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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致命邂逅


  那是一个飘着绵绵细雨的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末班公交车,一连好几天的加班让我全身都泛着酸痛,右臂几乎连雨伞都举不起来了。我叹了一口气,呵出的白雾如幽灵一般飘散在空气中,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在这个湿冷的深秋之夜,我只想尽快回到我那间狭小的出租公寓里,好好洗一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我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机械刻板地生活在这个充满铅色的城市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我所谓的生活,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爱。

  这时,我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那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好像是来自春天的气息,让我僵硬的身体有了一丝的暖意,我循着香味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女孩。

  女孩正从街边的巷口走出来,她右手撑着雨伞,左肩挎着一个小巧的红色坤包,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纤细的双足包裹在一双有着白色镶边的粉红色高跟鞋里。她身上柔美浑圆的曲线、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散发着女性特有的娇媚,我的目光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把身影藏在路边广告牌的阴影里,贪婪而又奢侈地望着这雨夜里最美丽的一幅画面。

  阴冷的空气让她的面颊泛起一团可爱的绯红色,呵出一口气,立刻化作一团袅袅的白雾,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般飘散在空气中。小巧精致的高跟鞋迈着慵懒却不失典雅的步伐,她白色的套裙下没有穿丝袜,露出一截纤细凝滑的小腿,脚踝处柔美的曲线,让人情不自禁想把她的纤纤玉足紧握在怀里。她上身紧紧地裹在一件粉白色格子的外套里,外套的V型领口开的很低,露出她那玲珑剔透的锁骨——她的颈间挂着一个心形的银白色吊坠,在迷蒙的雨雾中反射着点点星光。

  她是那么的美,感染了周遭的一草一木,我感觉爱神丘比特的弓箭已经深深射入了我的心脏,此刻我好像身处梦境一般,而她就是我梦中的女神。

  我痴迷地看着她的身影,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渐渐远去。我意乱情迷,握着雨伞的手早就松开了,冰冷的雨点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想跟上去,和那个女孩搭讪,可是我的两条腿却像绑了铅块似地动弹不得——我不敢,我恨我的懦弱,也恨我的自卑。不,不可能的,那个女孩绝对不可能接受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对她的爱恋!

  哦,此时我就像一个绝望的傻瓜一样痴痴地站在雨中,任凭雨点击打在我的身上。女孩越走越远,最后那朵红色的伞花伴随着沁人心脾的幽香一起消失在了远方的雨雾之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我的心已经被那个如精灵一般的女孩悄悄带走了。

  我该怎么办?

  在雨中,我冰冷僵硬的双拳不知不觉地捏紧了。

  整整一个星期,我好像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地继续着我的生活,我不止一次的在工作时间里失神良久,直到被身边的同事提醒——我告诉他们我生病了。

  我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而梦境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我的爱。我只是和她有过一面的邂逅,我不知道她的住处,不知道她的喜好,不知道她是否单身,我甚至连她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源自我的懦弱和自卑,我不敢在那个阴冷的夜雨里贸然向她表达我火热的爱,甚至连上前搭讪的勇气也没有,我恨我自己!可是当我再次见到那个女孩时,我感叹命运是如此的神秘而无法捉摸,但我开始深信这就是命运冥冥中的安排,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那同样是一个下着阴冷小雨的秋夜,我拖着最后一口气走下公交车,寒冷潮湿的空气立刻包围了我,我裹紧了衣服,想尽快回到公寓里。就在这时,我飘荡迷离的双眼仿佛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所吸引一般,停留在前方的公交站牌处。一辆发出刺耳刹车声的公交车拖着笨重的身躯停了下来,车灯亮起,我看见了那个女孩,她正缓缓地从公交车上走下来!

  当公交车离去时,她正面向我这边站立着,右手握着雨伞的伞把,左手向上撑开伞花。她微微蹙着眉,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眸正向我看来,我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融化在这雨水当中了。

  眼前模糊的影像好像与一个多星期前的那次邂逅重合了一般,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确认这并不是我的幻觉。

  巧妙的奇遇。

  无法解释的命运。

  我下意识地闪身躲在路边的梧桐树后,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没有时间进行理性的思考了,我只能追随我的本能。我屏住呼吸,静悄悄地跟在那个女孩的身后。

