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
此刻，离婚协议书就摆在他面前，丝毫犹豫都没有，打开钢笔帽，像签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一样，“刷刷”几下，就那么随便的签完，然后极礼貌优雅的推到对面的人眼前。
“其他的事情你找我律师去谈吧，你知道，我也不清闲。媒体方面我自会应付，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你的形象。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自便。”
名伶瞄见他不耐烦的样子，忽而生出那么一丝不舍。这样的男人在女人心目中应该是属于最完美老公，到哪里都会让别人羡慕的类型。但可惜呀，她并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想要的早已远不止这些。
最后，所有暗涌的情绪演变为一声冷笑，将协议书慢慢装进包里。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本来我也不想亲自来的，但是我觉得那样很不礼貌，你们家那些规矩就独独这条对我来说还算是合理。正所谓好聚好散，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当然，更要谢谢你把我捧红了。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应该当面说声谢谢。”
“不客气，慢走。”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冷漠疏远他还真记不太清楚。彼此都冷到麻木，于是决定散伙，不互相纠缠对大家的将来都有好处。
清净了几日，有几通电话留言，最后一通，母亲刚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
刚到家，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听她念叨起来，“离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们商量商量！要不是元律师错把电话打到我这里问户口的事你还打算瞒着我们是不是！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你！”
“当初不让你娶这么个招摇的人精，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就知道你们过不长远，这要上了那些个小报一准儿又得给传的不像个样！一天到晚的不让人省心……”
听着母亲没完没了的絮叨埋怨，他只觉疲累，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坐在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机，调过几个台，是她主演的电视剧，荧屏上，无论什么角度拍她都美得让女人也会为之动心。所以当年第一次见她，是真的心动过。
名伶，这艺名还是他给取的。绝世名伶，多好听。
那时的她只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刚签约到他们公司。在他投资的一部电影片场，导演对她欣赏的不得了，一直夸个不停。人是长的挺漂亮，人缘也好，背台词快还非常谦虚好学，可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这一行想只靠自己的勤奋出头太艰难。公司艺人那么多，他对她也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听旁人都在议论于是多留意了几眼。
大概是过于展露锋芒被主演妒忌，拍到扇耳光的戏，被女主角故意多扇了好多下，半边脸都肿了，却还能笑着对旁人说“没什么，新人都是需要尝试和锻炼的”。
所有人都收工去吃饭，她一个人躲在小巷子里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很好很勤快导演很赏识前辈很照顾，总之都是一些报喜不报忧的好话。挂上电话就哭了，一个人仰着头拼命压抑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当时是从卫生间出来，无意中瞧见一切，她扭头瞪着他，当然知道他是谁，却没有一点唯唯诺诺。大概是误解了他眼神里传达出的意思，倔强而自信地对他说，“我一定不会让公司后悔签了我，我坚信这皇城根下总会有我一席之地。”
就那么一瞬间，让他感觉她好像是一头倔强不服输的小梅花鹿，美极了。
后来，她依旧默默无闻，他出国办事，回来听说她在片场出了点事故，被烧伤住院了。他多少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还真不是说着玩玩的，连命都拼上了。如今肯这样吃苦什么都靠自己打拼的新人不多，更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小梅花鹿，其实，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以老板身份去探望，出院后又主动接近，相处下来印象也是十分好，恪己守礼，年纪轻轻就知道做人要有原则。他欣赏这样的姑娘，天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从不去想不劳而获的美事。
公司捧新人的时候，她已经不算是新人，可他还是坚决要捧。这一捧，果然没让他失望，一下就红了。
刚走红没多久，他们便悄悄走到了一起，整天担忧被狗仔挖到什么炒作成□□，又遇上他被家里人逼婚，似乎什么都赶一块了。他随口问她要是让她放弃事业结婚愿不愿意。听上去似是玩笑话，实则也是在试探，没有结果的感情，他早倦了，想寻一个归宿，和自己中意的人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她的事业刚起步，以为会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谁知她想都没想便说“愿意啊，说不定嫁给你我会更红。”
彼此顶着巨大的内外压力组建家庭，媒体攻击八卦小报猜忌父母家人反对通通都视若无睹，一时的冲动吧，仿佛是逆天下之大不韪，怎么样都坚决要在一起。
最初几年是有过真正的快乐，渐渐发现什么都在变，是她隐藏得太深，还是当初他被极致的情感冲昏了头脑，谁知道。只看清楚想明白她那样的身份根本就不适合一起生活一起过他想要的日子。
开始无休止的争吵，谩骂，冷战，甚至有过大段大段时间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互不见面。
