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封闭的室内响起。
孟九被打跌在了地上，肌肉萎缩的双腿狼狈的蜷着，身子颤抖。他苍白的脸上印着一个手掌印，满眼惊恐，像是屠刀下的小狗崽。
“都是你的错！”冯世真恶狠狠地俯视着地上的少年，用她所能装出来的最恶毒的语气咒骂着，咆哮着，用尽全力去模仿着孟九画中那个病态而疯狂的女人。
“你就是个怪物！你毁了我！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你的错！”
她扑过去，反讽地捶打推搡着那个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少年。
“去死吧！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生！你怎么不去死？”
她控制着力度，打着并没用多大力气。然而语言才是最有力的伤害利器，如利刃一刀划开了孟九虚伪的面皮。
这个少年在她的推搡下颤抖得就像害了热症一样，眼睛瞪得极大，眼珠里布满血丝。冯世真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将心一横，双手掐住了孟九的脖子。
“去死吧！”
“十五万！20号先生出价十五万。还有更高的吗？”
容嘉上终于举起了号牌，“十六万。”
一口气就抬了一万块。容嘉上今日第二次成功引起了全场一片哗然声。
主持人兴奋地大叫起来，“7号的先生叫价十六万……”
“十七万。”伴随着有些生硬的话语，21号的牌子举了起来。桥本在众人的注视下笑得彬彬有礼。
容嘉上侧过头去，朝桥本点头一笑，再度举起了号牌。
“十八万！”
“妈咪，不要！”
孟九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要，妈咪！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妈咪！”
孟九哭泣挣扎着，举着枯瘦的手臂挡在脸前，惶恐地试图保护自己。
冯世真心里发酸，掐着孟九的手松了劲儿，咬牙恶狠狠道：“你知道自己错了？”
孟九涕泪横流地点头，蜷缩着身子，像个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讨好地抓着冯世真的裙摆。
“我错了，妈咪，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冯世真痛苦的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
孟九啜泣着，茫然地摇头。他的神情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出一辙。又或许，在这个少年的身体里活着的，永远都是这个惊恐可怜的小孩童。
“你把钥匙藏起来了。”冯世真说，“妈咪想出去，你把钥匙藏在哪里了？”
孟九哆嗦着，有些不确信地看着冯世真。
冯世真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温柔，甚至伸手抚摸着少年颤栗的肩膀和冰冷的脸。
“妈咪拿到钥匙就可以出去了。妈咪带着你一起走，离开这里，去找你爹，好不好？”
孟九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们去找爹地？”
“是呀。”冯世真柔声说，“你这么乖，你爹见了你肯定很开心。告诉妈咪，钥匙被你藏在哪里了？”
孟九就像被抚摸的猫儿一样眯了眯眼，抬手指着墙角一处木地板松脱的地方。
“二十五万。”容嘉上再度出声，一脸志在必得。
围观的宾客们都有点傻眼了。二十五万都可以在上海买下好大一块地皮了，可容家大少爷却愿意用来换那么一个还没有拳头大的小金麒麟。就算是国宝又如何，不能吃不能用，就算摆在家里好看也怕招贼。
可显然那个日本人的想法和容嘉上是一样的。桥本紧跟着举牌：“二十八万！”
“三十万！”容嘉上紧跟着喊。
容太太已是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双手死死掐着容定坤的胳膊。容定坤阴沉着脸，目光定在孟绪安好整以暇的笑脸上。孟绪安也感受到了他阴毒的目光，风度翩翩地朝他遥遥一点头。
冯世真用力掰开了木地板，用指甲脱落、渗着血珠的手从下面拿起了一枚钥匙。
孟九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混合着惊恐和向往。也许在他的记忆力，生母对他温柔的时刻太少，令他享受之余，又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冯世真怜悯地看着他，叹了一声。
“你……很乖。”她说完，一个手刀劈在了孟九脑后。
奉命守在门外的保镖早就得过孟绪安吩咐，里面不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要开门。所以冯世真砸门和九少哭闹的时候，他都纹丝不动。
可没想到，门竟然自己开了。
冯世真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好似看不见保镖掏出来的抢，慌张喊道：“九少发病晕倒了，还口吐白沫！我摸不到他的脉搏了！你快去请个西医来！”
保镖半信半疑地探头望去，果真见孟九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兄弟肯定比女人重要，所以保镖立刻把冯世真丢在一边，冲进去查看孟九。
他刚奔到孟九身边，身后大门砰地一声响，关了个严丝合缝。
冯世真把钥匙一丢，拔腿就朝楼梯处。
走廊的尽头一片明亮，像破云而出的曦光，暖融融的，照在青年水晶一般透彻的英俊笑脸上。
冯世真的皮鞋踏出急促的脚步声，照着明亮处飞奔而去。
“三十八万！7号先生出三十八万。请问还有更高的吗？”主持人兴奋地嗓音都已经变了。
孟绪安面色沉静入水，在一片议论声中缓缓地眨着眼。桥本放下了号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十八万一次！”
“三十八万两次！”
“三十八万，成交！恭喜7号的容公子！”
容嘉上在潮水一般的祝贺声中懒洋洋地笑着，似乎并没有一掷千金买下一个小小古玩的兴奋和得意。司仪小姐请他上台，他经过桥本身边，同他握了握手。
“多谢桥本社长谦让。”
“哪里。”桥本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以后还当多多交流才是。”
“一定的。”容嘉上一笑，整着领带，随着身姿婀娜的司仪小姐走上了拍卖台。
冯世真就是在这一片喧闹声中奔下了楼梯。
她脚步轻盈，身影敏捷，散开的卷发高高飞扬，整个人散发着张狂而不顾一切的气势，就像一只奋不顾身地扑火而来的飞蛾。
孟绪安阴恻恻的笑意随着她的出现而冻结。他猛地一愣，随即立刻侧过头，朝斜上方打了一个手势。腕表反射出了一道相当刺目的光。
而冯世真分离推看挡在前面的宾客，在骚动声中冲向拍卖台。
容嘉上惊讶地看着冯世真若无旁人地奔过来，本要去接金麒麟盒子的手转而朝她扑过来的身子张开。
暗金色的裙摆在空中翻飞，划出一道华彩流光，刺目地一闪。
哗然声中，冯世真一把将容嘉上扑倒在了台上。
啪——
装着金麒麟的匣子骤然爆裂，玻璃渣滓飞溅开来！
司仪小姐一脸困惑，抬手捂住胸口冒血的洞，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惊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也拉开了一场大刺杀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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