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折玉回了云雾山，将自己一人关在屋内，任月生怎么喊都不理。
月生拿着手中的天机镜，走也不是，留又没有地方可留。她大老远从青丘跑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青丘帝，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去的。
不过，折玉这一副样子倒是少见，这么久了，她第一次看折玉这般性格温和的人发这么大火气。
嗯，想来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了。
月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单手托腮。刚刚那出戏才是美妙绝伦啊，简直比青丘集市那卖鱼小狐演的话剧还要狗血。
折玉坐在榻上，耳中回荡着云生说的话，他好似将她气走了，可是他也不知为何会失控，便得如此口不择言。
小姑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懂什么是喜欢，别人对她好她对别人好这是自然的。可是折玉上神意识到自己错了，却拉不下脸去道歉，又怕那凡人真将小姑娘拐走了。
折玉上神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好点的办法，抬头透过窗看到外边坐着的月生。折玉有些搞不明白，月生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小姑娘怎么就会误会了。
月生原是青丘帝最小的女儿，晚了折玉两百年。月生向来性子野，随着蓬莱岛主白丘到处游荡，整日不见人影，六界不知道月生的多了去了。兄妹二人又没有一点相似，两人站在一起，自是会引人遐想。
狐狸看狐狸自然一样，说起月生，身上自绕仙气，如清水芙蓉百看不厌，一点也不似折玉那般看上一眼就惊艳的感觉。
不过折玉上神似乎有些脸盲，他看神界各个小仙娥也是长得一模一样。
门咯吱一声打开，月生没有注意到，还在回味荒山下两男一女的狗血爱情故事，想着回去定要编一出戏，天天让白丘给她演。
一只手搭上她肩头，月生一惊反手抓住那只手。
发现折玉一脸温和的看着她，嘴角上扬，笑的有些谄媚。
月生浑身狐毛直竖，这个表情是以前折玉与她一起捉弄青丘守护之灵的时候常常露出的，每次折玉一露出这个表情，月生就知道，这次他定会被整的很惨。
月生咽下一口口水，想要站起来，奈何折玉力气大，只能坐在原处小心道：“你，你想干嘛？我是你亲妹妹！”
折玉笑容更大，轻声道：“那亲妹妹，哥哥有难妹妹帮不帮？”
月生惨呼一声，早知就不看热闹了。
云生从说完那句话后，转身就走了也没管背后三人是如何表情。她觉得眼前水气朦胧，完全看不清路，她以后都不想再理折玉了。
宋清欢被她丢在后面，云生施了法力，不过几步就消失在视线中，寻不到人影了。
上了荒山，荒山顶上的百合依旧开的茂盛。云生站在原地，早擦干了眼泪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云生试探的摸了摸一朵粉色的百合花苞，轻声道：“百合姐姐？”
话音刚落，一股清风袭来夹带着百合香，百合小妖袅袅婷婷的走向云生，漫不经心道：“哟小丫头，上次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这次又在我山下演什么戏竟不叫姐姐一起看看。”
上次明明是百合小妖不理她她才下山的，云生没有说，眼下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
云生从怀中小心翼翼的那出画卷和信封，献宝般地递给百合小妖。“百合姐姐你看。”
卷轴末端是朵雕刻的百合，画卷在书房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百合双眼渐红，接过画卷紧紧搂在胸前，宛若珍宝。
这是顾辰的东西，从云生一上山时她就闻到顾辰的味道了。几百年了，她寻了几百年，她不敢回到以前的顾府，睹物思人，她怕她疯魔。
“这里还有一封，顾将军的亲笔信，是给百合姐姐的。”云生默默将信递给百合小妖。
百合小妖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展信，阅之。
一字一句，百合小妖似乎能看到，顾辰坐在桌前，思量了很久写了不知十几张纸才写出这些。当初百合小妖说想去蜀州，不只是蜀州，四海八荒她都想要去走一遍，和顾辰一起。
顾辰倚在槐树上，阳光洒在她红衣上，半眯着眼。“莫说蜀州，待我出征攻下敌国，为你讨个郡主当当，到时你想要哪个地方做封地都不成问题。”
百合小妖掩口笑骂道：“好歹也是个将军，怎老说些这些不切实际的事，那是你的功名，又与我何干。”
“小百合是我的小相好，自是和你有关了。”