“我是从小城镇出来的，苦日子过怕了，好不容易打拼到今天，停不下来。我知道我这样出身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不论我在外人面前多么光鲜，或者是再怎么努力讨好逢迎你们家人，他们心里始终都是瞧不上我的。而且我也没有精力去劳心那些无聊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走到今天，也不怕告诉你，我承认当初跟你结婚不排除是为了炒作，为了借着你更红，为了在这里立足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放弃我的事业，哪怕是最爱都不可能。爱不能当饭吃，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这个人是有野心，今天我站在这里，明天我希望自己飞的更高更远得到更多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更不是你家人满意的媳妇。工作已经让我很累了，真的没有一点精力再去应付其他烦心事，所以，离婚吧，谁都别拖累谁，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没错。这是，最好的结局。
事已至此，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拉下脸挽留对方的人。
感情嘛，不外乎如此，有聚终有散。既然选择离开，那么，他只希望她消失的彻底一点。
想过的，想过很多次，其实他爱的也只是当初那个不顾一切拼死拼活不轻言放弃的傻姑娘。当傻姑娘慢慢变得市侩，现实，虚荣，野心膨胀……被一切名利充斥填满，他就不爱了，一切都是错爱。
电视里她哭得带雨梨花，连哭都这么美艳动人。他不禁冷嗤一声，她是天生的演员，总是这么会演戏，连在他面前，都演的一点破绽没有。花了多少时间才醒悟过来，她爱的，也不过是他的身份，寻到更有利用价值的，就会马上离开。还以为是遇上真爱，真是傻到骨子里。
“你回来啦！”
康家老爷子一进门，瞧见康国深坐在那里发呆，原本有些气话，想了想，没说出来，怀里抱着小孙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爸爸，爷爷给我买的风筝，好看吧？”儿子扑进他怀里。
“好看好看。”康国深根本没心情看什么风筝，只是见儿子笑呵呵的跟他显摆新玩具不忍心扫了他的兴。
“康康，去找奶奶玩，爷爷和你爸爸说说话。”孩子一走，老爷子没有立刻发飙，只低声问，“真离了？”
“恩。”他点点头。
老爷子一阵无可奈何，叹口气，“早我就不看好，你非要娶，咱们家这林子小收不起那金丝雀！”
想想，只多说了一句：“离了就离了吧。”
倒是没想到老爷子这回能一点没脾气，人生大事怎么说这都算是对长辈先斩后奏，还预想着不至于挨打起码也得挨顿臭骂。想不到老爷子还有点替他喊冤的意思。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现如今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康国深也没心思想再多想别人了。
“爸，康康在这儿没闯祸吧？”
“有我看着能闯什么祸啊，比你小时候可懂事多了！”老爷子只要看着孙子心情就好。
“康熙，出来！跟爸爸回家！”
一面唤儿子，一面对老爷子嘱咐，“我跟她离婚这事暂时是把消息封死了，没我话媒体不敢乱爆出去，就怕让那些无良的小报狗仔捅出去，我会先给康康换一家学校，还有，要是有狗仔找上门，什么都别说，不用理他们。”
“哎，你说你啊——我知道了——”老爷子欲言又止，见孙子跑过来，只说，“你别老让他一个人在家打那些游戏机，告诉老张有空带他去放放风筝什么的，玩点有意义的东西。等我退休了我自己亲自带。”
“行了，我知道。”
回家路上，康康在副驾驶摆弄风筝，康国深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对他说：“儿子，我离婚了。”
康康眼珠子打了个转，手里动作没停下，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哦，我知道。”
“恩？”颇有点惊讶，怎么都想不到儿子会是这样淡然的态度，他才只有六岁呀！
“我听奶奶跟人打电话说的，反正都一样，离不离婚也没什么分别，她都不怎么回来。”
像是没什么大不了，可说话的语调里还是掩藏了一点哀怨，缓缓，康康望着爸爸问：“爸爸，你们离婚了，那你以后还会不会给我换新妈妈？”
“你想要新妈妈？”
“不想，我不要妈妈。”
“好！那爸爸以后不找了，等你想要的时候再说。”
见康康闷不做声，他只好换个话题，“我给你换了新学校，上完这学期你该上小学了。”
“God！又换学校，爸爸，我不上学了行不行？我会死在那里。”
这么小就轻易说到“死”这个字眼让康国深意识到这孩子早熟的有点过了，是要想想办法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状态。
“不上学你想干什么？”
不是纵容，他真的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孩子内心的想法。
“在家里玩，恩……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是给我换学校我就不去上学了。”
“谁教你可以这样威胁自己的爸爸？”
“要不你给我找一个家庭老师吧！反正我不转学！我也不想去上学！”
康国深想，这也未尝不可，请老师到家里来教无论从哪方面想都是目前最省心的办法。这个是可以考虑考虑。
“好，你表现好，我考虑一下。”
“你说话可要算数，我不会再拿蜘蛛吓唬张爷爷，也不会把蛇放到保姆的衣服里把她吓走，这样算不算听话？”
“算，你也不能让那只带刺的蜥蜴进我的被子里，OK？”
康康立马撅嘴，“我生气了，它一个月前就在公园里走丢了。”
“好吧，那天我不在家，算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总也不在家。”
“是，我要主动向动物园园长认错。”
“算了，带我去吃必胜客就原谅你。”
“……”
没错，他虽然常常不在家，但康康一点都不会寂寞。也不知是随谁，从小不爱看动画片，喜欢些科教节目，尤其爱看动物世界。拽着老张逛花鸟鱼市场，弄了一屋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净是些看着都慎人的爬行类动物，还自封为“园长”。幸好老张有办法，特意准备了间小屋子安顿那些个“宝贝”，不然他真没办法忍受那些东西弄出的味道。
不过深想想，他这个爸爸能为儿子做的，也只有满足他一切需求和条件，甚至是过分的纵容，因为他能给的，其实不多。
离了婚，也没怎么改变他的生活。日子照旧，忙起来七荤八素，觉都睡不安稳，也惯了。家里有老张顾着康康，他也很放心，老张是早前爷爷那边的警卫员，退下来后一直留在他这边，尽心尽力，很省心。
目前就只缺个家教，能把康康这小坏蛋给治服贴的人，太少，这事，怕是且得让他烦上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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