  女孩撑着雨伞,娉娉袅袅地走在前面,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既不能让她脱离我的视线,又怕自己靠的太近被她发现。女孩向前走了大概两百米,然后向左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巷子很窄也很黑,空无一人,我只能躲在巷口电线杆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她那红色的雨伞在夜幕中显得很醒目,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白色高跟鞋纤细的鞋跟。女孩在巷子里走了不多远,便拐进了一个居民小区里。

  我立刻紧走几步,走进巷子里——在此之前我就看到了巷口的标牌,这里叫做福善桥南巷。女孩走进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大门口挂着“福善桥南巷十七号”的牌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说明。大门里是一个呈长条形的院子,两栋七层高的楼房相对而立,每栋楼房各有三个楼门。

  这时,我注意到我右手边的那栋楼房中间楼门的路灯亮着,我眯起眼睛,左手搭成凉棚状放在眉间向里望去,只见那个女孩的身影隐约从楼道的通风口处露了出来。我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女孩的身影,一楼、二楼、三楼、四楼,最后她在四楼停了下来,然后在她的坤包里摸索着房门的钥匙。我向后退了几步,躲在门卫室视线的死角里,以便能够更好地进行观察。这时房门打开了,女孩走了进去,紧接着透过阳台的窗户,可以看到客厅的灯亮了。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这时,女孩走进了卧室,接着她拉上了卧室的窗帘,从映在窗帘上的投影可以看出她是在换衣服。大约十五分钟后,卧室的灯熄了,接着从阳台隔壁的一个小窗户里透出一丝桔黄色的灯光,看起来那个应该是卫生间,女孩大概正在洗澡。

  我用脖子夹住雨伞,把手握成碗状放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然后使劲搓了搓手,在这个阴冷的夜雨举着雨伞长久地站立在一个地方的滋味可不好受。我眯起眼睛,望着那个弥漫着氤氲水雾的小窗户,看起来那个女孩好像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从她的打扮来看,不像是在公司里上班的职业女性,可是也不太像是在酒吧夜总会里陪酒的风尘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卧室的灯光再度亮起,看来女孩已经洗完澡,回到卧室里了。我又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这时我的裤脚早已被纷飞的雨水打湿,皮鞋浸在地上的水滩里,又湿又冷,难受极了。我活动了一下身子,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前方巷口好像有个人走了过来。

  我一惊,赶忙闪身躲在路边电线杆的阴影里,从那个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身影看来,对方好像是一个很瘦的男人。那个影子越走越近,我紧张地抓着伞把,生怕被对方发现。借助着门卫室溢出的一丝灯光,我看见来人是一个穿着一件黑色防水外套的男子,他个子不高,很瘦,好像戴着一副很大的眼镜,遮住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也隐藏在外套帽子的阴影里,要不是他的皮鞋踩在路边的水滩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披着黑色外衣的幽灵一般,诡异万分。

  男子走到小区的门口,伸手推开了铁门,径直走了进去,门卫并没有阻拦,看来这个男子应该是这个小区的住客。我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那个男子没有朝自己藏身的角落走过来。那个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女孩住的那个单元,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哦,不,不,不,不要这样,我透过楼道的通风口看着那个男人一阶一阶地朝四楼走去,我的心中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连气也透不过来。我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举着雨伞的手竟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男人在四楼停住了,我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好像有一大群被激怒的蜜蜂围绕在我的耳边,雨伞从我的手中掉落,我抱住头,使劲地捂住耳朵。不管怎么说,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哦,也许那个男人只是住在她的隔壁,我无力地安慰着自己,同时紧张地注视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仿佛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一样,男人在四楼停下了——他并没有敲门,也没有从口袋里掏钥匙,而是悠哉游哉地从衣服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我的胸口好像也要炸裂开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的艰难,我用手抓住胸口,努力想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可是这样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这时,男人左手夹住香烟,然后转了个身,面向那个女孩的房门,伸出右手,轻轻地敲了敲。

  天呐,不,不,不!

