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坏人

　　城市里到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坍塌的房屋和桥梁还保持着当年爆炸发生后的状态，所有东西上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花坛和绿化带里的花草已经开始枯黄，它们即将迎来漫长的冬季。

　　很多老鼠被李弗斯和游隼炖肉的香味吸引了过来，蠢蠢欲动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徘徊。

　　这条街道上的老鼠们已经在这里繁衍了很多代，在没有人类的世界里生存让他们摒弃了遗传基因中对人类的天然恐惧。

　　但人类庞大的体型还是多少让老鼠们产生了一些畏惧，否则李弗斯两人就不可能在那里悠哉地享受美食了。

　　“这些老鼠真是讨厌，总是鬼鬼祟祟的，不能光明正大一点。”李弗斯抬了一下眼皮说道，他似乎说的是街边的老鼠，但眼睛却没从葡萄酒瓶子上移开半分。

　　“需要我把他们打发走吗？”游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用，毕竟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不能喧宾夺主啊。”李弗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好吧。”游隼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虽说客随主便，我可不喜欢被别人在暗处拿着枪瞄准的感觉。”

　　他抄起铁板边上放着的武器，对准了不远处街角的废墟，那里有一个巨大的LED广告牌子，看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光了。

　　“出来吧！趁着我还有耐心。”游隼对着街角方向说道。他依然半躺在长凳上，双脚也没有从桌子上拿下来，态度和语气都很散漫，只是拿起了武器，然后说了一句话。

　　游隼所持的武器是天选军的标配武器，造型就像一个粗短的机械臂，里面有两枚微型中子弹、两枚伽马弹、两枚三相弹、三枚EMP弹和一枚光子弹，还有几颗微型导　弹，粒子聚变反应带来的能量高度压缩让这些手持核弹变成了现实，李弗斯弄丢的那个武器臂与游隼的这个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当量更大而已。

　　武器臂的安装槽里有高精度的传感器，手臂放进去会自动锁夹，使得它的佩戴和拆卸都十分方便。

　　可是街角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出来，四下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锅里的水翻开的咕噜声和老鼠们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出来的话，那就不要出来了。”游隼下了最后通牒，而且根本不给犹豫的时间，“一！二！”

　　“等一下！”街角那边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

　　一支长枪从广告牌后面被扔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支。

　　三个人从里面陆续走了出来，他们高举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

　　他们身上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看东西，跟神仙湾的人打扮很像。

　　事实上，李弗斯见过的大部分平民和流浪者都是这副打扮，他们需要保暖和尽可能地隔绝辐射。

　　游隼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过来，三人犹疑了一下，然后听从了游隼的命令。“摘下你们的面具。”游隼又命令道。

　　三人走到近前，摘除了脸上的口罩和围巾。

　　仅从体型和外表上看，这是一个简单标准的三口之家，一对夫妇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男人很是粗犷，也很不修边幅，留着邋遢的胡茬，妇人则清丽隽秀，娴静可人，颇有几分姿色，小男孩有些俊朗，大眼睛很灵动，但此刻眼中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恐惧。

　　这个家庭中每个人都很瘦弱，尤其是那个男子，简直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呈现出一种很不健康的病态，脸上也都毫无血色。

　　当然，核冬天之后，地球人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渐渐转入地下活动，肤色自然会越来越白。

　　这对夫妇此时的脸色更加惨白，他们走近后看清了李弗斯和游隼身穿的制服，联想起坊间对天选者的传说，让他们不寒而栗。男子有些不甘，如果不是因为老婆和孩子他不会甘愿束手就缚，女子则很凄楚，她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但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充满了绝望。

　　“所以你们躲在那里，是要伏击我们吗？”游隼质问道，七小组不久前被伏击，只侥幸活下来两个人，他现在对这种阴险的战术很是反感。

　　“不是的。”男子赶紧否认道，“我们只是路过，但看见你们在这里，不敢打搅，就躲在那里了。”

　　“但你刚才用枪瞄准了我的头。”游隼把武器重新卸下扔在了铁板上，嘴里叼着烟，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些肉和青菜。

　　“这些天选者果然是怪物，我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男子心中想道。

　　“那只是我的一些个人习惯，眼下这个社会里，相信谁也不想让局面太过被动，但我保证，我的保险都没有打开。”男子的语气不卑不亢，即将可能面临的血腥报复并没有让他丧失尊严和勇气。

　　“你杀过人吗？”这次提问的是李弗斯。

　　男子犹豫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杀过，但我杀的都是坏人。”

　　“你用什么来区分人的好坏呢？用你自己的道德准则吗？而且人真的能简单地区分出好或者坏吗？”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如果单纯地用好坏或者善恶来区别衡量和定义某一人类，李弗斯认为，那至少是片面的，也不够客观。

　　男子思考了很久，也许是觉得李弗斯这个问题有点深刻，甚至直击灵魂。

　　“没错，我无法鉴别人的好坏，但如果对我和我的老婆孩子构成生命威胁的话，我不管这个人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在我这里，这个人会被定性为坏人，我们家的坏人。”男子斟酌着说道。

　　“你们吃人肉吗？”李弗斯又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吃。”男子回答得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废话。

　　“我相信你了。”李弗斯说道。

　　一个有着如此可爱的妻子和孩子的男人，应该不愿把世间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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