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夜
天空是铁灰色的，铁灰色的天空在用靠近我们的形式述说他的心事，即便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然而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忙碌，或是悠闲，心中所想的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事罢了。即使像他这样抬头望着天，但那天空的颜色却早已失去原貌。于是就这样与这世界彼此依存着，陌生着；迷恋着，仇恨着。直到一切回归那唯一的真实。
秦郁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教室里的人早已在几分钟内三三两两地走了，除了秦郁就只剩一对情侣坐在角落。秦郁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也许是女孩的发型，也许是某个朋友的八卦，也许在讨论他这讨厌的人什么时候走，让他们尽快二人世界。不过，这些都和秦郁无关，他收好书本便走了，留下了一道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
两个月了。秦郁走在路上默默想着。一想到这样的生活为期四年，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烦躁。风越来越大了，秦郁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看，钢筋与混凝土构成的庞然大物在狩猎前静伏着，在昏暗天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冷漠。于是秦郁默然前行，与风相伴，前路没有灯光。
这条路很静，路上行人很多，却没有能为他停下脚步的。
音乐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着，带着固有的旋律。重金属的混合音与键盘的敲打声完美契合。余温尚存的泡面孤零零的立在桌子上。秦郁有些疲惫的靠在座椅上，也许是用眼过度，又或者是该死的辐射，秦郁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音乐的声音已经渐渐模糊，但不知为何时钟走动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他耳中。像是种错觉，却又那样真实。“滴答”、“滴答”，仿佛有一种魔力，如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地捆绑住他。秦郁猛然睁开双眼，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四周仍旧是空洞洞的，窗外，雨水顺着玻璃落下，模糊了视线，把这个小房间从世界中隔离了出来。秦郁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尝试着驱赶疲劳，但却没有什么作用。于是秦郁站起身来，他决定去外面走走，顺便买一些日用品回来。
夜晚，总是那么危险迷人，比起阳光，似乎月亮更加能激发出动力。在人类的足迹不常遍布的野外，无数动物开始繁衍后代这项伟大的工作。在人类遍布的宾馆中，无数人们开始避免繁衍后代这项持久的工作。因此，夜晚总是那么令人期待。而今夜仍然像往常一样。
当秦郁提着一袋东西从便利店出来时已经9点多了，雨还是稀稀落落地下着，连绵不绝，在黑夜中和着风歌唱。秦郁漫步在风雨中，像一只寻找归途的羔羊。他低着头，想着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叫。秦郁惯性地抬起头，寻声看去，隔着细细的雨帘，有一个身影蹲在地上。那是一个女孩，身穿黑色底纹嵌白色符纹的衣裙，黑白相间，这样式，让人想起了中世纪的修女。
少女没有撑伞，只戴上了衣服上的兜帽，任凭薄雨打在身上。奇怪的女孩。秦郁心想。可能是失恋了吧，毕竟这种事在这个年纪是常有的。若是往常秦郁肯定不会去管，径直离去，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站在十字路口，他犹豫了。左边是那个女孩，右边是回家的路，弯月不知何时已从乌云中露了出来，带着一丝血色。秦郁还是走向了那个女孩，虽然他现在内心很复杂。他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更不擅长和女孩搭讪。
秦郁正纠结着怎么才能使待会儿的对话显得轻松一点，表现出不是另有企图，仅仅是一个路过送把雨伞的“好心人”形象，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女孩面前了。
女孩低着头，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好像是察觉到了秦郁的接近，她蓦然抬起了头，于是，秦郁猝不及防地迎上了那双他永远忘不了的眼睛。
那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不娇媚，也不显出柔弱，只有一片平静的不属于这世间的纯白，纯白到任何人都不忍在她的眼瞳中留下自己的倒影。
秦郁微微楞神，黑色的帷幕下，雨滴争先恐后地从天上落下，期待着和大地美好的邂逅。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了。