  可怕的念头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感觉我的心脏被人一寸寸地撕碎,然后丢弃在地上,又被狠狠地踩上几脚。我的大脑里杂乱无章地塞满了各种混乱的画面,绝望的心情好像是一头狰狞的巨兽,伴随着冰冷彻骨的雨水,吞噬着我的肉体。

  房门打开了,男人走了进去。我可以透过阳台窗户的投影看见两人正站在客厅里,好像正在谈论着什么。接着,卫生间的灯亮了,看来那个男人正准备洗澡,女孩模糊的影子从客厅移到了卧室。

  我不知道在雨中呆呆地站立了多久,终于看见卫生间的灯熄灭了,接着客厅的灯也熄灭了,整个四楼只剩下女孩卧室的窗户还亮着灯。那幽暗的灯光投散在夜空中,好像是一团飘忽不定的幽灵——透过灯光,能看见散落而下的雨滴,雨水的折射让这个幽灵看上去更为逼真,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那个男人是谁,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吗?我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脑中不可遏止地冒出许多肮脏的画面,想象着那个男人贪婪地抚摸着女孩洁白光滑的酮体,二人的身体如同两条蛇一般交缠在一起,我甚至能听到女孩那夹杂着痛苦与奇妙感觉的低吟……

  我的希望就这样被事实无情地击碎了,令我魂牵梦绕的女神竟已属于了别人,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感到绝望的呢?

  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努力想让自己恢复正常,不再去想那个女孩。我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那个女孩只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而已,我们两人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交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她是不可能属于我的,放弃吧。可是无论我怎么安慰自己,心中的痛苦都没有丝毫的减轻,我的心仿佛被置于砧板之上,千刀万刮,那刻骨铭心的痛,裂人心肝,让人无法忍受。

  “小李,怎么了,你这段时间的脸色很差啊,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经理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人,人挺不错的,很和善,也很关心下属。

  我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望着经理,说:“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吧,吃点药就好了。”

  “怎么,你还有失眠的毛病?”经理略带惊讶地扶了扶眼镜。

  “这倒没有,”我心烦意乱地说,“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家里有点事,可能影响到我的睡眠了吧。”

  经理“哦”了一声,,然后稍微加重了语气,说道:“那你也要注意休息,更不能因此耽误了工作,这几天我好几次看见你在上班时间走神。”

  “好的经理,我会注意的。”我低下头,小声而快速地回答道。

  “嗯。”经理带着满意的表情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我的办公桌。

  我看着桌上的一堆产品资料,心里越来越烦躁,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踹翻这满桌子文件。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一瓶清凉油,轻轻地擦在我两边的太阳穴上。一股清凉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大脑,使我内心的烦躁稍微减缓了一些。

  这几天我根本没有睡觉,每当我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女孩的影子。她那乌黑柔顺的长发,清波微漾的双眸,玲珑剔透的锁骨,纤细凝滑的小腿,线条柔美的脚踝,精致小巧的粉白色高跟鞋——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女孩袅袅婷婷的身影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折磨死的。

  今天是星期天,我一大早就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因为继续睡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根本就睡不着。我穿着一身运动服,打扮得好像是一个清晨起来锻炼的人,向着那个女孩的住处走去。女孩的住处离我的公寓并不远,步行大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路上,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我的脑子依然是一片混乱,我不知道到了女孩的住处我又能干些什么,大概又是和上次一样悄悄地呆在远处观察吧。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我迟早会疯掉。

  我走到了巷子口,这里停着一辆三轮车,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忙着张罗她的早点生意。几个披散着头发的主妇模样的女人围在三轮车旁边,正掏钱买那热腾腾的包子。我抬头向女孩住的那栋楼望去,可是从我站立的方向只能看到厨房的窗户,我自顾自地抬着头,朝巷子里走去。

  “啊——”我刚迈开一步,没想到却刚好撞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哦,对不起。”被我撞到的那个男人抢先说了句“对不起”,我赶忙低下头,连声向那个男人道歉。

  眼前的这个男人中等身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却像是没睡醒般胡乱俏翘着,看上去有几分滑稽,总的来说他相貌平平,不过外表看上去倒还算和善。男子穿着一件有着黑色。网格条纹的褐红色休闲衬衣,领口显得有些皱,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铁灰色的皮鞋,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显然他刚刚从巷口的小摊那里买了好几个包子。

  男子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就笑眯眯地转身离开了。我被那个男子盯的有些莫名其妙,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才重新朝巷子里走去。小区的门卫开了一扇小门供人进出,可是门卫室里并没有人,大概门卫也外出买早点去了吧。

  现在是白天,我不可能像夜里一样长时间地徘徊在小区门口。我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前方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家豆浆店。我走进豆浆店,找了一张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下,点了一碗豆浆,然后开始注视着街对面的小区。

