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过谒访旧人（2）

　　蒲珏环顾四周，发现这老坞主的屋子布置得极为简单，什么陈设和玩器都没有，连里屋内的纱幔衾褥也都朴素得很。而屋宇四壁又经过了白垩粉涂饰，光亮洁白，就有如雪砌的一般，更是为这间屋子平添了几分素净之感。

　　屋内唯有的陈设是屏风后供着的几支松枝，以及床榻边上挂着的一幅字。蒲珏抬眼望去，只见到了笔走龙蛇的几个大字。

　　那副字冷然而挂，龙飞凤舞，极有筋骨，内容只有四个字：“中流击楫”。看到这副字，蒲珏忽得又想起太白剑宗藏药阁门口挂着的那幅画来，那幅画名曰“中流击楫图”，描绘的内容便是士挚将军北伐的故事。只是不知这两幅字画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比较显眼的装饰是墙边挂着的一杆长枪。这长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枪柄斑斑驳驳，还带着几丝裂纹，磨损得非常严重。枪缨也几乎全都掉光了，光秃秃地只剩下一圈殷红的糙毛，似在诉说这杆枪以前曾历经的诸多险难。

　　不过，这枪看起来仍然是宝刀未老：枪刃泛着凛凛的寒光，似乎只要一出刃便能投掷杀敌，饮血千军。

　　蒲珏心忖，长枪是上阵杀敌的武器。难道说，这薛老坞主以前曾经从过军不成，否则，怎么会拿长枪做常用的武器呢？

　　正想着，便见到慕容芷清已经走了进去。还没到床榻边，薛老坞主的声声重咳又传了过来。

　　绕过屏风，只见到床下是一处痰盂，里面隐隐可见一些血丝，看来这薛老坞主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薛坞主领着众人进房之后，围在薛老坞主的塌边，满脸的焦急之色。旁边的丫鬟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又是点香又是换药。

　　塌上，这时正斜躺着一位老人。

　　这老人已经须发全白，面色有些发青，时不时发出几声急促的咳嗽，但宽厚的肩膀和高大的身躯中却隐隐藏着几分巍峨的气势。

　　想必这位便是薛老坞主了。

　　见到慕容芷清时，薛老坞主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努力想要爬起身来。

　　薛坞主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温言道：“爹，您既然身体不适，就不用起来了。”

　　薛老坞主一边重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雍儿，……蓁……咳咳……蓁儿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薛坞主轻轻抚着薛老坞主的背，回道：“她应该快要回来了。”

　　“哦”薛老坞主一边咳嗽一边笑。

　　这薛老坞主的话声虽带了咳嗽，但中气十足。看来，他的精神还不错。慕容芷清低了眉，将潋香鼎和手中的物事一一收拾开来。

　　薛坞主继续拍着薛老坞主的后背一边细细安抚道：“您老人家放心，她最近好像正在给您老人家找药呢，只要找到了，您就有得治啦。”

　　“这……咳咳……这不打紧，”薛老坞主扶着身子连连摆手，一脸的宽和之色，“只要……只要你俩都……都好好的……咳咳……就行。老……老头子我……咳咳……我都大一把老骨头了，什么事都已经看淡啦。”

　　慕容芷清向薛坞主请示了一声，轻轻用布支起薛老坞主的手腕，让他更舒服些，又伸手去号薛老坞主的脉。

　　号脉的时间有些长，薛坞主先是紧张地看着薛老坞主的情况，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慕容芷清的潋香鼎上，顿了一顿，又细细瞧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得抬头问道：“慕容姑娘，你看如何？”

　　慕容芷清微闭双眼，似乎在思索什么，如入无人之境。听到薛坞主的话，“霍”得一下收回了手，柔声询问道：“坞主，你们是不是曾经得罪过谁？”

　　“得罪？”薛坞主一时间疑惑丛生，道：“不知姑娘为何要这般询问？”

　　慕容芷清将潋香鼎轻轻放在一边，微微摇了摇头，神情极为严峻：“坞主，老坞主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中毒？”薛坞主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神中充满着惊讶之色，自言自语：“我爹都十几年没出过这檀山坞了，怎么会中毒？”

　　顿了半晌，薛坞主略带了些怀疑，看着慕容芷清道：“慕容姑娘，你真的确定吗？”

　　慕容芷清轻轻将衬布拿开，将薛老坞主扶正躺下，柔声问道：“老坞主，您是不是时常心中发闷，还会不时地抽搐？”

　　老坞主重重点了点头，表示慕容芷清说述为实。

　　慕容芷清继续询问：“老坞主，您是不是在半年前重咳了一次，之后服药又舒缓了很多？”

　　老坞主又点了点头，道：“慕容姑……姑娘这都能……咳咳……能测出来，医……医术真是造……造化极高。”

　　“这就应该没有猜错了。”慕容芷清极为肯定地对薛坞主说道：“依我看，老坞主不但中了毒，还曾有用香的高手帮他解过一部分，所以这毒一直没有发作出来。”

　　其实，当慕容芷清察觉到有用香高手帮老坞主解过毒的时候很是吃惊。因为这解毒之人的手法跟她有相似之处，而且很多地方还要高明很多。她微微皱了皱眉，一边说一边略有些遗憾，“只是这毒的毒性实在是过于霸道，极为难解，因此当时那位用香的高手也没有完全解透。”

　　“这……”薛坞主沉思了半晌，神情极为复杂，问道：“不知慕容姑娘可知，这是什么毒？还有没有救？”

　　“不过实在是抱歉，”慕容芷清轻轻摇头，神情中带了些许遗憾之色：“这毒的毒性实在是过于复杂，依我的能力，也只能帮忙舒缓压制一下。而且，”慕容芷清神色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只是，我感觉这毒的毒性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是西域来的烈性毒药，又用了十种不同的毒虫毒草调配而成，配方极为复杂。只是我不擅制毒，至于这毒的名字，我也不太清楚……”

　　“咳咳，”老坞主支撑着坐了起来，“哈哈”一笑：“其……其实也不打紧的，我……咳咳……我这老头子活了多少年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你……你们也不必为……为我如此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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