千辛万苦的艰难旅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无穷无尽的迷茫。前方的路如何走，明天的希望在哪里，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现在在他的脑子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清晰地幻化成了范影清秀的脸庞，小文欢快的笑声。
就在前几天，他的母亲有事回了老家。小文几天不见奶奶，吵着要回老家接奶奶。恰巧范影的假期还没用完，于是就请了几天假，带着小文回老家去接奶奶。本来杨锋也要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可这几天他手上刚好有个项目在关键时期，走不开身，便留在了S城继续上班。哪想到S城竟然突然发生灾变？如果当时，他跟着她们一起走就好了。
杨锋正暗自懊恼的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杨锋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在这栋房子里，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晚不睡觉，窜来窜去做什么？本来假装睡着了，就可以不用理会她的。从今天情况来看，她完全是一个不谙世事、胆子极小又有些娇蛮任性的小女孩。除了枪法准一点，简直是一无是处。他为今天带着她上路的仓促决定感到有些懊恼。这样一个拖油瓶带在身边，无疑又增加了他旅途中的风险。可是，把她扔在加油站，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似乎又于心不忍。
“是我。”门口的倪虹小声地紧张地说道。杨锋似乎看到了一只簌簌发抖的小猫，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在门口蹲着。
杨锋只得起身，打开了房门。
倪虹点着手电筒，抱着被子枕头，站在门口。
“怎么了？有事吗？”杨锋站在门口，问道。
“没、没事，就看看你在不在。”倪虹目光中满是恐慌，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不在这里，到哪去啊。”杨锋无奈地说道。
“哦，”倪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杨锋也准备关上房门。
“呃，你一直都会在的吧。”倪虹刚迈出一步，忽地又转身问道。
“在的，在的，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杨锋敷衍着她道，心里却在想着，这么好的地方不睡，难道露宿街头啊。
“要不——我——”倪虹支支吾吾地说道，“要不我就睡在你这里吧。”
“为什么要睡我这里？”杨锋惊讶地说道。
“一个人，害怕。”倪虹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杨锋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
倪虹没等杨锋同意，趁着他愣着的时候，从他边上溜了进来。
杨锋无奈，眼睁睁地看她进了房间，自顾自地躺在那张杨锋躺过的床上，把他的被子枕头扔到地板上。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了？”杨锋不满地说道。自己好不容易能有这么舒服的床睡觉，现在居然又被倪虹所霸占。
“当然是我睡床，你睡地板。”倪虹白了杨锋一眼，完全没了刚才的惊慌和不安，“还有，晚上睡觉不许有非份之想，不许有非常动作。”她拿起了放在床上那杆枪，“不然，我就崩了你。”
她狡黠一笑，补充说道：“你可是见过我的枪法。”
杨锋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她无理进到他房间来，还威胁让他睡地板。可是他现在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气呼呼地拿起自己的被子枕头，摊在一个角落里，蒙着头，自顾睡了。
三
窗外银白色的月光，渐渐掀开了笼罩在大地上黑色幕布，一缕皎洁的光线从窗口折射了进来。
“你睡着了没？”倪虹冷不丁小声地问杨锋道。
杨锋迷迷糊糊之中，刚要睡着，胡乱地应了一声。
“你老婆长得啥样？”倪虹侧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支着脑袋，问杨锋道。在月光的反衬之下，她那双眼睛像是亮晶晶的玛瑙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杨锋。
杨锋只是“唔”了一下。睡意正浓的他，显然并没兴趣回答她的话。
倪虹等了一会儿，见杨锋没答理他，忽地坐了起来，嘟着小嘴生了半天气。她似乎又不甘心这样被人冷落，仰起了脖子，居然学了一声狼人的嚎叫。
“狼人？！”杨锋被突如其来的嚎叫所惊醒，吓得跳了起来，一下冲到窗户前，紧张地向外张望着，焦急地问道：“枪？枪在哪？快给我。”
倪虹笑得花枝乱颤。她用手捂着嘴巴，尽量不让笑声从指缝中溜出来。
杨锋在窗边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样。又见倪虹半天不把枪递过来，于是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床上像抖摆子的倪虹。
“你怎么了？”杨锋看着行为有些怪异的倪虹，问道。
这下，倪虹终于憋不住内心的狂笑，哈哈地笑出声来。
杨锋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小丫头在捣鬼。