  我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窗口,从窗户上厚厚的窗帘来看,女孩应该还没起床。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见到那个女孩,可是又怕再次面对我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就这样,我在矛盾的心情中煎熬着,在豆浆店里坐了半个多小时。

  豆浆店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老板娘似乎对我很好奇,趁着闲下来的时候一再狐疑地打量着我。我有些尴尬地将碗中早就凉透了的豆浆喝掉,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又叫了一碗豆浆和一根油条,然后我起身在隔壁的杂货铺里买了一份当天的报纸,一边装作看报纸一边慢腾腾地拿油条蘸着豆浆,借此消磨时间。

  当店里的时钟走到八点半时,对面窗户里的窗帘被人拉开了,可是拉窗帘的不是那个女孩,而是一个男人,由于位置相隔太远,我不太看得清楚那个男人的样子。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我的心依然是一阵刺痛。我暗暗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可是自己却毫无知觉。

  我把头深深地埋进报纸里,努力不让店里的人注意到我扭曲的五官和颤抖的双肩,嫉妒之火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烧。我好像自虐一般不断在脑中闪现着有关那个男人和女孩的种种幻想。白皙的皮肤,浑圆的曲线,交缠的躯体,压抑的低吟,画面在我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我感觉全身好像都烧起来了,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突然间,我的脑袋轰然炸开了,眼前的光景变成了白茫茫一团,我感觉我的意识好像游离出了体外,身体顿时失去了力气,猛地朝桌上栽倒。

  “砰——”

  我的身子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似乎把老板娘吓了一跳,她朝我这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

  我的脸涨得通红,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编造谎言:“没事,刚才我坐着坐着竟然睡着了。”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用手肘支起身子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夹克衫的男子从楼道里走了出来。虽然刚才我对那张出现在卧室窗户处的男人面孔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时我却很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从那个女孩的住处走出来的。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离开了豆浆店,准备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连自己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大概是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这个男人,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吸引楼上那个美丽的女孩吧。

  这个男人个头不高,大概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很瘦,但是五官却很清秀——作为男人说来,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女气。哦,对了,现在不就是流行这样的中性美吗?我想到了电视台一个接一个的选秀节目,这样相貌的男生似乎很受欢迎。男人身上的白色夹克衫很合身,里面是一件有着几何花纹的紧身衬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蓝白条纹的帆布鞋,看上去衣着倒是很得体。

  男子从大门口走出来后就径直朝巷口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我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楼上,无论是卧室还是客厅的窗户,都没有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男子走得很慢,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一边走还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着短信。

  是在和那个女孩发短信么,不至于吧,五分钟前他们还在一起呢……

  我的脑袋里杂乱地闪过这些念头,我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出我的脑袋。男子走出了巷口,又向前走了大约五十米,然后在路口停了下来。我急忙在一个广告牌后面站住,小心翼翼地和前面的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绿灯亮了,男子把手机放回口袋,朝马路对面走去,我紧走几步,也跟着走上了斑马线。马路对面有一个大超市,看起来那个男子好像是要去买什么东西。果不出我所料,男子走过马路之后,就一直朝着超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谨慎地和那男子保持着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回头看的意思。

  由于今天是周末,所以即使是早晨,来逛超市的人依然很多。超市在二楼,从一楼进入后要乘自动扶梯上二楼,放眼所及,都是推着购物车排在自动扶梯前的三口之家,男子从入口处拿了一个购物篮,也排在队伍中。我急忙上前挤了几步,怕被购物车隔的太远而跟丢。男子在乘自动扶梯时曾因无聊而四下张望,当他的视线从我的身上扫过时,我的心里一紧,生怕被他发现我的异样,不过男子的目光并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他环顾了一圈后就收回了视线。

  上了二楼,男子提着购物篮,慢悠悠地穿过了最外面的家用电器卖场,来到摆放清洁用品的架子前。我走到路中间的打折品区里,假装在一堆毛熊玩具中挑选着,视线却始终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男子挑选了一阵 ,从架子上拿起一包洗衣粉放进了篮子里,然后继续朝前走去。我急忙扔下手里的毛熊玩具,紧紧地跟了上去。男子朝前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身来,我猝不及防,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好在男子并没有注意到我,他径直与我擦肩而过,又重新回到了摆放着清洁用品的架子前。我胆战心惊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一转身闪进了两个货架之间,透过架子间的缝隙继续观察着那个男子。

