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口不择言
彼时正好是高考前夕，也是英雄联盟席卷了整个网络的第二年。秦良夜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高三生，再过一个月就要参加高考的事，白天黑夜的爬墙上网吧打游戏。
两个人近两年里所吵的架，有百分之七十的原因是打游戏，游戏成为两人之间名副其实的第三者。
秦良夜对英雄联盟的迷恋简直到了如痴如狂、无法自拔的地步，时常因为打游戏而忘记了和明月的约定，惹得明月很是生气。
但明月考虑到他确实很爱玩游戏的事实，所以平常尽可能少的对他提要求，有什么事一般都是自己。
只是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秦良夜明明答应她晚上会好好上自习，乖乖回宿舍晚休的。结果那天早上她起早了，站在阳台上醒神，再一次让她看到他大早上的和杨彬从校外匆匆赶回来。
她火冒三丈，在三楼的阳台上喊了他一声，就气冲冲地往楼下跑去。
秦良夜看见她转身下楼面色不虞地走到他面前，其实很是心虚，就在这个星期里，他已经第三次被她撞见了。
杨彬打着哈哈，跟明月打声招呼就先走一步了。
秦良夜看着好友潇洒离开，不由气恼，该死！死道友不死贫道，真是没义气，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
但他没忘记眼前还有更严重的事情需要他立刻解决，于是他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对着明月，语气带着明显的刻意讨好：“宝宝起得好早呀，早知道我应该在外面买一屉小笼包回来的。嘿嘿！”
明月不理会他的讨好，压着脾气问道：“不是说会认真上课么？干嘛又跑出去了？你又骗我！”
这可就严重了。
秦良夜急忙解释：“阿恒昨晚心情不好，让我去陪他喝酒的，只是太晚了回校不方便才待在网吧里打游戏的，不然你问阿恒。”
他说得一本正经，脸上还一副被她误会的委屈模样。
阿恒、杨彬和裴远都是他发小，四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彼此已经认识十八年了。中考时阿恒发挥失常，在隔壁实验高中读。
昨晚他们合作默契大杀四方，约好今晚继续。
嘿嘿！
明月不上当，他前科累累，别想轻易就骗过她。
她扯着嘴角冷笑道：“问阿恒？那还不如问我自己。阿恒是你的兄弟，他还不得千方百计地帮你隐瞒！”
“真没有。西芙跟他闹分手，他心烦，才让我过去陪他喝一杯的，不信你问杨彬，是不是昨晚阿恒跟我们一起。”
他对于应付她已经驾轻就熟，谎话信手拈来，而且他知道她也不会真的去跟杨彬确认，所以有恃无恐。
明月看着他着急地向她解释，心里忍不住叹气，他的成绩下滑明显，上次摸三联考，他竟然下降了十个名次，掉到了年级十五名。如果一直这样，两人就很难考同一个学校了。
明月有些失望，她是不敢信他了。
在她眼里，他早已经是一个放羊的小孩了，这个星期被她抓到的就有三次，那不被她抓到的岂不是更多？心里不免担忧，如果她抓着这件事不放，两人肯定又得大吵一架。前两天他们刚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次，现在是关键时期，高考在即，她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和成绩。
她不得不妥协，但又不能轻易放过他，否则他肯定会变本加厉。
于是她恶声恶气地警告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再被我发现一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秦良夜知道她这么说算是不计较了，心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了下来。若是她抓着不放，他也真的拿她没办法。
他抬手顺了顺女孩早起还未打理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声答应：“好好好，我知道了，别担心，我保证一定能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精致的眉眼，眼底深情缱绻，温柔问道：“宝宝早餐想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明月丢下一句话，就转身上楼了。
秦良夜看着有些负气跑上楼的女孩，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才低低笑出声来。
晚上明月因为肚子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无意把上铺的爱丹给吵醒了。
爱丹听到下铺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她扯开蚊帐探出身子，朝着下边的明月轻声问道：“明月怎么了？痛经了么？”
明月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严重的话还要吃药打针。
明月疼得全身都在冒汗，睡衣都快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里浸泡出来，她闷哼一声开口：“不是。爱丹……我肚子好疼。”
声音断续不继，像是压制着巨大的痛苦。
爱丹急忙抓着手机爬下来，坐在床沿把她扶起来，才发现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伸手贴着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从掌心钻进血液直达她的中枢神经。
她被吓了一跳，“明月，你发烧了，赶紧把衣服换了，我送你去医院。”
明月双臂紧紧地压着腹部疼得直不起腰，忍不住地抽噎着。
爱丹看着哭着心疼不已，这姑娘平常最能耐哭了，上次在卫生间里不下心摔了一跤，脚后跟磕到了锋利的铝质门框缝了五针，都没见她掉半颗泪。现在想必是很疼了，她不想再耽误，直接从她的衣柜里随手扯了一件薄薄的长款外衣，往她身上一披就俯身扶起她。
