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帝大校长卢子罗
这章专门讲讲卢子罗。
这家伙四十五岁，和刘兴朝同岁。当年也是李永福提拔的，不过他掌管皇大，没有派系，因此李永福死后，刘兴朝也要用人，他就成了刘兴朝的人。
他几乎算是现在内廷年纪最大的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从不说。机密处查过他几次，但这十几年内乱让资料全没了，完全查不出他的来头。
他平时毫不起眼，这些天关于帝国大学的事才让人们想起他。
尤其是屠杀“真理教帝大分教”的事。
-
-
真理教的教义是：我们掌握着真理。
朝廷的教义（如果有的话）是：我们掌握着真理。
当然这个代词“我们”指代不同的事物。
——因此，这说明，朝廷和邪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朝廷让卢子罗批判真理教，并说“我们朝廷才掌握着真理”。然而卢子罗一直很疑惑。
他说：
“我越来越无法分辨对错了。
比如，我为大唐制定了工户制度，但我内心不同意我的制度——而我的逻辑却推出了我的制度，那是完美的逻辑，绝对的正确。
我总是在想，什么是真理？理性还是直觉？
比如，我不可能理解太空没有上下左右，没有空气。然而事实上，宇宙就是这样的，因为《元老书》是这样写的，而且它也很合理。
然而，假如我不知道《元老书》，是不是我就永远不知道‘太空’了？正如绝大部分人那样？
我们再往外推一步。
我只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的大脑无法思考的东西多了去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由于我的肉体大脑，造成了我获取真理的限制。
或许，世上没有真理。”
-
-
人们都说卢子罗太无能了。为什么？因为卢子罗总说自己无能啊。
现在就连帝国大学扫厕所的都说自己无所不知，而这个校长竟然说自己无能！
尤其是帝国大学的真理教教徒天天说自己掌握着真理，而校长说自己一无所知！
卢子罗说：“或许我不知道什么真理，但我知道你们是邪教！”
他要杀真理教。
张强生不同意，他想要控制真理教，让真理教为朝廷控制帝大。
卢子罗不同意。
张强生：“把教主带来，我来解决这事儿！”
真理教教主被带到皇宫辅楼的诏狱。
-
-
张强生：“你是真理教教主？”
教主：“不是。”
张强生皱着眉望向卢子罗。
教主：“我是教主的使者——真理教驻帝国大学分教分教主。”
张强生忍了一下：“说下你们的真理。”
分教主：“真理玄而又玄，不可言说。”
张强生：“那你还不是在说。”
分教主：“我说，是为了不说；不说，是为了说。”
张强生继续忍：“因为你说不清。”
分教主：“真理不是你这种凡人能懂的。”
张强生：“你不是凡人？”
分教主：“我信仰真理，信仰我们教主，就不是凡人，是凡人中的非凡人。”
张强生：“你怎么知道那是真理？”
分教主：“因为那是真理。”
张强生：“我问为什么是真理。”
分教主：“因为那是真理。”
张强生：“我就是问，它为什么是真理？”
分教主：“因为它就是真理。”
张强生攥紧拳头：“好吧，随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今天是来……”
分教主：“不是我说什么是真理，什么就是真理，是因为它就是真理。”
张强生：“好吧！好吧！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投靠朝廷，有你好果子吃，不然，你出不了这个门。”
分教主：“真理在我们这边，不是朝廷这边。”
张强生脸色极其难看，他看了一眼卢子罗，攥紧拳头，说：“无所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分教主：“这不是无所谓的事！真理怎么可以无所谓？”
张强生：“你投靠我们，我饶你不死，让你荣华富贵；不然，你死定了。”
分教主：“我根本不怕你，因为我掌握着真理！”
张强生拔出手枪：“妈的，别废话！赶紧说说你的真理！”
分教主：“真理就是结束和开始，是原因和结果，是全知和全能，是永远正确！过去是真理，现在是真理，未来也是真理！它具有瞬时性和永久性，两者合二为一、互相依靠却又互相排斥但最终还是统一的。我们即是真理，因为我们掌握着真理。真理能解释一切事物，因为它是一切的内在性和外在性，它是一切概念的变形和实体。它是正义、道德、传统、自由、平等、博爱！我们的口号是：严肃而活泼，团结而紧张，自由而平等，爱人而被爱，平凡而伟大，权利而义务，自立而一统，纯洁而复杂，弱小而强大，常常而偶尔，勤劳而取巧，清晰而浑沌，特别而一般，方面而安全，辩证而统一，世俗而高贵，悲伤而高兴，小而大，低而高，粗而细，短而长，黑而白，好而不贵……”
张强生打开保险栓：“你死定了。”
分教主：“我根本就不会死。”
张强生：“你肯定会死的。”
分教主：“那我为什么还没死？”
“啪”一下，他死了。
但严格来说，他确实永远是对的，因为在他死之前无法证明他能被杀死——因为他还没被杀死；他被杀死后，这个命题变得没有意义（尤其是对他），因为他已经死了啊。
我甚至可以说，他没死。因为“他死”这件事把“他死”这种意义给消灭了，因为他不知道他死了，他的死对他是没意义的，因为他死了。
……
好乱……不过挺有逻辑……莫非，这真是真理？
张强生对卢子罗说：“好吧，这次算你对了。灭了真理教。”
-
-
自负的真理教死了，剩下那部分人依然很自负。因为自负和谦虚中间隔着无数个连续阶段，而帝国大学大部分人都在中间线左边。