  男子匆匆扫视了一遍货架,从底层拿起了一盒肥皂放进购物篮里,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货架。我呆在原地假装浏览着面前的一堆微波炉碗杯,等着那个男子重新超过我。男子悠哉游哉地向前走着,似乎对于这些厨房用具并不感兴趣。等男子超出我大约五米左右,我从藏身的货架间走了出来,继续跟走他的身后。

  超市里的人很多,可以说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也并不为过,所以虽然我和那个男子之间只相隔大约五米的距离,可是中间已经挤了很多人,我丝毫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这时男子走到摆放卫生纸的货架前,站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挑选,然后他从货架上抽出一提卫生纸,放入购物篮中。由于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时我急忙停住自己的脚步,侧身对着化妆品专柜,装作浏览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男子。

  男子提着购物篮继续向前走,我紧紧地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距离后,男子在摆放酒水的货架前停了下来,拿起一大瓶矿泉水放进购物篮里,随后又想再拿一瓶,可是掂量了一下重量,决定还是放弃。

  显然男子并不是漫无目的地瞎逛超市,而是有着自己的采购计划,这让我的跟踪行动容易不少。男子提着满满的购物篮径直穿过食品卖场,来到出口处,这时超市的收银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走到了队伍的末端。我站在一堆饼干中间,静静地看着男子在收银台前排队。

  超市里队伍缓慢地前行着,大约五分钟后,终于轮到男子付款,我松了口气,绕到另一边的收银台,径直穿了出去,然后站在出口处的小饰品店里,等着男子走出来。男子收拾好钱包,提着满满的两个塑料袋,顺着人流走了出来,我放下拿在手中假意挑选的提包,走出小饰品店,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超市,男子循着来路朝回走去,我依旧保持着大约十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过了马路,快要走到巷子口时,男子手中装着洗衣粉和卫生纸的塑料袋突然滑落,掉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停下来,弯腰捡起塑料袋。由于前面一个高个子男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急于想弄清楚前面的状况,于是紧走两步,超过了面前的高个子男人,走到了那男子的身后,谁知这却正中他的下怀。

  男子突然猛转过身来,正好直直地面对我,四目相接,他阴沉着脸,质问我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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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再加上心虚,竟一时语塞,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十分狼狈。

  男子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一语不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嗫嚅着,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并没有在跟踪你……”

  男子夸张地扬了扬眉毛,说:“哼,我从大门里走出来,你就跟着我,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跟踪我?”

  男子的声音略显尖细,此时在我的耳中听来是那么的刺耳,我红着脸,底气不足地说:“我没有跟踪你,是你误会了。”

  男子冷冷地看着我,显然对我的解释并不满意。

  这时我的身边驰过一辆出租车,我像是捡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伸手将出租车拦下,逃也似的跳上出租车。

  “去哪里啊?”出租车司机转过头来,问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砰砰乱跳,好像是恶作剧后被当场捉住的小孩一般,完全来不及思考,胡乱地向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名。

  司机闻言“哦”了一声,发动车,按下计价器,留下那名男子站在在人行道上充满敌意地注视着我的背影。

  当出租车在我居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时,我的表情依然十分狼狈,我从口袋里掏出车费递给司机,默默地走下出租车。

  我的脑中不断地闪现着男人的那张脸,冷漠、蔑视、嘲笑、挑衅,种种表情杂糅在一起,通过男子嘴角上扬的曲线统统表现了出来,仿佛在对我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心存妄想,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想到这里,我的双拳不知不觉地捏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可是我却毫无知觉。我觉得自己丢脸极了,那男子好像把我的一切心思都看透了,并且还无情地嘲笑我,那样子仿佛在说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我觉得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我感觉自己的胸腔仿佛就要爆裂开来一样,怒火充斥在我的身体里,喷薄欲出。当我反手将房门关上时,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厨房,从架子上抽出一把菜刀,狠狠地插在了菜板上。碎木屑四下飞溅着,我把菜板幻想成那个男人的胸膛,一刀刀地插在上面,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胸中的怒火。我能感觉到汗珠在我的额头上汇集,然后“啪”一声的滴落在地板上。

  我无法容忍我心目中的女神被这个男人独自占有,我更无法容忍他那自负的嘲笑声,我一刀刀地发泄着我的怒火,直到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我的心头冒出。

  我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好像木头人一样愣在那里,我觉得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背顺着脊梁骨静悄悄地爬了上来。我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为心中冒出的这个大胆念头而吃惊,可是我并不觉得这个念头是荒谬的。对,对,对,也许唯有这样才能让那个女孩投入我的怀抱——当她知道我为了她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时。

  我放下手中的菜刀,无力地倒下,瘫坐在厨房里,虽然此时我的四肢是如此的绵软无力,可是我的内心却是滚滚火热,因为我已经拿定了主意,我的右手因激动而颤抖着,我能感觉到蕴藏在我身体里的能量在蠢蠢欲动。

  我要杀死那个男人!