“娘的，你怎么回事？竟然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杨锋恼怒地喝斥着倪虹。
倪虹对杨锋的喝斥不仅不当回事，反而变本加厉地笑得更加大声。
“小声些，把狼人引来了，怎么办。”杨锋脸上带着愠意，可是他从来都没对女孩子打过骂过，对眼前调皮捣蛋的她更是手足无措，只得无可奈何地提醒着她。
笑了好一会儿，倪虹才渐渐地止住了笑。
“谁让你不理我的？”倪虹侧着头，轻笑着说道。
“这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杨锋走回到自己睡觉的角落，躺了下去，盖上被子，侧着身子，脸朝墙一侧。
“哎，刚才问你了，你老婆长啥样？”倪虹不依不饶，继续刚才的话题。
杨锋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着闷气，并不想理会倪虹。
倪虹等了一会儿，知他还在生气，故意挑逗着他，调皮地说道：“你不说呀，那我又学狼叫喽。”
“你敢——”杨锋一下子坐了起来，恶狠狠地对倪虹说道。
“呵呵——”倪虹对杨锋的威胁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你真是上天派来故意惩罚我的。”杨锋无奈地说道。经倪虹这么一折腾，他一时半会睡不着，便详细地向她描述起了范影的俊俏，贤惠，还有她的善良，当然他也向她介绍了他们可爱的儿子小文。一说到了他的家庭，就像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美满的回忆，幸福的生活，一一如数家珍地向倪虹述说着。范影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自己和小文在客厅里嬉笑的情景，一家人在外开心旅行的画面，如一帧帧珍贵的电影胶片，完美地在他的脑海中呈现。他的眼眶不禁慢慢地湿润了起来。
倪虹显然也被杨锋的感情所感染着，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她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家。
在外人看来，她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着公主般的生活，过着普通人都羡慕的日子。可是她幸福吗？从小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关在鸟笼里金贵的小鸟，没有自由，没有飞翔，没有广阔的天空。母亲早几年逝世后，父亲又迎娶了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做她继母。她感觉家里更加容纳不下她弱小的孤独的灵魂，趁着这次回国的机会，她怂恿着朋友，瞒着家人，开着车，到处游玩，逍遥了好一阵子。
鸟儿倦了要归林，在外面玩久了，她也想到了家人。正当她想回家的时候，却发生这样突如其来的狼人灾变，使得她与家人断了联系，不知死活。经过这么一场灾难，她终于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家庭的重要。可是当她想起了家人给她相亲介绍的那个吊儿浪荡的公子哥儿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厌恶起来。那花里花哨的着装，那娘里娘气的语调，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使她又了一阵的恶心。
那公子哥，是她父亲生意上合作伙伴的儿子。这次，偷偷跑出来，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着他。
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身材魁梧、动作敏捷、头脑灵活，看上去凶神恶煞实际上菩萨心肠的男人，心底便涌起莫名的安全感和依赖感，她想把头枕在他的温暖宽阔的胸膛上，挽着他孔武用力的臂弯里，轻轻地诉说着男女之间的悄悄话，再也不管什么凶残狼人，再也不理什么艰难险阻，就这样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她觉得她的脸在发烧，身体在发烫，心跳在加快，血液在加速，就像置身于一个火炉一般，感觉周边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
可她一想到他有了深爱的妻子，可爱的儿子，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又如同泼了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冷得她似乎又像在一个寒冷的冰窖里，从内而外的凉意，从心底慢慢地升起，逐渐将她笼罩、包围，刚才的燥热，便一点点地冷却下来，将她带到一个无边无际、深不见底、寒冷刺骨的深渊里。
“睡觉吧，困了。”倪虹轻轻地说道。说完，便躺了下来，盖上被子，蒙住了头。
杨锋愕然，想不到倪虹情绪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兴高彩烈、饶有兴致地逼着他聊天说话，过不了一会就厌烦了。他哪想得到倪虹那细腻的心思、善感的情绪，以及那野蛮生长的浓浓的感情。不管她了，还是睡觉吧，明天还得要赶很长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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