卢子罗说：
“你们太自负了，你们什么都不懂。
这些废物！在家的时候以为‘天圆地方’，来了学校知道太阳系有几大行星，学会了‘科学’‘理性’‘自由’‘平等’‘微积分’‘质能公式’几个概念，就以为自己掌握真理了？
发明微积分的是天才，学会微积分的是蠢材，自以为天才的蠢材都该扔进皇家监狱！都不该扔进皇家精神院，因为精神病人也比这些蠢货强！
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你们想过吗？你想过公理为什么是公理吗？如果公理不再是公理怎么办？
你认为很简单？我可以拿出《元老书》，从定义、概念到最后的完备性，足足几十章。你们几万人花一万年也不能证明，因为就连元老书也不能证明。
你们以为算出日食月食就很厉害——还是我告诉你们的！你们知道什么是空间？什么是时间？连《元老书》都不懂！
所有东西都写在《元老书》里。《元老书》来自圣地的《圣书》，但是，它们也是人写的。你以为真有神吗？再说，你们都是不信神的。
你们肯定会说，我为什么觉得我正确，为什么我能用这种知识反驳你们。我说，因为我看过《元老书》。
我承认，我和你们一样是白痴，不过比你们强一点而已。
在全知全能的人来看，你们是黑蚂蚁，我是白蚂蚁。
或许……我是矛盾的……”
-
-
人们大笑。笑有很多种，这种笑是嘲笑。
卢子罗说：“你们可以笑话我，叫我太监；但是，我真的把帝国大学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孩子。”
有些人不笑了，但剩下的笑得更欢了。
-
-
卢子罗最喜欢的是——哲学系。
哲学系是新建系，他同意建的。
卢子罗喜欢哲学，因为他可以反复地思考。除了哲学，帝国大学已经没有学科可以让卢子罗有思考的乐趣——其他学科的问题甚至都不能占用他过多的时间，因为他全都懂。
《统治书》中说，“哲学”“科学”“理性”是可怕的字眼，应该用统治学的方法除掉。
内廷肯定不能容忍哲学系的存在。往意义上说，有元老会的时候，这就是内廷的底线；往实际中说，哲学系讨论的东西太邪门。
张强生：“卢子罗在干什么！我去让他撤掉。”
赵余央：“换我来吧。”
内廷人全集中在一起。赵余央、张强生并排坐在一起，卢子罗站在他们面前，周围是一圈内廷人。
卢子罗：“干什么叫我？”
赵余央说：
“老卢，当初我来皇宫，第一次课就是你来讲的，你是我第一个佩服的人。
你总说自己一无所知，那么我呢？我要说，我也是一无所知。张强生总是说他什么都懂，那是相对的。他在《元老书》面前只是孩子，不然他为什么一看书就是一天？
懂得越多，越知道自己一无所知，只有半瓶子晃荡的废物才说自己全知全能。
虽然这话没错，但是，现在人们对你有意见。
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有意见？第一，大学里的那些废物。你可以不理他们。第二，外朝那些废物。他们是一群什么都不懂却占着高位的人。你知道的，我们内廷现在不行，在蛰伏着。他们才是危险的。他们不管对错，只要能做，肯定把你弄下台。”
-
-
卢子罗不说话。
赵余央继续说：
“你不要钻牛角尖了，必须走出去。
举个例子吧，太阳一天天从东方升起，那么，今天升起了，明天还升起吗？所有人都说，会的。
但为什么？
没人懂，他们连什么是太阳、地球都不知道，分子、原子、弦子都不懂。
而我们懂。但我们怎么懂？是从《元老书》来的。但它是真的吗？见鬼，谁知道！我用《元老书》造出了坦克飞机，将来能造出火箭核弹吗？谁知道！要试试才知道！
再举个例子。你站在地上，站了四十五年，下一秒你还能站着不？谁知道！说不定下一秒地震、陨石、太阳爆炸，或者《元老书》中说的黑洞啥的……如果你非要知道了真理才走出去，你就连一步也不能走出去。
你要明白，世界没什么目的和意义。它们都是自我认知的。什么叫目的和意义？就是不分对错、真假。从这点来说，我真觉得真理教比你还掌握真理。
比如赵普民，他想光宗耀祖。
比如张强生，他就想造出火箭瞧瞧。
所以他们整天乐呵呵地忙碌着。”
-
-
卢子罗问：“那你为了什么？”
赵余央沉默了一下，说：“为了我的懦弱。你可以说，我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这也是一种目的和意义，不是吗？谁说我的意义比真理教的小？任何一个人，如果他们威胁了我的目的，我就把他们全杀光！而且我能把他们全杀光！”
卢子罗沉默着。
赵余央说：“现在，取消哲学系！这玩意儿让所有人都不爽！对不能研究对错的玩意儿研究对错，有病啊！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去皇家精神院，那里到处都是伟大的哲学家。”
-
-
于是哲学系被取消了，所有的老师学生都扔进仍在建造的皇家精神院。皇家精神院在辅楼“九号楼”，一共10层楼，外表漆黑一片，仿佛一个黑洞。
我觉得怪可惜的——研究有什么错？当然，只是研究；如果你拿出来吓人，这就过分了。
我特意抄了一份哲学系的讲义。这是好多老师学生讲义的合集，错综复杂，不知所谓，矛盾百出。果然都是些精神病！
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下一章就是摘抄。
我必须提醒一句，正常人不要看它。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https://www.23hh.com/book/167/167327/8502082.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