  总的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一旦我下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动摇,为了我心目中的女神,我更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要怎么才能杀死对方呢,虽然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我需要一把刀,一套新衣服,还需要布置一些扰乱警方视线的假线索。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立刻兴奋了起来,脑子好像一个高速运转的马达一般思考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我惊讶地的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竟然还会有如此的潜能!

  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我换了一套衣服,出门打的,几乎是横穿了半个城区,来到一个以批发零售各种小商品以及成衣而著名的集贸市场。我买了一把水果刀,一双帆布鞋和一件雨衣。我看着手中用报纸包裹的水果刀,不禁笑出了声,这大概是哪个小作坊自制的刀具,虽然名其名曰“水果刀”,可是却有近十公分长,并且刀口尖锐,完全可以当作一把匕首使用——否则摊主也不会鬼鬼祟祟地让我用报纸把这把刀包起来了。

  回到公寓里,我取出了磨刀石,仔仔细细地把这把刀磨地异常锋利,我幻想着自己把刀尖刺入男子身体的场景,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就兴奋莫名,我感觉一股焦躁的热流在我的身体里上窜下跳,只有用鲜血才能彻底的浇熄它。

  在晚饭时分,天空很配合地下起了绵绵细雨,我换上了刚买的帆布鞋,又找来一个大挎包,把刀、手套、塑料袋和一些路边捡来的烟头装了进去——烟头是用来迷惑警方的假线索。我穿上雨衣,出发了。

  我不知道此时那个男人到底在不在家,不过我已经决定每天晚上都去那个小区门口蹲守。雨越下越大,当我走到那个小巷子口时,裤腿几乎都被打湿了,我抬头看了看天,黑灰色的云充斥着天空,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就要天黑了。我走进巷子,注视着那个女孩的窗户,屋里没有灯光,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没人在家。

  我不敢冒险走进小区,怕门卫因此看到我的样子,于是我退出了小巷子,走到路口边的公交站牌那里,这样既可以监视到巷子口,也可以让其他人以为我是在等公交车而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雨一直下着,好像那两个夜晚一样,我把手伸进雨衣里,隔着挎包紧紧地握着那把尖刀,心中激动不已,我甚至希望在我杀死那个男人的一瞬间,能够被那个女孩看到,好让她了解我对她的爱是多么的炽热疯狂、无法阻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好在巷子口有一个路灯,能让我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情况。街上的汽车越来越少——人们都不愿意在这湿冷的天气里外出。我看了看身后的公交站牌,最晚的一趟车是十一点半收班,现在才刚刚十点过,所以还可以等很长一段时间。

  我烦躁不安地咬着嘴唇,我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他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了呢——这样盲目的等待是很令人心焦的。我知道我应该先仔细地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谨慎地选择行凶地点,可是我根本等不及了,我急切需要火热的鲜血来证明我对那个女孩的爱,来浇熄我胸中上下翻腾的凶恶欲望,即使为此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也在所不惜,我早已是爱情的俘虏了,为此我不惜奉献出我的一切。这就是我对那个女孩疯狂的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警觉地眯起了眼睛,那个身影看上去并不高大,很像是那个男人。我觉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我暗暗从挎包里摸出了那把刀,藏在雨衣里,那个身影越走越近,现在我已经能够看清他的脸了。

  就是那个男人!

