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坦白
两人四目相对, 安静静对视了一会。
胡妙嫣感觉到身体在贴上符的那一刻，就瞬间僵硬不能动弹了，手停在了半空中, 只有自身的神识还能活动, 也能看见将周身覆盖的土灵气，虽然只有薄薄一层, 但却完完全全镇住了她所有能活动的地方。
沈江远也是如此, 但他没过一会儿, 便目光微动, 眨了眨眼睛。
“你的定身符灵气泄露太过严重, 还需再练习, 另外要将符字写的工整平稳些，才能够镇压住灵气，切不可在初时就学那些高人之作，龙飞凤舞虽好看，但凭你的能力, 写出来未免太过潦草松散。”
沈江远身上的符纸随他这一番话顿时化作飞灰，消失在了空气中。
胡妙嫣也试着动了动, 但无奈身上的定身符效用还未消失，依然将她定在原地，不得乱动一分。
沈江远得了轻松，却没有帮她把符纸揭下来, 而是慢条斯理的问她：“你想知道, 那天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胡妙嫣顿觉危险, 一颗心倏地被吊了起来。
沈江远看见她警惕的目光，唇缓缓弯了起来，动作却不缓慢，俯身过去，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那天，是你先抱我的。”沈江远的手落在她背上，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从上至下，动作都无比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但语气却是这般的冷淡平静，还带着一股笃定的意味。
“”胡妙嫣虽然不能动，但是耳朵缓缓晕成了粉色，目光里也全都是闪躲与慌乱。
沈江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神情里露出一些淡淡的不自然，像是羞怯，然后轻轻的，将自己的吻印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天，也是你先亲我的。”语气仍旧保持着冷静，但他的目光中却隐隐泛着波澜。
胡妙嫣忽地被放开，身前符纸也随之损毁，化成了灰烬。
沈江远漆眸似夜星，灼灼耀人，明明每分每秒都将视线黏在她脸上，但口气却十分冷淡，让人辨不清态度：“你那日轻薄我的，还远不止这些。”
“”胡妙嫣微垂着眸子，手摸了摸脸上那块发烫发热，像被火灼了般的肌肤，沉默不语。
沈江远以为她会反应很大，但瞥见她这一幅认栽且没有丝毫反抗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股酸胀难忍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正别扭着，胡妙嫣倏地站起身，红着脸要走出去，“我出去有事一趟，你先回去吧。”
沈江远方才还缓和些许的神色顿时凝固成了一块冷冰。
“突然之下，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急事？”沈江远对她说这句话时，虽带着冷硬，但语气意外的低落，还莫名掺了一点难以言状的情绪，隐隐的，小心翼翼的，让人难以察觉。
胡妙嫣脚步顿住，手又不自觉摸了摸脸，然后转步走回来，默默坐在他身边。
沈江远没想到她如此快就不生气了，有些发愣，但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她抬起头，用一种认真严肃的口气对他说：“我要对你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沈江远被她突然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冰冷的一张脸回暖了一些，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了。
“你立心魔誓，我就告诉你。”胡妙嫣紧紧盯着他，心底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忐忑。
她已经忍耐不住了。
她想立刻就告诉他，自己不是胡妙嫣，是另一个人，他根本就是喜欢错人了。但是又怕一旦说出真相，他会在青梅早已消失的刺激下，一气之下的杀了自己这个冒牌货。
所以她想让他立下心魔誓，保证不在自己说出真相之后，出手伤害自己。
为了防止他误解，或者不愿意，她顿了顿，还尝试着尽可能的去解释：“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骗你的。”
“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也不会勉强你发誓，这样的话，就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沈江远瞥见她极为不寻常，既是严肃又像是在畏惧焦躁的神情，心中因此多了一丝探寻与好奇之意。
心魔誓这东西，便是不入修仙界的凡人，都知道是极为严重，可以危及性命的誓言，一旦立下，只要违反其中的半字一句，便会立刻遭到反噬。
换作旁人，随随便便就让他发起心魔誓，定然是不会得到应允的，但沈江远见她是认真的，看上去也的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加上她之前曾说过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想必，她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他知道，才想叫他立下心魔誓的。
“誓词的内容是什么？”沈江远的冷脸从方才便开始缓转，之前那般时刻都给人以巨大压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誓词就是，我坦白之后，你你绝对不能对我动手，更不能威胁我的性命。”胡妙嫣这回是真的难为情了，声音直接低了一个度，在沈江远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让他发这种誓显然是很难让人理解的，说不得还会引来他的嘲笑与不解，所以她说出来时，也下了好大的决心。
果然，沈江远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明显的揶揄，他很奇怪胡妙嫣为什么会让他发这种心魔誓，“你怎么会觉得，你坦白之后，我会对你下如此重的手？”
“你答应就是了，不要问那么多。”胡妙嫣侧着脸，视线低垂，只落在他微微收拢，置于膝头的手上，“如果可以的话，那就伸出手来。”
沈江远淡淡扫了她一眼，越发好奇她到底要说什么了，于是顺从又随意的抬起手，对她摊开手心，“放上来。”
胡妙嫣才把手放上去，就被他收拢手心，不松不紧的握住了。
她刚要说出口的话，差点因为被吓住而结巴说错。
沈江远看见她这幅惊吓的如同小鸡崽的神色，却弯起嘴角，不依不挠，始终不褪下手中的一分力气。
心魔誓要以身神交汇的方式互通誓言，若要立誓，需得将连着心脏的十指摆出手诀，才能成功。
胡妙嫣勉强使自己平静，与他摆了复杂的手诀，然后飞快的说了一遍誓词，接着小声催促他道：“该你了。”
沈江远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依照她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好了。”胡妙嫣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身侧，视线仍然落在下方，不与他对视，“我开始说了。”
“嗯。”沈江远的神色也严肃了一些。
胡妙嫣口中顿了一下，道：“我，我其实不是胡妙嫣。”
“你喜欢的也不是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你是很喜欢她的，不过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总之我就是知道。”
“所以你别再这样对我好了，我和她不是一个人，只是占用了她的身份而已，你千万不要喜欢错人了。”胡妙嫣语速飞快的又往下解释，“但我不是自愿占用的，我也是不得已，才被迫用这个身份活到现在的。”
“我想向你坦白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你再认错人了，因为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会给我带来许多困扰。”
“就是这样。”解释完，胡妙嫣本着面对他神色崩塌的决心，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却发现沈江远正面红耳赤，满脸呆滞的看着她，这样子，好像根本就没听进她的话似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江远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立刻扭过脸，用侧脸对着她，耳朵也通红，嘴上却倔强着，“你居然连着两次说我喜欢你。”
“怎么也不害臊。”
“不是，不是喜欢我。”她急忙解释，“是你喜欢原来的胡妙嫣，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我现在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不不，是身份而已。”
她想到自己是从出生就穿过来的，早已习惯了这灵肉合一的身躯，情急之下，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哪一种情况，所以言辞有些混乱。
“那你是夺舍了她的修士？”沈江远在之前巨大的冲击之下，总算注意到了这个关键的地方，目光也缓缓变得犹疑。
他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她这番言辞，这种经历，有可能确如他当初所想，就是个夺舍了胡妙嫣身体的修仙者。
若真是这样那小时候的那个胡妙嫣，岂不是早已消失，被这个不知是谁的魂魄给取代了。
而他却不知情，一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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