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刘兴朝眼中的世界

　　皇帝驾崩。

　　在位二十年的大明皇帝朱照天死了。

　　禁军监军刘兴朝觉得眼睛一黑，几乎站不住。

　　一个时代结束了，时代成了旧时代。

　　一个纪元结束了，纪元成了新纪元。

　　一个新时代，一个新纪元，开始了。

　　内廷的人极其震惊，即使他们都装得十分镇定。

　　内廷总管李永福镇定地说着话，然而刘兴朝却知道，虽然李永福镇定地说着话，但他知道他的慌乱——如果他真的镇定，他会什么话都不说。他如此地想说服别人，说明他在说服他自己，说明他不可被说服。

　　连内廷总管都会怕。

　　他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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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的皇帝画像都被摘下。

　　几天前，皇后的画像已经被摘下。皇帝的画像于是孤单地挂在原来两个画像位置中间，好不自然。白色的印痕是如此地显眼，让皇帝的画像显得更加不正常。寒冷的冬夜，长安的路灯照着皇帝的画像和它旁边的印痕，一切显得极其突兀。

　　皇帝画像摘下的同时，大明皇旗也降下来。

　　一曲二十年不曾奏响的曲调，伴随着哀怨的歌声，从巨大的喇叭里传出来：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神圣的王冠

　　柔顺的脸庞

　　仁慈的统治

　　一切都会终结

　　直到

　　一切再无声寂

　　我们会记起你

　　你的宝剑

　　你的微笑

　　你的言语

　　直到

　　真正的忏悔

　　获得

　　真正的勇气

　　直到

　　海枯石烂

　　沧海桑田

　　直到

　　万物消散

　　永不相还

　　我们会迎接你

　　如神一样复生

　　我们深信

　　你会开启

　　天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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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哭着。

　　长安百里素缟。

　　这真的是个好皇帝。

　　二十年风调雨顺，这难道不能算奇迹？

　　无尽的人们哭着，好像真的在哭，为过去、现在、将来的美好。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或许真假的概念都是不存在的，谁知道呢？

　　刘兴朝从皇宫望着下面，回想着往昔——然而他并没有真正的回想往昔——直到十几年以后，他回忆往昔，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

　　身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那是元老会会长。

　　会长带他去两百层楼，新宰相李国忠和新皇帝朱鸿华在那里等着他。

　　他明白了。

　　李永福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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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辗转反侧。

　　刘兴朝觉得自己好无耻，当初他是那么受信任。

　　他想不出背叛李永福的理由。

　　他对大明、对皇帝、对朝廷、对元老会都没有什么感情，他对李永福也没什么感情。

　　他是如此聪明，他什么都懂。

　　他知道，现在背叛，将来也会被背叛。

　　他说他一切为了内廷，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李永福也不是如此吗？

　　一切有什么意义？

　　但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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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永福大声喊着：“禁军！禁军！来人！来人！”

　　如果别人先出手，那就意味着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要在挣扎了。

　　没人动。

　　刘兴朝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李永福手握剑柄走向皇帝。

　　李永福喊道：“刘兴朝！刘兴朝！”

　　刘兴朝的耳朵传来李永福的声音，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应答，但他没动。

　　李永福：“我要见元老会！”

　　刘兴朝：“这就是元老会的意思。”

　　李永福：“该死的元老会！我早就明白！我早就知道！”

　　他看着刘兴朝。

　　刘兴朝看着他。

　　一瞬间。

　　刘兴朝的宝剑划过李永福的脖子，同时躲开了他的剑。

　　李永福轻蔑地冲皇帝笑了下。

　　李永福把剑拄在身前，支撑着身体。他对着刘兴朝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地声响，脖子里往外冒血。

　　李永福说：“哈哈，这是个笑话，一切都是个笑话，这个世界就是笑话。每个内廷总管都是这么死的，当初我杀了我的总管，现在终于有人杀我了。我记得我老大对我说，内廷就是元老会的夜壶，用的时候用，不用的时候扔。当时我不信，不过现在信了。我早知道我会死，只是不知道竟然这么早。我今天就把这话说给你，哈哈，你死的时候也要说给你的手下。”

　　刘兴朝不想听这话，他说：“老大，到此为止吧，别说了。”

　　李永福的血越流越多，他的手臂、他的宝剑披上一层血衣。

　　刘兴朝走上前，把手中的剑插入李永福的肚子。

　　李永福缓缓地躺下，刘兴朝扶着他。

　　刘兴朝半蹲着，李永福躺在血泊里。

　　一个时代结束了。

　　一个新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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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皇帝刘兴朝回忆着往昔。

　　他死后，一切烟消云散。

　　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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