  他的装扮和上午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手里多了一把粉红色的雨伞,男人目光低垂,并没有注视到我这边的动静。

  我紧紧地握住刀子,快步向那个男人走去,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六米,五米,四米,三米,两米,就在男子转身走进小巷子时,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男子似乎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也许他还听到了我沉重的呼吸声——他一定是感觉出了危险,男人的背后一紧,他快速地转身。

  这时我早已掏出了尖刀,左手猛地推向男子的头部,趁势捂住他的嘴,右手握着尖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腹部,我感觉到男子的身子猛地一紧,接着他如金鱼一般瞪大了眼睛,痛苦、无助、惊恐、疑惑,各种表情在他的脸上杂糅出现,男子痛苦地弯下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我想我一定是割断了他的动脉,男子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可是鲜血还是汩汩地冒出来,好像是破了个洞的自来水管一般,怎么堵也堵不住。男子脸孔痛苦地扭曲,张大了嘴,可是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的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男子无力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身子剧烈地抽搐着,可是生命却无情地在他的身上流逝着。

  我呆然地望着地上的尸体,有那么一两秒钟,我竟想一直站在这里,直到被那个女孩发现,然后再趁机向她陈述我这火热的爱情。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回过神来,我迅速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小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前方小区门卫室的灯光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夜雨里的谋杀。  

  我把刀子塞进挎包里,同时拿出了那些捡来的烟头,转身向巷子口走去。在巷子口,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雨水早已把我身上的血水洗刷干净了,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

  回到公寓里,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盆和汽油,把雨衣、手套和帆布鞋都扔了进去,拿到厨房里,打开抽油烟机,然后点火把它们烧成了黑乎乎的一团——至于那把刀,我准备明天把它扔进河里去。

  做完了这一切,我瘫软无力地倒在床上,此时我的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我的脑子好像是一片静谧的蓝色海洋,宁静安详,什么也不愿去想,十多天来,我第一次真正地睡着了……早上当我起来时,才发现天已大亮,早已错过了上班时间。我拿起电话,拨了经理的号码,告诉他我今天不舒服,不能来上班了,要请一天假。经理并没有为难我,只说了一句注意身体后就挂掉了电话。

  我揉揉了我的脑袋,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昨天……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呢……

  我皱起眉头,费力地想着。

  漆黑的小巷……红色的雨衣……泛着寒光的尖刀……鲜红的血液……昨天……昨天晚上我杀了一个人!

  突然间,一切记忆都在我的脑中恢复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个现场去看看,也许此时那个女孩正梨花带雨地向警察哭诉。对,那个女孩一定在那里,我要去看看!

  想到这里,我对着镜子草草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匆匆朝门外走去了。当我抵达小巷口时,这里已经聚集起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议论纷纷,一个个表情认真——好像那幅著名的壁画《雅典学派》,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血腥的谋杀,而是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一般。几辆警车停在路边,一个警察正站在那里不厌其烦地维持着秩序。

  我费力地朝人群里挤着,好不容易才挤到了警戒线前,尸体早已被搬走了,只剩下地上一滩模糊的血迹,几个鉴识人员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我冷漠地听着身边的饶舌妇们的议论。

  “你知道那个死者是谁吗?”

  “不知道,好像就是住在这个小区的吧。哎呀,现在的治安真是太差啦,我每天买菜都要从这个巷子路过的,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发生杀人案,下次我可要绕路了。” 

  “是啊,我也是啊。现在的治安,啧啧,你知道吗,去年在我们那个小区也发生过一起杀人案。”

  “哦,是怎么回事啊?”

  “哎,说来可就话长了,住在我们那里的一个小伙子……”  

  ……

  ……

  就在我在人群里四下搜寻着那个女孩的身影时,站在我身边的一个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在雨天发生谋杀案真是麻烦啊。”

  我好奇地扭头打量着他,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昨天我在巷子口撞上的那个!他的装束和昨天没有任何的区别——就连头发也依旧是呆毛乱翘。我冲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男子也认出了我,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你好,我叫静悬。”男子自我介绍道。

  静悬?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昨天的雨挺大的,尸体又是今天早上五点多才发现的,一整晚的雨水把什么线索都冲没了,”男子撇撇嘴,很惋惜地说,“看起来会给侦查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啊。”

  这个男人真奇怪,他是警察么?

  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戒意,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哦,死者是谁啊?”

  男子朝前面的小区努努嘴,说:“死者住在那个小区里,是被刀子刺死的。”说到这里,他还夸张地做了一个刺入的动作。

  “……”

  “你知道吗,警察在巷子口发现了几个烟蒂,”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感受,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不过我认为这只是凶手留下来的烟。雾。弹而已。”

  “烟。雾。弹?”

