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退婚的故事：赵无极
过去很多年，我不知道我是谁；就像过去很多年，我也不知道无极叔是谁。在他死后，我不断地回忆他，发现，他越来越活过来。
无极叔已经死去，但他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眼前的世界是我的世界。既然世界是“本体世界”在我大脑的映像，那么无极叔作为映像，同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也是非常合理的。
我看见了他。
他和你们一样真实。
因为我对他更了解，所以，他更真实。
我看到他在笑。
他得意地笑。
他完成了他的理想。
因为他毁灭了大明。
通过我。
通过阻挠我和小月的婚事。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事，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
但是，现在，我不能说我为什么知道，但我确实知道了。
仿佛我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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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照天十七年，我十七周岁，小月十五周岁，刚好是结婚的好年纪。
我和小月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一个成语，是那些没有“青梅竹马”的人最喜欢憧憬的词语，是第一批聪明的、近亲结婚的人为了把他们的邪恶行为合法化、正义化所发明的一个成语，是后面愚蠢的、近亲结婚的人的最佳说辞。
很久以后，我去内廷，看到《元老书》说：这是伪概念，就好像用大粪治病的“明医”。隐形致病基因的特性决定了“青梅竹马”是错误的，“青梅竹马”只能生出一堆弱智。
当然，当时我还不清楚。因此，我得意洋洋地想：我和小月青梅竹马，她肯定是我的；赵大阔那个混蛋，成天骚扰小月，肯定没用。
我和小月关系很好，从小光屁股在水坑里打扑腾。
你说我喜欢她？对。那是因为，她是我能得到的唯一女人，况且她很漂亮。
如果非要深究，那我宁可要村东的阿美，因为她更丰满；我还想要村西的阿莎，因为她更聪明；如果继续要我坦白，那我只能说，十二岁的时候，我甚至喜欢上水坑边上的那个三十岁的寡妇。
我很内疚，觉得自己不懂“爱情的定义”。有时甚至会……好吧，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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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照天十七年元宵节，村里媒户来人说媒。
媒户是村里专门说媒的户籍，他们就是靠这吃饭的。他们用“排列组合”不停地给村里年轻人说媒，就像辛勤的小蜜蜂。
那天，她来到我家，对我爹说：“大牛不小啦，十八岁了，该成家立业啦。”
我想：“哦，我结婚后就该分家了。我分到村东，去建立另一个厕所。我生两个儿子，他们再去村南、村北。从此，我们一家人霸占赵家庄的屎业！将来，我们会霸占永和乡、洛北县乃至整个大明的屎业！何其壮观！”
爹挠挠头，说：“坑里屎太多，我要去清理。”
爹走了。
媒户来到我身边。
她说：“大牛啊！想女人了吧？女人多好啊，热热乎乎，嫩嫩滑滑的。晚上熄了灯，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你对老婆说，给我洗袜子去，她低眉顺眼地就去洗袜子。你对孩子说，给我打酒去，他就去打酒，然后你就可以拉过你老婆，拉上床……”
我一下子就硬了。
——后来她走后，我躲在厕所，看着那些小说，自己……好了，这事就不说了。
——总之，我这时特想对爹说：“你在干什么呢，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呢！”
此时，无极叔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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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叔走来，对媒户说：“啥事呢，对我说吧。”
媒户不高兴地说：“不方面，你要避讳。”
无极叔：“不就是给我家小月说亲吗？大牛是我大哥的儿子，那就是我儿子，这事包给我了。”
媒户更加不高兴地说：“女儿是你家女儿，儿子是你家儿子，那给我几份聘礼？”
无极叔：“当然是两份。我就算大牛他爹，小月她娘算那一方。”
媒户高兴地说：“好！”
于是，这事有些奇怪——小月的家长是小月她娘，我的家长是小月她爹。她爹、她娘商量着我们的婚事。
无极叔对我说：“小月哭了，说她喜欢赵大阔。”
我：“不可能。我天天和她在一起，太了解她。”
无极叔：“你看，就是因为你和她天天在一起，她就比较烦你。”
我：“为什么？”
无极叔：“因为这是一种原理。”
我：“什么原理？”
无极叔：“一种真理。啊，虽然我忘了为什么，好像是什么基因杀的……但是，它一定是一种真理，因为我信仰它！信仰就是相信相信之事。”
我：“奇怪，我大明的信仰是：信仰就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
无极叔：“那是错的。你是人，自由的人，真正的人，干大事的人。你会留在这个小村子？你去过永和乡，知道永和乡多好不？你去过洛北县，知道洛北县多好不？将来，你会去洛阳、长安，你会去大明的四京二十三省，你会改变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变成完美的世界。”
我：“这……有些难……”
无极叔：“一切都是意志，一切都是信仰，一切都是命定，一切都是能力。我见过无数人，你是最强大的人。”
我：“我没这种自信。”
无极叔：“我有。我见过无数人，你最特殊。记住，是你控制世界，而不是世界控制你。只有放弃了肉体的直觉，才能得到精神的理性；只有脱离凡人的意义，才能得到神人的真谛。”
无极叔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想想，你的理想是什么？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脑子里显现出无尽的思想。
无极叔：“如果你相信你是命定之人，你必须去寻找你的命运，而不是让它来找你。”
我沉思着。
我看到太阳，然而竟然分不清它是朝阳还是夕阳，或许是因为我从早上想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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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无极叔对我说的话。
如果你们现在去问赵大阔，问他，当时无极叔对他说什么，赵大阔一定会说：“无极叔说，赵大牛没用，小月一定是你的。”
如果你们现在去问赵婶婶，问她，当时无极叔对她说什么，赵婶婶一定会说：“无极说，赵大牛心高气傲，将来要么沉沦，要么发达后休了小月。”
如果你们现在去问媒户，问她，当时无极叔对她说什么，媒户一定会说：“赵无极说，尽力了，但是不行，他们两人就是没命做夫妻。”
如果你们现在去问赵家庄的人，问他们，当时无极叔对他们说什么，他们一定会说：“赵无极说，看看第二天的乡亲会吧。”
那天晚上，我躺在水沟边，看着月亮。
仿佛经历了整个人生。
我想：“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干什么？”
我看着月亮，然而竟然分不清它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或许是因为我从晚上想到早上。
太阳升起来，我走着，一步步走向相亲会。
我想：“我在干什么？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意义是什么？谁控制我？”
或许是几十个小时没睡觉吧，我一下子晕倒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天上又挂着月亮。
人们都说：“赵大牛那混蛋，这么漂亮的妹子都不要，居然退婚了。”
还有人说：“拒绝人家求亲，这妹子以后怎么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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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退婚。
这就是事实真相。
当然，没人会觉得它是事实真相。
因为，没人会相信。
你们会说，无极叔已经死了，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死无对证。
对，无极叔已经死了，但他活在我的世界里，就好像他活在真的世界里。
我们合二为一。
我看着他。
你看，他在笑。
如果我有复活人的能力，我立即就可以复活他。这个复活的他就像如果不死的他一样，一模一样，一样的想，一样的说，一样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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