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许清一记得，在她们原来那家公司，有一对也在偷偷搞办公室恋情的小情侣，分手的时候轰轰烈烈闹了一把。

　　女孩子说男孩子背叛了她，男孩子让她给出证据，女孩子给了证据，男孩子又爆出女孩子跟别的男同事暧昧的事儿来，真真上演了一场狗咬狗，最终以两人从公司扫地出门剧终，公司领导下令严禁办公室恋情，一经发现，辞职处理，害得许清一本来就很平淡的一场初恋更是没有水波了。

　　那时她私下里偷偷问沈清洲，不知道他们将来分手是什么场景，也不知道分手再见后，是红着眼还是红着脸。

　　沈清洲眼都不抬，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键盘的声音哒哒的，她静静地在旁边听着，从小，她就对声音特别敏感，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也能记住大部分人的声音，在第二次听到的时候还能对号入座。

　　哒哒的声音响了好一会，突然停了，她有些诧异，疑惑看向沈清洲，沈清洲也正看着她，又不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地对视着。

　　有时候他们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

　　不知道别人的情侣是不是这样相处的，她不知道。

　　“整天想这些？”沈清洲起身离开电脑桌，要这枚中毒很深的程序员离开他的电脑，真不容易呢。

　　他走过来，在书房的沙发坐下。他的房子很大，有三个房间，还有单独的书房和衣帽间，书房里给她专门摆了一条贵妃位的沙发，这样她可以懒懒地躺着看一天的书，听一天的音乐。

　　他把她扶起来，在她原来头部枕着的地方坐下，这样她就靠躺在他怀里。他屁股坐着的地方还有她发丝留下的余温，她头发很长，很细，发量刚好，扎起马尾很好看，只是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黄黄的呢。

　　他把手插入发根中，顺着发丝一缕一缕地摸，嘴里喃喃地：“都不会有的。”

　　她抬头看他，有时候他们不需要说话，却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突然笑了一下，还是那种轻轻地哼出声来的笑，一股小小的气流吹动着她又柔又细的头发。

　　她猜那弧度应该很美，因为他的眼神都变了样，从淡淡的柔情转为炙热，她不太懂人情世故，看不懂别人的眼色，对他在某一方面的反应却很熟知，她一向是个细心又聪明的人，稍微用点心观察，她也能在心里总结出一些规律。

　　他低下了头亲她，从额头到下巴，又回到唇，流连地辗转，睡衣的领子已经被扯下肩头，她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她柔顺乖巧，在这张沙发上，她和他恩爱了好多回。

　　***

　　他沈清洲倒一向是个挺有先见之明的人，他又说对了一回，他们确实没有红着眼，也没有红着脸。

　　一米开外，他们一家三口，他撑着一把大伞，筱晓抱着一个小男孩，那把好听的声音，必是这个小男孩的了。

　　而她身上还穿着外卖员的制服，那是一种隔水的布料，而且又是长袖，她不怕淋到雨，所以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是微微弯着腰，尽量把雨伞往团团那边凑。

　　随着转头，她的身子站正了，她伸长手把团团往自己身边拨，她俩紧紧地挨着，现在她有足够的勇气跟他和她对视。

　　沈清洲有些失神，他往前走了一步，旁边的筱晓空出一只手扯他的袖子：“景蔚淋到雨了！”

　　他止了脚步，目光在许清一和团团脸上打转，盯着团团看了几秒，他才抬头看许清一，那目光中有些东西许清一看不懂，她内心里排斥看懂，她觉得任何东西都不该出现在那对眼眸里。

　　他问：“你去哪了？”

　　他的声音有些变了，也有可能是喉咙有些不舒服吧，以前他喉咙痛，就喜欢把话压到喉咙底说，他说这样喉咙就不痛了，现在的声音，跟他喉咙疼时发出的声音一样，许清一想。

　　她答：“一直在这儿。”

　　他有些急地反问，好像不信：“一直在这儿？”

　　“嗯。”是啊，她还能去哪？！

　　“那你住哪？”

　　这一回，许清一没有答。

　　“电话呢？现在号码是多少？”

　　这一回，许清一还是没有答。

　　几人在雨中僵持着，沈清洲太了解她了，她有时固执得厉害，谁都拗不过她。

　　他改战略从团团处入手，他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这孩子有点眼熟。沈清洲问：“小朋友，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问出这话，他才发觉自己嘴唇有些哆嗦。

　　团团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了妈妈一眼，回答他：“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怕吓到她：“我不是陌生人……”

　　团团好奇地问：“那你是谁？”