  男子的话让我大为吃惊,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此时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那滩被雨水冲淡的血迹,他到底是谁,是警察吗——如果是警察的话又为什么像个路人一般优哉游哉地在一旁袖手旁观?

  我表情僵硬地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烟蒂是烟。雾。弹的呢?”

  男子仿佛一早就在等我提出这个问题了,他——脸上的表情得意洋洋——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因为警察在死者的手里发现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应该是凶手遗漏在现场的,死者将它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是……是什么东西?”我能感觉出我的语调有些颤抖,不过此时我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

  男子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仿佛特意为了考验我的耐心一般,他慢悠悠地说:“嗯,警察在死者的手里发现了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珍珠耳钉,是女式的。”

  耳钉?!

  不等我有所反应,男子又接着说了下去:“凶手似乎是站在这里等待死者归来的——死者刚一走到巷子口就遭到了刺杀。可是你注意到没有,巷子口有个路灯,晚上站在路灯下是很醒目的,我想凶手大概不会愿意过早地把自己暴露在醒目的灯光下吧。如果凶手不是站在巷子口,是站在哪里的呢——那个地方一定能够清楚地观察到巷子口的情况,同时又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然后他把视线投向巷口外的公交站牌,得意地说:“我对我自己说,如果我是凶手,那么我一定会选择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待,因为巷子口的灯光既使我能清楚地观察到这边的情况,同时还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让别人以为我只是一个等待公交车的普通人而已。”

  “于是我去公交站牌那里仔细看了看,然后我发现了这个——”男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个比圆珠笔头大不了多少的小套子,“你看,这个小套子正是套在那个珍珠耳钉的后面,用来固定的。”

  男子笑眯眯地说:“我推断,那个凶手站在公交站牌等待死者时,耳钉后面的套子掉在了那里,接着凶手走到巷子口,刺杀了正准备回家的死者,由于当时的剧烈运动,凶手的耳钉也掉了,并且被死者紧紧地抓在手里,而凶手对这一切却毫无察觉。当死者断气之后,凶手迅速走到巷子口,在那里扔下了一些烟蒂,用来迷惑警方。”

  男子又扭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快速而又有力地说道:“凶手戴着一个女式珍珠耳钉,并且故意在现场扔下烟蒂迷惑警方——显而易见,凶手是一个女人。”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住了,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会拥有那么可怕的头脑,迅速而又直接地看穿了这一切!刚才他一直看着我,我没有机会确认自己的耳钉是否还在,现在趁他把视线投向前方的血迹时,我快速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耳朵——“耳钉是不是不在了?”男子突然转过身子来,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冷冷地说。

  我顿时如同石头一般僵在那里,手直愣愣地停留在耳边——右耳的珍珠耳钉早已不见了。

  原来……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早已看穿了一切……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不待我开头,那男人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解释了:“刚看到那个珍珠耳钉时,我就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我苦苦地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昨天在这个巷子口我曾撞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个时候我发现那个女人戴的正是这样的一对耳钉。这么说来,我昨天偶然间撞见的女人竟会是凶手么?”

  男子抓抓头发,说:“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今天会在现场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你,并且还惊讶地发现你的耳钉只剩下一个了。说实话,我经历过的案件也算不少了,可是还没有碰见这样巧的事。”

  我张大了嘴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悄悄地站在了我的身后,封死了我逃跑的路线。

  男子继续抓着头发,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说:“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谋杀案大多数都是由于感情方面的纠葛,不过根据我们在死者家的搜查情况看来,死者似乎是一个有着异装癖的同性恋,我们在他的家里丝毫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性的痕迹。”

  什么……同性恋……异……异装癖……

  这个时候,我的惊讶到达了最顶点,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汇集到了一个点上!

  难道……难道我看到的那个女孩竟然是……是……男子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死者的邻居们都表示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平时经常能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出入死者的住处,大家都以为那个女孩是死者的女朋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竟然就是死者本人。啊,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如果装扮起女人来,那可是比真正的女人还要妩媚动人呢,京剧大师梅兰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哦,说远了,其实我只是想搞清楚杀人动机而已,死者是一个痴迷于装扮成女性的同性恋——或许这样说也有些不对,死者大概是从心里把自己看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并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喜欢别的男人。如果这么想的话,这件事情或许就说得通了,大概是你和死者都因为同一个男人而变得纠缠不清吧……哎,你怎么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喂,她晕倒了,快叫医生来……法医也是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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