她们的动静有些大，整个宿舍的人都被惊醒了，舍长白玉“啪”的一声摁了开关，宿舍瞬时一片亮堂。宿舍六个女生平常关系融洽，看着明月蜷缩难受的样子，都非常担心，慌忙起身想要一起陪她去医院。
还是白玉发言劝止，并迅速做好了人员安排：“不必这么多人去。爱丹，柳娜，我们三个人送明月去医院，剩下你们三个留在宿舍里，明天如果我们赶不回来，记得跟班主任请假并解释清楚。”
众人点头。
做好了人员安排， 白玉只在睡衣里面补穿了一件内衣，就匆匆走到明月床前，她背向她，伸手拍了一下后背，“明月，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爱丹和柳娜携力扶着明月趴在白玉背上，待白玉起身，爱丹又抓了自己和明月的手机就匆匆忙忙跑着出门。
宿管阿姨看到这个情况，也不多做阻拦，直接放她们出门了。
奈何天公不作美，在这么紧急的关头，去医院的路上竟然拦不到一辆车。等到三个女生轮流背着明月赶到医院时，急诊室墙壁上的钟正好停在凌晨两点。
白玉三人气喘吁吁，脱力一般瘫在椅子上休息，刚刚过来时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坐在冷清空寂的医院里，身上无端起了一层鸡皮。
医生很快做出了诊断：
急性阑尾炎。
急需手术。
当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过来让她们签字时，三个女孩被吓了一跳，这种事情她们也是第一次碰到，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不是不能签，而是不敢签。
阑尾炎再小也是一个手术啊，也是需要动刀开腹啊！
明月何尝不理解朋友们的为难，如果是她遇见这种事，想来也不敢轻易签字的。
她家就在本市，原本可以打电话给父母的，只是他们恰巧回了老家看望爷爷奶奶，说好了再过半个月再回来陪考。老家在四百公里之外的柳城，开车也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回到这里。
远水救不了近火，明月只能虚弱开口：“医生，我能自己签么？”
“不可以。只能家属或者朋友签字才能生效。”医生拒绝道。
医生大概看多了这种事情，说话的语气平缓，没有一丝起伏。
“医生，不可以先做手术么？你没看她已经疼哭了么！”白玉哭着请求道。
医生无奈，他不是不通人情，只是没有办法，这些程序必须要走。
“其他亲人没有么？”他缓了语气，话里带上安抚。
“没有。”
“男朋友呢？这虽然只是一个小手术，我也保证你能平安无事。但必须有人签了字我才有权做手术。”医生尽量安抚四个着急害怕的女孩。
“对啊！我们怎么把秦良夜忘了。”爱丹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拿出明月的手机，“明月，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我给秦良夜打电话。”
“061224。”
她和秦良夜在一起的日子。
答应了明月的秦良夜再次食言，原本应该待在宿舍里睡觉的他，却出现在灰色地带网吧里。
只是那晚的他们运气都不好。
明月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秦良夜第十四盘打了三十二分钟，前面已经连续输了十三盘，这让他烦躁不已。平时觉得非常好听的“三只小熊”的来电铃声，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上一星半点。
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凌晨两点半，难道是打电话过来“查岗”了？
想起早上跟她说的话，他不由心虚。她应该只是想确认他在没在宿舍吧？
那……他就假装睡着了吧。
他自以为寻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会让她知道，自己也能安心打游戏。
于是他任由手机响着，不管不顾地继续敲着键盘。
杨彬看着闪个不停的手机，提醒道：“阿夜，接一下吧，别是明月有什么急事找你。”
“放心，没什么事的。”他风轻云淡地开口。
从坐下就没赢过的阿恒简直快要气炸了，此时听着那响不停的手机觉得尤其刺耳，整晚被压着打的郁结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有些气恼地对秦良夜说道：“明月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大晚上的凌晨两点半打电话，有病吧！”
手机铃声第六次响起时，秦良夜的电脑屏幕上色彩尽失，一片没有生命的灰色，上面挂着裂纹斑斑的“游戏失败”四个大字。
他烦躁地扯下耳机丢在桌面上，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响着。
这段时间两人因为打游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让他有点倦怠，再加上今早明明跟她作了保证，她还要大半夜给他打电话，明显就是不信任他。
以及……刚刚阿恒说的话……
秦良夜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几种抵抗的负面情绪汇集在一起，她平日里的好心管束是甜蜜负担，此时却好像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心烦意乱地接起电话，不耐烦地开口，以至于忽略了对方那声虚弱的“阿夜”。
“雍明月你有病是不是？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了么？整个宿舍都被你吵醒了，你开心了！我最厌恶你这种人，整天对我管七管八的，你烦不烦啊！你不烦我也烦了！没事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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