　　“我…”

　　“是我爸爸，所以你要叫叔叔。你的爸爸，我也叫叔叔。”早在旁边呆烦了的筱景蔚终于抓到说话的机会，赶紧在小朋友面前，小大人似的表现了一把。

　　团团抬头看了许清一一眼，那眼神里有羡慕，有无措，有求救。

　　许清一心一疼，稍蹲下身，拦腰抱起团团，转身就走，空中飘着她的道别：“拜拜！”

　　沈清洲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拜拜”两个字让他有些害怕，他的心里其实是开心的，虽然想发出憋了多年的怒火，虽然看到团团，有一种还没做好准备，却突然中了彩票的懵，心里到底还是高兴地，想一把抱住许清一，毕竟苦寻了这么多年，他再不能让她走了。

　　筱晓拉着他袖子的手用了一把力，把他扯了回来，低低地又说：“景蔚淋到雨了！”

　　沈清洲目光追随着许清一和团团，那头她俩在穿着雨衣，他拉过筱晓的手放在伞柄上，：“你撑着。”

　　筱晓没有接，抽出了手，转而握住他的手腕：“沈清洲，景蔚在旁边看着呢！”

　　沈清洲慌忙地看她一眼，他有些奇怪，筱晓只有在很生他的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称呼他，更多的时候她打趣地叫他船长，她说清洲轻舟，“轻舟已过万重山”，她笑他是一条小船。

　　短暂的功夫没有里出头绪，他又赶紧回头，可就在这一拉一扯中，许清一已经骑着外卖用的电动车走远了，她的雨衣很长，盖住了外卖箱，也盖住了那个像肉团一样的孩子，风雨打在她们身上，她们瘦小的身躯无力反击，被击打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与一片迷蒙中。这样的场景没由来地打得他心里一阵疼，这些年，她们母女过的什么日子啊？！

　　***

　　筱景蔚胆怯地看着父母，他没见过脸色铁青的爸爸，也没见过说话这么凶的妈妈，他们都不说话，他怕到想哭，他撇着嘴，声音哽咽：“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这一声“爸爸”让沈清洲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是啊，这边有一个叫他爸爸的孩子，那那个像肉团一样的孩子呢？她管谁叫爸爸？刚刚筱景蔚教育她该喊他叔叔时，她看她妈妈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妈妈呢？他知道她一向冷情，可那种疏离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想疏离，她不会给任何眼神。是不是这一次他可以抓住她了，她不会再走？

　　很多的疑问，他恨不得马上得到答案。

　　筱晓安慰着孩子：“没事呢，走，我们回家。”她双手环抱着筱景蔚的屁股，使力往上颠了颠。

　　沈清洲大手抹了一把脸，一手从筱晓怀里抱过筱景蔚，头轻撇了下，做了个“走”的动作，朝轿车车库走去。

　　今天开的车是筱晓的，筱晓说筱景蔚第一天上学的日子，他们俩一定要一起把他接回家，还应该在校门口拍一张照片。筱晓最喜欢在这些有特别说法的日子拍照，各种各样的照片，晒成一本一本的相册。

　　他先把孩子安置在儿童椅上，对筱晓说：“你开吧。”等筱晓坐进驾驶位，他才绕过车头，在后座坐了下来。

　　他一向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很照顾女性，何况筱晓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很多事情他习惯了顺着她，他习惯了照顾她，所以，他做错了吗？

　　孩子其实最非常敏感的，车里的低气压让他不舒服，他撒娇地叫：“爸爸……”特意拖长了音，本来他声音奶声奶气地就很好听，这一撒娇，冰山都能融了。

　　沈清洲摸着他头顶又细又柔的头发，这触感在今天很有些触动他，他心里苦得很，脸上却笑笑对筱景蔚说：“今天我不舒服，让我休息会，行不行呢？”

　　筱景蔚得了他的回复，感觉又雨过天晴了，他是个暖心的，赶紧狗腿地点着头：“爸爸你快睡，我不说话。”

　　沈清洲紧绷的神经断了一般，他仰面瘫坐着，闭着眼，看样子是真的没有任何精气神跟人对话。

　　筱晓从后视镜瞄了他一会，才缓缓地发动车子，朝着“家”驶去。她知道，那个“家”在今晚之后肯定要发生改变了，至于是什么改变，她暂时还无法预测，只是她胜算不大。筱景蔚还是孩子，他不懂，她却听出来了，沈清洲刚跟筱景蔚的对话，他自称“我”，而以往，他都应她的要求，在筱景蔚面前，自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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