“喵”，还是小猫那略显不满的叫声恰到地把秦郁拉回现实。秦郁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实在有些失礼，脸色不禁变得尴尬。不过他还是上前了一步，把伞前撑了一点，尽量为少女遮挡一些风雨。秦郁犹豫了一下，把伞递给女孩，说道：“给你。”他是想多说点，不过最后还是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女孩似乎有些不解地侧着头，用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盯着秦郁，如雕塑般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交易...吗？”片刻后，女孩生涩地说道，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秦郁，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郁楞了楞，似乎没想到女孩会把他当成卖雨伞的，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不，不是交易，怎么说呢，呃，应该是赠与。我的家就在附近，多走几步就到了，所以我觉得你更需要这把伞。”这次秦郁解释的很清楚，不仅因为女孩不是中国人，中文不好，更重要的是不想再让女孩有什么奇妙的误会。
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有立马接过伞，而是站了起来，这时却有东西顺势从女孩身上掉了出来，一直滚到了秦郁脚下。秦郁把它捡了起来，发现这是一颗黑色的宝石，猫眼大小，呈十分规则的几何结构。这是颗很漂亮的宝石，晶莹剔透，但秦郁却不知道有哪种宝石是这种如黑夜般深邃的颜色。
“它...饿了。”秦郁抬起头，看到的是小猫被举在他的面前，萌系的双眼在眼巴巴地望着他，而且不用看也知道后面还有一双更有杀伤力的眼睛。
“唉。”秦郁深深叹了口气。
一分钟后，小猫欢快地舔着秦郁从超市里买的袋装牛奶。
“给你。”秦郁把那颗黑色宝石递给了女孩。
出乎意料的，女孩居然摇了摇头，用相同的口吻说：“给你。”
秦郁不明所以，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益达的广告，神色不禁变得有些古怪。
“我说了不是交易，不需要你拿东西和我换，呃，你懂吗？”
“恩，是赠与。”女孩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很认真，让秦郁不好拒绝。但是从秦郁见到她为止，女孩都是这样认真的表情，不是冷漠，仿佛任何事，任何物在她眼中都一样的。
就当是这奇妙邂逅的纪念吧。秦郁收起了黑色宝石，在他心中只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工艺品而已。
女孩和小猫玩得很开心，虽然从女孩的神情中看不出来，不过至少秦郁是这么想的。小猫的手臂被女孩拿着像是招财猫一样一晃一晃的，一脸慵懒的舔着牛奶。秦郁不禁有些羡慕这只小野猫了。
也许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浓重的夜色下高楼建筑在雨中静默着，四周灯光通明，驱散不了寒冷，车流往来，从生活的这头驶向那头。这样一副冷漠而喧嚣的画面。
钟声骤然响起，击碎了这一切，惊得流莺纷飞，消失在光与影的回转间。一瞬间仿佛所有画面都在这一声声钟响中支离破碎。
女孩抬起了头，看向远方。
“歌蒂亚。”
秦郁寻声转过头看去，发现了三个男子向这边缓缓而来。
“歌蒂亚，你怎么还在这，召集的钟声已经响起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吗？”说话的是右侧的男子，所用的语言并不是一些国际上的常用语。
这时，秦郁好好的打量了他们。三人的服饰完全不像现代的服装，乳白色的长袍镶着金边，倒是显得十分华贵。其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男子，一头恣意的金色长发在黑夜中犹如盛开的火焰。
虽然这样的装束造型在都市中略显古怪，不过毕竟秦郁就读的是个大城市，也见过不少外国人，许多国家的人都保留着自己的传统，秦郁也见怪不怪了。不过三人俊俏的外形和出众的气质倒是让秦郁小小惊讶了一把。
“恩，我知道了。”女孩用了同样的语言。
“能...帮我...照顾它吗？”这次是女孩用生涩的中文对秦郁说的。
“呃...恩。”秦郁点了点头。
“谢...谢。”女孩蹙着眉头，似乎觉得这个词很奇怪。
忽然，女孩伸出了双手，握住了秦郁的手，当秦郁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的脸红心跳。女孩的手很冰，不知是天气还是人的缘故。微风掀过，拂起了女孩的黑发，发梢掠过了秦郁的脸庞，有一阵清香。那是天空和云的气息。她紧握着秦郁的手，放在额前，闭上了双眼，就像是在祷告一样。
片刻后，女孩松开了双手。那一刹那，秦郁感受到了心中的一丝不舍。
“走吧。”女孩对那三名男子说道。
“等等”，秦郁喊住了女孩：“我叫秦郁，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转过头，秦郁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歌蒂亚。”
“歌蒂亚？”秦郁在口中轻声念了声。
一抬头却发现四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喂喂，歌蒂亚，刚才那个是原住民吧，这么肮脏的人，你怎么跟他一副亲近的样子。”之前说话的男子大大咧咧的说着。
“不，他很干净。”
“干净？长的倒算是干净。像他这样的连流淌的血都是污秽的。我说歌蒂亚，不要把这里的人都看成像我们迦罗那么好，这儿的人可连神灵的信仰都没有。”
“喂，歌蒂亚，怎么不说话啊，别无视我啊...”
“都林。”
“啊？怎么了？亚瑟。”那个金发男子的名字正是亚瑟。
都林到了亚瑟身边，可亚瑟却一言不发。片刻后才轻声对另外一个男子说：“摩多，待会派人去找刚才的原住民。”
摩多神色一凛，猜到了什么：“亚瑟，是要......”
“一些肮脏的东西，就让他消失吧。”亚瑟神情漠然。
“亚...亚瑟，不必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大长老说在他的命令之前尽量不要打乱这里的秩序。”
“都林，他不是让你心情不顺了吗？何必为地上的虫蚁犹豫。”顿了顿，亚瑟看向远方：“你要知道，从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今后你的手必也会染上罪民的血，今夜，就作为一个开始吧。”
黑夜已深，一轮血月若隐若现。芸芸众生，无数条臂膀，无数张口，已经在昏暗中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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