云生在一旁看着百合小妖又哭又笑，在宋府酝酿好的说辞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懂感情，生离死别亦未曾经历过，她无法站在百合小妖的角度来劝说她。要是说撕心裂肺，方才折玉说那段话的时候，她觉着不仅是心，她整个都恍若要被撕碎刺穿。
百合小妖将信叠好，塞入怀中贴在胸口的位置。一手握住卷轴上得木刻百合，用力一折。
云生大惊，百合小妖这是要做什么。
一条黄色的东西从断轴中掉出，原来卷轴暗藏玄机，中间是空心的用来储藏事物。仔细看那是有些泛黄的纸，卷成长条塞入卷轴的。
落在地上的纸失去禁锢，缓缓展开。
云生忍不住探头去看，上面写着一些字，是顾辰的字迹。
顾辰站在槐树下，落下最后一笔，将画卷提起任它风干。再提笔，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心悦百合，却恨不是男儿身。
这么说来，她们算不算两情相悦。
天色忽然暗下，雷声滚滚，是天雷劫至。
云生诧异，这附近可是有谁渡劫？却见百合小妖拍拍衣袖站了起来，一身妖力附体，一道雷劫整整劈上她。
是百合小妖，她的心结已解自然飞升。
云生了然，闪到一旁。手中法印翻转，天劫凶险，若是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
雷劫劈完，百合小妖身边萦绕仙气，虽然衣裳被雷劈的又黑又破，整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百合大笑，云生从未见她笑的如此开心过。
百合小妖成仙了便要去仙界了，不能在人间久留，百合小妖要走时，她对云生道：“小丫头，若是你以后遇到了能让你心动的人，定要放手去追，莫要让他成为遗憾才是。”
若是喜欢，不妨再大胆些。
云生别了百合小妖，回去的路上在云雾山下停留了许久，直到云雾山上似是有炊烟升起。
折玉是神，避五谷，这炊烟是为月生升起的吧。
云生觉得有些酸酸的，自己的东西好似被别人抢走了。折玉以前说，他从未给任何人下过厨，他这一手厨艺都是为了照顾云生小时候练出来的。
她对折玉的感情，她自己无法再骗自己。可是月生这样美好，她又怎么比得上。
云生扭头下山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安街头。
南市有一处酒馆，酒香浓郁，飘过三天街都能闻到，云生想，百合常说的借酒消愁是不是真的有用。
进了酒馆，老板娘笑着过来领云生坐下，老板娘三十几岁，耳边别了一朵红花，风韵犹存。
老板娘问云生要些什么。
云生也不知道，侧头看到旁边那桌子，对她道：“跟旁边的人一样吧。”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了小二，张罗其他客人去了。
酒菜都上来了，酒是一坛子的，没有送来杯子。
小二似是知道云生在疑惑些什么，开口解释道：“姑娘不知我们酒馆的规矩，来我们酒馆的客人阿，向来是一坛一坛喝的，很少有用杯子的。所以也就未曾备有杯子了。”
云生了然，学着旁边的人，拎起酒坛，猛灌了一口，被辛辣味呛出了泪水。
旁边的人被云生逗笑了，纷纷拍手叫好，小姑娘这豪爽劲，在女儿家也算少有。
适应了辛辣味，云生喝了一坛又一坛，脚边堆满了空坛子，身边的客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夜幕降临，酒馆人散尽了，只剩云生一人坐在那里，眼神有些迷离。
小二请示老板娘，要不要将她请出去，就要关门了。
老板娘摇头，示意小二先收摊去。
她走到小姑娘面前坐下，拿起另一坛未开封的酒，解开酒盖，喝了一口。
云生抬头，她不认识她，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想蹭酒？
“小姑娘，天晚了还不回家？”
面对老板娘询问的话，云生摇头，回家？回云雾山吗？可是她不敢回去。
老板娘笑着又喝了一口酒，浓郁的酒香在口齿中萦绕，十年的女儿红，是她的最爱。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
她语气温柔，如同邻家大姐姐在开解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云生忽然呜咽，双手按在脸上，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手心。“我不想被抛弃。”
她不想失去折玉，她一点也不想，她想回到小时候那般。桃花盛开时，折玉便搬了美人榻在树下，他躺在那里看书，她就窝在他怀里安睡。
“乖，你不会被抛弃的，任何人都是珍宝，遇到了对的人后就会明白了。”
对的人，折玉不是对的人吗？
云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如同浆糊，那宋清欢是吗？宋清欢和她有前世定情之物，他还对她这么好。
不知哭了多久，宋清欢寻来了，他一身风尘，脸上带着疲惫。
看到云生第一眼时，冲过来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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